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低调

去了景老夫人房中，还没进屋，就听里头说笑声儿传出来，委实热闹。

        丫鬟里头报了，这厢明媚同玉姗玉婉三个，进了屋内。玉姗玉婉一左一右，拥着她，正如一个枝头生出三朵花儿，委实花团锦簇，娇艳可人。

        却见大房里，老三景正盛夫人朱氏笑道：“老太太分别叫人去请几位小姐，我只说你们三个情投意合，必然是一块儿，叫少派个人去，老太太偏不依，说是恐怕扑了空，叫了这个没叫那个，显得偏心，你瞧现，岂不是被我说中了？”

        老太太上，旁边坐着是苏夫人，正也微微带笑，玉姗三人上前见了礼，老太太已经一叠声叫：“我儿，过来，到我身边儿坐。”

        玉姗玉婉对视一笑，不敢过分逾矩，只偏站脚边儿上，老太太却把明媚拉了过去，看了她会儿，说：“两个是我孙女儿，一个是外孙女儿，都是一样地疼，家里又不缺人，周全些，总比做不到要强。”

        明媚便挨着老太太坐下：“两位姐姐见我身子康健了，怕我屋里闷，故而约我去花园里走走。”

        老太太含笑点头：“这样好，我看着你们一块儿亲密，心里也安乐。”

        苏夫人便对玉婉说道：“你妹妹身子才好，不宜外头多吹风，要细心些才是。”

        玉婉回：“本是要回来，谁知道又见了两个人。”

        老太太听了，就道：“可是陆家跟欧家两个丫头？”

        玉婉笑：“祖母可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可不就是她们两。”

        老太太逗笑：“少哄我，她们两个早先来到，已经拜过了我跟你母亲，想必是出门又去找你们姐妹了。”

        玉姗便道：“怪道只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玉婉故意说：“这两位姐姐礼数倒是极之周全，本来以为她们只是来找我们玩儿呢。”

        都心知肚明那两位小姐上门是为什么。老太太手握着明媚手，转头看她：“你也见过了？”

        明媚见问，才回：“见过了，真真是两位美人姐姐，风度也好，出身也好，让人喜欢。”

        老太太将明媚手握紧了些，脸色有些黯然，也不言语，看明媚一眼，便垂了眸子，像是想什么。

        明媚正想是否是自个儿说错什么，玉姗见状，却对旁边玉婉使了个眼色，玉婉怔了怔，便会意，当下笑道：“照我看，就算她们两位加一块儿，也比不上那一个人。”

        众人多半不解，老太太也抬眼看她，三少奶眼珠一转，早知道她意思，偏偏问：“二妹妹说是谁？”

        连明媚也好奇看她，玉婉含笑，说道：“这个人，曾远天边，如今……却是近眼前！——岂不就是我们明媚妹妹？”

        明媚正静听分解，万没想到是说自个儿，顿时窘然：“婉姐姐，你又说笑了。”

        玉姗开口：“婉妹妹惯会说笑，但是这一回，却是没有说错。”

        三少奶也笑道：“偏二妹妹眼睛毒！咱们明媚丫头是老太太外孙女儿，出身比他们只高不低，至于这容貌，说句孟浪话，这京城里，我倒是瞧不出比她出色人物了！”

        大抵女孩儿都是很意自己容貌，这话若是说别人，玉婉定然会翻脸。但只因明媚年纪虽小，但已经初露国色天香之态，加上刚病愈，纤腰一握身段袅袅，如神仙妃子一般，风姿出尘。

        她之前，玉婉只承认玉姗容色无双，如今，明媚之前，玉姗竟也有些失色，只要加以调养，日后出落了，风采自然可想而知。

        玉婉自知自己是绝比不上，又加上之前衣裳之事，这醋自然就不会吃了，当下反笑：“三嫂，你只顾喜厌旧地赞明媚妹妹，却不想我跟姗姐姐也是你妹妹！我们虽则是粗头平脸见不得人，却也是京里坐地户，你可别得罪咱们。”

        三少奶掩口，作势自打嘴巴，哈哈笑说：“是我失言，忘了咱们家还有两个明珠似人物，我向二姑娘大姑娘赔不是了！”她走到玉婉身边，笑吟吟地，竟真个向她下拜见礼。

        玉婉偏不理，推她一把：“去，你还认得我呢！现再来巴结，也已经晚了。”

        当下，满堂大笑。

        玉姗自觉明媚虽然出色，但跟她乃是不同类型之人，何况这些攀比对她来说已没什么意思，因此也并不意，反而微笑，显得很大度。

        老太太听了，又见玉婉跟朱氏情态，也觉可乐，笑得前仰后合：“二丫头，几时这么贫嘴滑舌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明媚紧紧搂入怀中，隐隐地也叹了声。

        此刻明媚才隐隐察觉，老太太心中好似有一处郁结，方才明媚夸两位小姐，无非是想跟老太太提个醒，让她对两位多另眼相看，好一喜之下立刻给景正卿那厮订了亲，却没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她一句“出身也好”，引起老太太心事，——倘若明媚母亲景如雪当初并没有嫁给卫凌，那么，这一刻明媚，身份必然不是一个“县令之女”可形容，起码要公侯之上！其显赫可想而知，因此老太太暗中郁结。

        幸好有一干小辈凑趣，说笑开解，有道是不说不笑不热闹，满堂和气里，丫鬟们把衣裳料子捧上来，玉姗玉婉自先让给明媚挑选。

        明媚谦让，不肯先挑，还是苏夫人说：“别跟她们让，你是来，年纪又好，她们疼妹妹，也是应该。”

        明媚听了，这才选了一匹素色衣料，看起来并不打眼。

        谁知老太太见了，笑着点头：“明媚丫头倒是会选，这料子是里头好。唤作素和锦，轻而绵密，穿起来舒服不过。”

        明媚原先只想选个不起眼罢了，这道理就像是孔融让梨一般，你年纪小，人家让你先挑，你猛地把个大梨子选出来自己啃了吃，旁人虽不说什么，心底也必然是有芥蒂。于是明媚只想低调，谁知道却反挑了个低调华贵。

        明媚当下便忙道：“我不知道，那我不要这个了。”

        玉姗笑道：“别推让，妹妹品眼光好，我们反倒是高兴，也知道你不是故意。”

        玉婉也笑：“是了，你再推让，岂不显得我们眼红这料子，要跟你争？”

        玉姗又说：“这料子虽然是上乘，但毕竟太素，照我看，这匹桃红色也拿了去，给妹妹裁个裙子，穿着必然好看。”

        明媚见她们如此善解人意，很是感激。

        老太太见她们三个如此和睦，笑着连连点头。

        选过了衣裳料子，老太太便把明媚招回来，又试她手凉不凉，正说话，苏夫人起身，道：“老太太，前日因明媚丫头病着，老爷一直没见上面儿，因多年不见，很想亲自渐渐外甥女儿，今日他正书房，不知能否让我带了明媚过去，让他们甥舅说会儿话？”

        老太太听了，便道：“是了，我也忘了，明媚还没正式见过她舅舅，很应该见上一见，既然如此，你也正好儿把她带过去，只记得，见过了，仍旧把人好好地给我送回来便是，我还有话跟她说。”苏夫人答应。

        当下明媚起身，苏夫人领着出门，慢慢地走过后院，往前头而去。

        明媚身边儿只跟着一个玉葫，一路上略提心，很担心遇到景正卿，幸好那煞星并未出现。

        这景府甚大，后院到前厅也走了有一会儿工夫，亭台回廊，假山池沼，令人目眩神迷，此刻明媚才也明白老太太说“好好把人送回来”是何意，若没人领路，很有迷路可能。

        到了前头，正好儿景睿书房里有些清客散了，小厮进去通报，苏夫人便领了明媚入内，明媚忐忑一看，——景正卿依然不！大喜之际，心中先念一声阿弥陀佛。

        抬头之时，望见书桌前端庄正气景睿景老爷，明媚曾听玉婉说起，这位景老爷是严明不过，尤其是教训起儿子来，那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明媚想到此宗，嘴角微挑，心想：“景正卿，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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