闲篇

大奶奶与陪嫁嬷嬷房里扯着闲篇儿，外面丫头引着莫大夫进来了！

        这大凡大夫，说话行事总是慢悠悠，不急不燥,这叫气度。病人大凡见了大夫这样镇静，不紧不慢，这心也跟着就静下来了。

        嬷嬷知道自己家大奶奶心切小主子病情，也感同身受，看着莫大夫样子，恨不能过去架着他走。眼睛看着那一步三摇莫大夫，那急切心思，就差喊出来了。

        莫大夫稳稳床边坐下，大奶奶早把孩子小手拿了出来，莫大夫这一搭脉，点头：“好了！好全了！”

        大奶奶一听，提了一夜心总算放了下来。就转身亲自送莫大夫出去，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小儿子声音：“额娘，小四肚肚饿！”原来是一番动静吵醒了睡觉孩子。

        大奶奶回头一看，小儿子坐了起来，正揉眼睛呢，不由大喜，急走回去，把儿子抱怀里：“小四呀，你可把额娘吓坏了！”

        小四摸摸额娘有些湿眼眶：“额娘，你怎么啦？阿玛欺负你了？一会小四告诉乌库玛嬷，让乌库玛嬷打阿玛屁屁！”

        莫大夫正出门，一耳朵听到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屋里大奶奶却不知道被个老人看笑话了，只顾着抱着儿子粘乎。嬷嬷送了莫大夫去老太爷那儿，就回来了。这莫家与伊拉哩家关系一直很好，这莫家老爷子没事就来找自家老太爷唠嗑，两位老人爱做就是坐后园儿场上看一帮半大小子折腾。

        大奶奶把小儿子收拾好，让他贴身嬷嬷带着去玩儿。自己就赶紧吃了点小点心操持家务。婆婆走了，现这一家子都担她身上呢。若做得不好，婆婆回来把这管家权又收回去，自己这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先把昨夜房外吵嚷训斥了一顿，又各罚了月钱。再赶紧让厨房把早餐送到各个房里，又把余下事儿处理好。因为看着那有些脸面也被罚了，那些下人都警醒了一些，不敢再大意；随后事儿也都办得很顺遂。

        大奶奶喝口嬷嬷递来茶，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歇一会儿，却有那小丫头掀帘进来：“大奶奶，二格格来了！”

        大奶奶愣了一下！府上称为二格格，是公公庶女微儿，平日也不常与自己走动，今儿这是……

        转头看嬷嬷也有点纳闷儿样子：“嬷嬷，你说这二格格今儿来是为什么？“

        嬷嬷道：“不论怎么样，这也是小姑子，奶奶还是先见了再说吧！”

        大奶奶点点头，对小丫头道：“赶紧引进来吧！”

        大奶奶看着二格格扶着丫头，袅娜多姿、如风拂柳一般走了进来，二格格见了这个大嫂，就要行礼，大奶奶上去扶住她胳膊：“二妹妹不用多礼，这边坐，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微儿坐下后，又示意身后丫头：“平日大嫂子忙，妹妹也不好多来烦扰，今儿听身边丫头说侄儿昨儿个有些不好。微儿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把那平日里给小侄儿做一些针线也顺道送过来！”

        那丫头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儿布，掀开布，下面都是小孩一些衣物鞋袜。

        大奶奶客气地笑道：“他一个小娃，劳二妹妹这样挂心！

        微儿轻柔地笑道：“小四也叫我一声二姑，我这二姑虽不能像三妹妹一样事事关照，这份儿关心侄子心意却是一样儿！”

        大奶奶笑道：“妹妹现要准备选秀，能有功夫给小四做这些就很是难得了，既是二妹妹心意，我这做嫂子就收下了！”

        身后嬷嬷就从那丫头手里接过来。

        大奶奶看看那丫头：“哟，这是常柱妹妹吧！我记得叫常铃？”

        那丫头蹲身一礼：“大奶奶记性真好！”

        大奶奶笑：“我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极用心，跟着二妹妹一直很是心！”

        “这都是奴婢本份！”

        大奶奶点头：“不错，这本份奴才才是难得！”

        回头问微儿：“二妹妹，这选秀可还缺什么差什么不？若有缺，只管叫人来知会嫂子一声儿，嫂子立马就叫人办！”

        “大嫂子准备都是妥当，妹妹不缺什么！”

        “那今儿个过来可还有别事儿？”

        微儿看着大奶奶，却欲言又止，而后低下了头。

        那退到二格格身后常铃却走了出来，一下跪大奶奶身前：“回禀大奶奶，我们二格格是个性子好，就算受了屈也不吱声儿；这挨了打，疼得觉都睡不好，却又不让奴婢与旁人说；虽说听主子话奴婢就应该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说，可奴婢却又不能置主子身子不顾。任着主子这样糟蹋自己身子！”

        “哦？你说说你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胆敢责打府里格格？”

        常铃咬了咬牙：“那请来林嬷嬷，打得我们格格这吃饭拿筷子都拿不住了！”

        大奶奶这才发现，自打进屋，这二格格手就一直藏袖子里。

        起身拉起二格格手，

        “嘶！”

        “哟，二妹妹这手怎么肿成这样儿！”

        微儿低垂着头，也不吭声儿。

        常铃跪地上气愤地道：“可不是么，这一个多月，林嬷嬷这尺子可没少落到我们格格身上！我们二格格虽及不上三格格尊贵，但大小也是正经爵府小姐，也是打小儿娇养着长大，这嬷嬷但凡我们格格有做得不对就喝斥，若再做不对上手就打！把我们格格手就打成这样儿了！”

        大奶奶看看通红手掌，“可上药了？”

        “回大奶奶话，上了，可是，就算今天上药了，明天还接着打！这多好药也白上！”

        大奶奶看看气愤常铃：“好丫头，你起来吧。难得你主子忍着委屈不肯说，你却告诉了我！这林嬷嬷也是有些太性急了，这正经格格，哪经得住她那幅尺子！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二妹妹，今天你且不用去学，我一会儿叫人把林嬷嬷传我这里来！”

        微儿眼眶微红着行了一礼：“谢谢大嫂子！给嫂子添麻烦了！”

        大奶奶轻轻拍拍她背：“傻孩子，以后受了委屈别再忍着，要告诉嫂子，知道不？”

        又回头对常铃道：“你且把你主子好好送回去，一会儿我派人送点好伤药过去，你给你主子抹上，明天就能好些！”

        主仆二人又蹲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嬷嬷送出二人，回房见大奶奶歪一边嗑瓜子儿。

        “大奶奶，这林嬷嬷要去请来吗？”

        大奶奶摇摇手：“让我想想这话该怎么说！”

        嬷嬷道：“这有什么不好说！就让她别再那么罚二格格就是了，难道还有什么说道？”

        大奶奶嗤一声笑道：“嬷嬷以为这林嬷嬷是个什么来头？”

        又指指旁边：“这会儿没外人，你也坐吧！”

        嬷嬷依言坐了：“她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大奶奶拍拍手上瓜子皮儿：“林嬷嬷去教二格格，正经说还是屈材了！”

        嬷嬷竖起了耳朵。

        “这林嬷嬷原是宫里退下来，以前侍候过宫里贵人，后来主子们恩典放了出来，她因上了年纪，就回家去跟了一个侄儿过活，偏那侄儿是个不争气，吃喝嫖赌花光了她积蓄，又嫌弃她，她一气就搬出来单过，做了教养嬷嬷，不再搭理那个侄子。

        许是因为这段经历，也或者是真为了教好秀女，她性情就有些严厉！但人家那也是有真本事，教出来秀女年年规矩都是极好！婆婆先是打算请了来教小姑子，后来再一听了她严厉名声，就又有些犹豫，倒是小姑子说：不怕她严厉，就怕她不心；我平日跟着也学了很多，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到学时再用心些就行了！婆婆听小姑子这样说，这才去请了来。准备把她放小妹身边留几年。”

        “那怎么现教却是二格格？”

        大奶奶一撇嘴：“大抵是听到小妹请了个宫里教养嬷嬷，二妹妹姨娘就急了，也不说跟着现请府里嬷嬷认真学，偏看准了这宫里。就求见了老夫人，跑到老夫人那儿去敲边鼓，说小妹这届也不选秀，能不能把嬷嬷借给二格格使使，这到时二格格有了个好前程，家里脸上也好看！”

        “那这林嬷嬷是她们主动求去呀！”

        大奶奶往椅背上一靠：“可不就是嘛！那会儿老夫人说：也不求二妹妹有个好前程怎么带携家里，只希望二妹妹学好了规矩别丢了家里脸面就行。就跟小妹商量借林嬷嬷一段时间用用！又和林嬷嬷说这段儿时间给她双份儿工钱！”

        嬷嬷却突然“噫”了一声儿。

        大奶奶回头看她“怎么啦！”

        嬷嬷摇摇头：“这林嬷嬷来府里是夫人走了之后事儿吧？”

        大奶奶点点头：“我婆婆去请时，那会儿林嬷嬷答应了下来，但说要把前一个秀女送上花轿才能成行。公公任命下来时，这事虽谈妥了，人却是没到！”

        “老奴记得年前就见她府上了呀！”

        “她进府那天，你回我娘家去了！老夫人亲自见了她，把小姑子交到她手上，还说：我们玉儿虽是千娇百宠着长大，却是争气不过，不怕她严厉，只要心！”

        “那她已经教了小格格几个月了！”

        “是呀！却也没听小姑子说她不好！”

        “总不能是林嬷嬷故意对二格格格外严厉吧！”

        大奶奶撇嘴：“嬷嬷你也是，刚听了那个常铃丫头说话意思就是这样，你还真信了？”

        “难不成，这二格格比小格格还娇气？既然小格格几个月从未说这嬷嬷厉害，总不能是林嬷嬷还没开始教吧？”

        大奶奶笑谑道：“请教养嬷嬷就是要日常生活中规正女儿家一言一行，又怎么会与小妹呆了几个月什么都不教，那府里不白给钱了？这正经嫡出格格没叫苦，她这庶出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啦！这谁府里你听过？刚才，她主仆俩话里话外意思不外就是小姑子授意林嬷嬷故意这般严厉”

        不屑地撇嘴：“她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人家把自己教养嬷嬷借给你难道还借错了？这当初也不是人家主动要借出不是。这会儿倒来我这个嫂子这里叫屈！她怎么没想想，那才是我正经嫡亲小姑子。说什么叫她一声二姑，我回来这么些年，她这个做二姑又来看过几个侄子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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