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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第四卷


第六十章

        汪含青恭敬而规矩地给皇帝行了礼,曾经他仗着自己曾伺候过皇帝生母,后来皇帝念旧将他提拔到了高位,他也跋扈过,即使皇帝跟前,也是虽有恭敬,但并无太多规矩。

        但自从被皇帝打发到了偏远地方去,他便明白了皇帝并不如他想那般念旧情,再说,他现年纪已经不轻,再不搏一搏,讨得皇帝欢心,一辈子恐怕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是以他此时是无比地恭敬虔诚。

        皇帝神色淡淡地让他平了身,又问,“是有何事?”

        汪含青本来起身了,此时又跪了下去,说道,“皇上,奴婢有罪。”

        皇帝愣了一下,但神色未变,“说吧。”

        皇帝一直表现冷淡,让汪含青心里倒是些许惴惴了,但他计划此事已然很久,自然不会出错,跪地上说道,“奴婢前阵子往兰台阁去为林美人借书,正好遇到贤妃娘娘处绿屏女官,见她正是还书回去。奴婢看她一直候着奴婢将书借了才走,就心生疑惑,后来又去看了看她到底还了什么书,没成想其中一本书里却夹杂着很少一些细末,看着倒像是石灰。奴婢心中觉得奇怪,就将此书借回林美人处看了。奴婢乃是蜀州人,当年因战乱被做俘虏带入了京城,后去势入宫做了奴才,当时奴婢才七八岁,但是奴婢依然记得,奴婢小时曾经因误食带有石灰末蘑菇而病重,差点不能救回,当时情形,便同前阵子太子殿下颇多相似。是以奴婢看到这书里石灰末,不由就想到了太子殿下。奴婢这虽只是胡乱猜测,但也是为护着太子殿下一颗拳拳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皇帝听完,一言不发,但是整个人却冷冽了下来。

        汪含青惴惴不安地跪那里,看皇帝没有表示,便又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奴婢知道贤妃娘娘娘家乃是季府,皇上时常召季府主母太太进宫照顾太子殿下,且太子殿下病重,小季大人回京,也一直陪伴左右照顾,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同季府定有不浅渊源,贤妃娘娘当不会害太子殿下。这也不过是奴婢猜测,奴婢并无真凭实据,便前来向皇上上报此事,有诋毁贤妃娘娘之嫌,奴婢心中惶恐,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安危,怕他以后再生病,才冒死前来上报,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深吸了口气,说道,“朕知了。朕会让人去查,若是真有此事,朕自会赏你,若无此事,朕自会罚你,下去吧。”

        汪含青行了礼,又像是十分惶恐,慢慢退了下去。

        汪含青离开之后,杨麒儿闹着要爹爹,女官只好又抱了他门口请示,皇帝应了,女官便抱着杨麒儿进了稍间,将杨麒儿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恢复了一些健康儿子,想到可能是贤妃害他,眼睛就黑沉到了底。

        又过了几日,这般有目彻查,很发现了贤妃处蛛丝马迹。

        那阵子贤妃因为思念大皇子,皇帝曾特许她出宫到镇国寺参拜,想来她那时候就能够得到那不是毒药胜是毒药白壁藓,后来杨麒儿生病,各宫也各有表示,虽然皇帝并不要她们来看杨麒儿,也不收她们送礼,但是她们还是送了东西来。

        乳母容氏也并不是没有接受过后宫宫妃们探望和询问,若是容氏吃了她们什么东西,就能通过奶水传给杨麒儿。

        而杨麒儿初生病时候,确是受惊而已,之后过了几天才渐渐严重起来,是之后才中毒也是可能。

        只要有了如此推测,查出证据来,便很容易了。

        端阳宫被侍卫围起来,柳升亲自带着人将端阳宫控制住时,贤妃正看书,当时惊愕不可谓不大。

        绿屏十分恼怒地道,“你们可有圣旨,为何如此大胆,这般擅闯端阳宫。”

        柳升倒是客气,“已经查出贤妃谋害太子证据,这里就有皇上手书,要看便看吧。”

        说完,又指挥人将贤妃制住,然后又对她道,“娘娘呀,咱家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您好端端,为何要谋害太子呢。”

        贤妃脸色涨红,“柳公公,你说什么,本宫谋害太子?本宫为何要做这种事。你们这是欲加之罪。看着季家要倒了,就这般欺到本宫头上吗。”

        贤妃站起身来直对着柳升,气势铮铮,要不是柳升确是拿到了十成十证据,不然还真不会相信这位温婉贤淑贤妃娘娘会真谋害太子。

        柳升神色镇定,动作从容,并未被贤妃怒骂压制住,他盯着贤妃说道,“娘娘,你现咱家面前辩解也无用,等皇上亲自前来时,你留着对皇上说吧。”

        贤妃直接被关押到了冷宫,这个时候,各宫都出动着人悄悄打探消息,但是又不敢出头,怕自己也被牵连。

        宫里嫔妃之罪,一向由皇帝太后皇后查证确定,但现宫里既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连太妃也被送走了,贤妃又是品级尊贵妃子,于是自然是皇帝亲自出马审理她。

        皇帝当晚就前去了冷宫,想到她这般恶毒地竟然谋害杨麒儿,即使以前皇帝念着她是季衡姐姐给予她一些尊重,但是此时对着她,也只剩下了厌恶。

        宫人端了椅子供皇帝坐下,贤妃被呵斥着跪下了,贤妃跪那里,仰着头看一脸冰霜皇帝,眼睛里已经含上了眼泪,“皇上,臣妾是被污蔑。臣妾为何要害太子,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说起来,朕也不相信是你要谋害麒儿。但是,你身边人都招了。你到镇国寺时,绿屏从那小和尚手里接过护身符里到底装着什么?嗯?你让人送给容氏红参乌鸡汤,说是可以补奶水,里面下药量少,容氏吃了无事,但是麒儿喝了奶水就病情严重了,这件事,你不是算心里吗。现再朕跟前装可怜,是不是晚了!”

        贤妃只是不肯承认,但当那位本该被处置掉小和尚被带到贤妃跟前来时候,贤妃不得不睁大了眼睛,皇帝说道,“朕不知你为何会生出谋害麒儿心思,但是,你要处置人没有死,可见你这次也只是做了一次黄雀跟前螳螂而已。”

        贤妃不得不哭泣了起来,说道,“皇上,臣妾前阵子,每晚都梦到熹儿,他说他地下太孤单了,说他死得太可怜,他是被他亲生父亲害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怪物生孩子那样对待熹儿。”

        皇帝听她说疯话,就遣退了房间里其他人,甚至连柳升都被遣退了。几个侍卫都有些犹豫,怕贤妃对皇帝不利,但是皇帝也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皇帝冷声说道,“你说什么?朕谋害了熹儿?又说谁是怪物?”

        贤妃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皇帝,“难道不是皇上您谋害了熹儿吗,熹儿本不过是上火长了几个口疡,本就要全好了,却好端端地突然说没了就没了。难道不是你下手吗。不过就是为了那个怪物生儿子而已,既然熹儿都没了,他也合该遭受熹儿受过罪,浑身溃烂而死,然后皇上您和那个怪物也尝尝失去爱子痛苦。”

        一向端庄美丽贤妃说出如此恶毒话,整张脸也跟着扭曲了,皇帝皱眉看着她,“是谁告诉你麒儿出生?”

        贤妃知道自己恐怕是没有活路了,她想到谋害杨麒儿时候,就知道也许会有这一天,但是她觉得自己不会后悔。自从知道皇帝连自己亲骨肉都能杀死,她便对皇帝完全心死了,如此这般,如木偶一般生活冷清清宫里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给熹儿将大仇报了。

        但她还是怕害了四姨娘,便说道,“我为何会不知,季衡是个怪物事情,他出生时,府里就有人知道,父亲从不承认他是儿子,不然怎么会让他扬州长到七八岁才接进京城来。当初本也不会接他进京,不过是因为族中有族叔想将家中儿子过继给父亲做嗣子,父亲不想将家业给一个外人,这才接了季衡这个怪物进京。”

        说到这里,她又可怜巴巴地看向皇帝,“皇上,您不要被季衡迷惑了,他有哪里好,不过是个怪物罢了。”

        皇帝听她口口声声叫季衡怪物,心里就十分难受,直接一声喝道,“住嘴。君卿不是怪物。他身有残疾,从小就够可怜,你作为他姐姐,不爱惜弟弟,反而口口声声如此诋毁他,由此可见你根本就无良善之心,无姐弟之情。你这样恶毒妇人,真亏君卿曾多次为你谋划。”

        贤妃直接发狂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是啊。我就是恶毒妇人,我话就是谗言,季衡他什么都是好,我就什么都是坏。皇上,我入宫时,也曾日日地盼着您临幸,为你对我一笑而欢兴鼓舞,你让我去死,我也定然毫无怨言,愿意赴汤蹈火。就是因为有季衡,你从来就不肯碰我,我宫里就是个笑话。之后有了熹儿,我便也生出了希望,觉得即使做你一辈子姐姐,我这一辈子也有了指望,但你为何要为了季衡肚子里孩子就那样对我熹儿。皇上,我恨啊。你说我能不恨吗。”

        皇帝并不因为她这话动容,只是说道,“当初选秀,宫中本不会留你,是你对皇后说,季氏一族家风严正,不会有姐弟共事一夫之事出现,你入宫,季衡以后势必不会再同朕有瓜葛,皇后便留了你宫里。后来朕知晓此事时,就该除了你。”

        贤妃脸上流露出讥讽笑,却是讥讽自己,道,“这是臣妾命中注定要输给季衡,臣妾自知争不过了,皇上要如何便如何吧。但是臣妾死后,恳请皇上记得熹儿忌日给他烧些纸钱衣物。”

        皇帝直接冷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梦到熹儿,朕也不信他会去入你梦,那不过是你自己做贼心虚罢了。既然你这般想熹儿,那你就去陪他吧。”

        皇帝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了,回头看呆呆贤妃,“朕从不认为君卿是怪物,他能为朕生子,乃是上天对朕垂怜。你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他,你本过自己日子就好,奈何你要将自己同他相比。你是贪心不足了。谁害过麒儿,朕都不会姑息,你好好上路吧。”

        皇帝出了门,到了九月,天气早冷下来了,特别是到了夜里,是寒气逼人,皇帝拢了拢身上披风,柳升带着几个太监进了那房里,他听到贤妃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声音戛然断了夜风里。

        一会儿,柳升出来了,对皇帝汇报道,“皇上,贤妃去了。”

        皇帝抬头看着漆黑夜空,对贤妃,心里也不仅仅只有恨意,也有种恍然如梦感觉。

        他依然记得,季府里,她出现季衡身边。

        如果她不曾进宫,一切便会好些吧。

        皇帝又问道,“汪含青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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