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事

呵呵。

        韩弃叹息笑了。

        我的太师叔祖啊。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当一切都验证的时候，韩弃希望这是一个恶作剧。尽管他知道那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谁会无聊有病到用两年时间持续一个这么变态的恶作剧？

        而真有这样无聊有病的人，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就要整理心情，面对如今自己的处境。

        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给他适应新环境的过程。

        也许已经给了他两年时间。

        他终于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即将要被处理掉了。

        这很不人道但是要接受这里的世界观。

        不同种族通婚，至少在矮人部落是要受到惩罚的。韩弃心里都有点阴暗地想着矮人母亲在这个部族生完自己后真的是难产死的吗？

        弃儿是被神放弃的，是被鄙视是受了诅咒是邪恶的。越不人道的去对待弃儿就越对得起神。

        韩弃很想说……

        信佛吧。

        你们的神根本不把人当人啊。

        而且逻辑有些混乱。

        是不同种族的父母生下了孩子，你不怪他们却怪无辜的婴儿？

        或者应该叫弃儿。

        太不讲究因果了。

        是弃儿给父母托梦把自己生下来的吗？哪怕要遭一辈子的罪？

        善哉善哉，贫僧又犯三毒了。

        贪嗔怒。

        虽然他还不是，或者说，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真正出家成为一名正式的佛门弟子。

        ——

        “恩？”

        突然韩弃坐起，愣愣看着窗外的月光。

        不是这大大的月光很不符合常理容易引起潮汐吸引他，而是他突然想起太师叔祖最后一次见面说的一些话。

        有些还是亦真亦幻不甚明了但有些，似乎有所对照。

        自己和佛有缘但缘不在这里。

        自己不信佛，只信佛门渡己渡人的世界观和某些理念。

        自己被同意皈依了，但太师叔祖依旧没同意。

        那到底是被接受了，还是放弃了？

        自己前世是个弃婴长大，自己的心结和入世心愿是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有弃儿，如果还有，也能过得好。

        结果到了这里，自己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弃儿。

        身份，血统，甚至……

        “喂那个弃儿！我已经告诉父亲好好教训你了！等着吧！”

        遐想被打断，韩弃惊讶看着窗口一双小短腿和一双大脚丫，知道我矮萝又去而复返……

        在深夜？！

        “你父亲应该先教训你，晚上不睡觉还跑出来到诅咒的弃儿门前敲窗户。”

        韩弃抬头开口，看着娜塔莉得意的小表情。

        月亮真的很大，还很亮。所以夜晚不点火点灯也能大致看得清。

        “道歉！”

        娜塔莉瞪着韩弃，表情严肃。

        韩弃笑了：“好的。”

        娜塔莉等待，韩弃也平静看着他。

        不一会之后，娜塔莉不耐：“喂！道歉啊！让我等到天亮吗？！”

        韩弃开口：“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怎么道歉？”

        “你！”

        娜塔莉不是生气的表情，而是惊愕瞪大眼睛指着韩弃。

        可能她是没想到，或者她从小长大周围的人没和她这么说过话，包括她父亲，那位族长。

        “你居然敢顶撞我？！”

        韩弃点头：“首先，顶不顶撞你我都要被处理。第二，如果你想说因为我刺激你好骗你救我。事实上你本来到这也是有你自己目的的吧？不然我被关进来这么久没一个人看我和我说话，族长女儿这么尊贵的你突然找到我，只是好心？”

        娜塔莉逞强扬头：“我就是这么善良不行吗？！”

        韩弃平静开口：“你自己信吗？”

        娜塔莉还真的想了想，随即遗憾摇头：“好吧，不信。”

        “哈！”

        韩弃失笑看着她，吸了口气，叹息摆手：“随缘吧。”

        打量娜塔莉，韩弃开口：“回来找我干什么？不生气我刺激你好帮忙救我出来了？”

        娜塔莉一顿，慢慢坐在地上，靠在窗口边看着月光，许久之后，轻声开口：“今天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我自己的心事还没讲呢。”

        韩过皱眉坐回去，反正已经互相看不到了。唯一能一起看到的，就是这个月亮。

        “到底什么心事。身为族长女儿，身份尊贵。居然连讲个心事的人都没有？”

        窗口外沉默一会，娜塔莉的声音传来。

        “关键是这个心事……讲出来会出大事的。”

        韩弃开口：“是吗？有多大啊，月亮这么大？”

        “什么啊？”

        娜塔莉探头看过来，嫌恶开口：“你好幼稚。”

        居然被你说幼稚！我……

        韩弃抿起嘴角，叹息点头：“好吧我幼稚……”

        “所以让你只是听着就好。”

        娜塔莉没好气嘀咕一句。

        韩弃恩了一声算是回应，许久之后，娜塔莉，也在这月光下，轻轻讲述出这个只能对一个即将被处理掉的弃儿，讲述的心事。

        “南方的矮人山丘才是矮人的聚集地，而我们部族以及另一个不远处的部族，只是散落在大陆的其中几个而已。近几年族里总说大陆将有大事发生。都希望可以聚集在一起，别再有同族散居。父亲已经联系好铁荣城迁移过去，但在此之前，我就要嫁给附近另一个部落的族长之子。”

        “五十岁……算晚婚吗？”

        韩弃发誓他心里真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人类的交谈，入世求学的经历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奇怪的。

        “刚成年。”

        娜塔莉还真回答了，然后很是皱眉：“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还什么回应？！倾听都很难吧？”

        韩弃点头笑着：“所以才没人想到你会找一个谁都无视的弃儿说秘密不是吗？”

        娜塔莉再次叹息：“你是要一傻到底吗？不是他们不管我，我能大晚上悄悄跑来找个弃儿这么随便？”

        韩弃惊讶：“你是说……有人知道你来？”

        娜塔莉不解：“你是一个弃儿，我是族长女儿。想见你很困难吗？只是他们都嫌弃你是弃儿出身，怕诅咒之类的。当你不存在，或许你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停顿一下，娜塔莉开口：“对了你知道要怎么处理你吧？”

        韩弃没说话。

        娜塔莉笑着：“对你的处理方法……就是不处理。走的时候留下你自己。最后饿死或者怎样。”

        韩弃沉默许久，突然好奇探身到窗口看着她：“为什么你可以很坦然随意地说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都一点没有怜悯心同情心的吗？”

        娜塔莉更疑惑：“你本来就是弃儿啊。死了有什么关系？”

        韩弃深吸一口气，半响看着她：“所谓的弃儿，在这个神赐大陆，真的就这么没地位？”

        娜塔莉点头：“也许比你想的更没有地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有的却不一样，也不能说都是如此。”

        烦躁挠挠头，娜塔莉开口：“问那么多干什么。又不会魔法又不会斗气的，本来就没什么用。”

        韩弃轻声开口，像是询问，也像是阐述。

        “自己子女要看有没有用才生下来才会去爱他？有用就留下没用就遗弃？”

        娜塔莉突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小脸靠近窗口，看着低头出神的韩弃，不一会轻笑点头：“你说的对。所以以后我有孩子，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他。”

        韩弃抬头失笑：“那不一样吧。你是矮人，要嫁给矮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是弃儿……再说50岁算成年。那矮人寿命是多少？弃儿的寿命呢？”

        娜塔莉没说话，平静摆弄手指还哼着听不出也肯定听不懂的曲调。

        韩弃看着她，许久之后，嘴越张越大，很，或者极度不确定地，轻声询问……

        “你……你打算……生个……弃儿？！”

        “呵呵。”

        娜塔莉突然笑出来，扫了韩弃一眼，摇头开口：“不一定的。”

        韩弃探身，表情怪异看着她，被娜塔莉板脸瞪回去。

        轻哼一声坐在一边看着月亮，娜塔莉眉头皱起，最终叹口气，开口嘀咕着什么，但是，也是她真正的心事。

        “我不打算就这么嫁人，然后过着一辈子。神赐大陆那么大，我要走遍大陆，闯出自己的名堂。我明明也很漂亮，却要嫁给那么矮墩墩又粗鲁的矮人。脾气暴躁又都是酒鬼，嗓门那么大，看着都讨厌。”

        韩弃失笑：“喂你也是矮人好吗？！还是矮人部族族长的女儿！你居然……”

        “你明白我只能和你说心事的原因吧？”

        娜塔莉得意看着韩弃。

        韩弃点头叹息：“你还算没天真到一定程度，知道这种话不能让任何一个矮人听到。”

        “这还不算什么。”

        娜塔莉偷偷凑到窗口：“我还打算逃婚。去整个大陆游历。”

        韩弃赞叹摇头：“哇你真是……你不怕我大叫说出去换取自由？”

        娜塔莉轻笑摆弄手，可能是习惯吧。

        “随便你。没人会信的。”

        娜塔莉开口：“卡罗同意配合我的。”

        韩弃不解：“谁是卡罗？”

        没等娜塔莉说话，韩弃已经渐渐跟上她的节奏哪怕他很不想。

        “你千万别告诉我是你的未婚夫！”

        娜塔莉语气一滞，好奇看着他：“为什么你的脑子一会笨笨的一会很聪明？！”

        韩弃揉着胸口，无力笑着：“哇绝世好男人。他居然会配合自己的未婚妻逃婚？”

        娜塔莉轻哼：“因为我漂亮。”

        韩弃点头：“你知道吗？我终于相信你是大陆第四美人了。”

        娜塔莉欣喜笑着凑过去：“是吗是吗？为什么？”

        韩弃看着她：“你可以让你未婚夫同意你逃婚而且有可能再怀着一个弃儿回来。这份勇气和包容，没有你绝世的美貌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喂！！”

        娜塔莉抬腿踢了一下窗口，韩弃笑着后退。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娜塔莉停下，好奇看着韩弃：“你真的该被处理掉。不然简直是怪物。居然都会挖苦人吗？”

        韩弃开口：“挖苦人是要基于事实的存在之上的，你自己想想你自己的计划，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娜塔莉沉默，不一会偏头嘀咕：“不一定是弃儿……”

        “哈？！”

        韩弃咧嘴探身：“第四美人女士，所以现在的重点是孩子父亲的种族吗？”

        娜塔莉嘿嘿笑着，随即嘟嘴捶了一下窗口：“谁说我一定出去就是找男人的？说了是游历游历！！”

        瞪着韩弃，娜塔莉脸色难看：“你当我什么人了？我刚说逃婚你就说我去大陆怀弃儿！真是活该去死被诅咒的弃儿。”

        韩弃点头：“也不知道谁该诅咒该去死……”

        “喂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没听到么混蛋！”

        娜塔莉忍了他很久了。

        照着窗口一通狂踹。

        韩弃惊讶看着随着她每一脚都好像要将窗口的月光遮住似的。那么娇小的身子，脚丫真的那么大。

        然后寂静的夜，圆圆的月光。

        这个地牢周围空旷的地方，娇叱声和哐哐的踹窗声回荡。

        很生动，也很……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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