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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对于能得到这份工作,再笨的人也明白是丁维娜的功劳,何况李周工作数年,对人情世故颇为通晓,当晚拎着一大束玫瑰来感谢她。丁维娜嗔了两句,但高高兴兴地找了个大瓶子装花。李周帮忙,拿了剪刀修掉花枝的下端,让花能放得久些。

        他见桌上放着本乐谱,墙角又多了架电钢琴,随口问道,“最近有基本功考试?”幼儿园老师也不好当,天天跟孩子们打交道,得会弹会唱会画会跳。丁维娜平时好静,但专业需要的素质她都不错。

        “幼儿园之间的竞赛,园长让我去。”丁维娜无可奈何,“你知道的,他们总觉得年轻人要有冲劲,像这种积累资历的都是好事,能参加是光荣。”园里另外几个年轻老师背后又把她拎出来嚼了顿,无非富家女、有背景。

        李周懂,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表现的机会多多益善。然而每个人情况不同,丁维娜用不着这么上进,而且她跟他诉说,显然不是想讨几句批评。在女朋友发牢骚的时候,男朋友需要做的只是倾听,他嗯嗯地听着,附上两句,“是啊,没完没了的考试,跟我们银行一样。”

        李周习惯成自然地仍把自己当银行的人,说完才意识到,干笑了两声,“我都和银行说再见了,还提他们干吗。”丁维娜诧异地问,“不告他们了?”

        李周不在意地说,“不告了。小金说告也不一定能赢,最多争取点利益。我打算把精力放在新工作上。”他见丁维娜眉头微皱,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些,“被我打岔,对不住,给你道歉了。放松,别板着脸,我会害怕。”

        丁维娜抬起眼,“我很凶吗?”

        她长相秀气,灯光下眉毛淡淡,鼻子和下巴的弧线柔和,哪有一点凶相,恬静得很。李周发自内心地说,“哪里。”

        丁维娜嘴角弯起,侧头笑眯眯地说,“那你怎么唯唯诺诺的,不是怕母老虎发威?”

        李周难得地脸热了,“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丁维娜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不想放过他,“我俩是不是一直太平和了,一直是你让着我,这样能长久吗?”李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感觉到了类似金小田那种咄咄逼人的味道。他反应不过来,如果维娜对他不满,干吗还帮他的忙?他吃吃地问,“你怎么了?”

        丁维娜颓然放下花,她也不习惯今天的自己,想证明什么呢。她无力地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打算放弃银行那边的维权?”

        原来为了这个,李周松了口气,点头道,“代价太大,不值得。”

        丁维娜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李周半蹲在她面前,闻言握住她的手,“有你安慰,我现在好多了,不难受了。”

        丁维娜苦笑,“我还以为你没有了后顾之忧会放心大胆地找他们算账,没想到……”没想到他的气愤只在没有后路时爆发,她不忍说出口,默默地转过头,不想被他察觉她的真实想法。

        李周有点茫然,呐呐地说,“闹僵了没好处,城市这么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以后也没什么好处。我还以为你跟我想法一样,没想到……”没想到丁维娜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以为你不喜欢跟人争。”

        所以说丁维娜觉得李周并不了解她,是,她不是个特别能争取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有许多事,她遇到了会生气,但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因此她才喜欢李周,为了他替他父母拿回工资的奔走,觉得他可以保护家人才想和他在一起。

        其实,是她想多了。丁维娜很难受,她隐约觉得老丁和程玉兰比她会看人,他们说过,李周这人心志不坚定,随利而转。她以为他们是钱多了看人低,还以为钱少的人迫于生活压力才低头,如果解决了最现实的吃饭问题,绝对能抬起头和强权作对。

        李周听丁维娜说完,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强硬派,不由试探着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丁维娜一阵郁闷,“不是我怎么想,关键是你怎么想。”她不是冲锋陷阵的人才,最多只能做后方保障人员。她哪知道她想帮的这个人,竟然会掉头奔向无忧无虑的后方。

        李周也没好受到哪,有几句话终于憋不住了,“我怎么想重要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现实,我一个小人物,被人当枪使的时候庆幸自己有利用价值,被人抛出去扔掉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你以为我没想法,我也有,我辛辛苦苦凡事主动,在别人眼里还比不上黎正。我真的去告银行,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出名。然后谁还要用我?一个不愿意被人利用的小兵。”

        他看了眼琴谱,“就像你得到出去竞赛的机会,你并不高兴。你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想要这样一个机会,却得不到。你不懂,也没想要懂。”

        丁维娜听他拿刚才的话说事,顿时一阵恼火,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大门,“行啊,你走。我不懂事,别跟我在一起,你去找懂事的姑娘。”

        李周面子上抹不下,站起来往外走。后脚刚跨出门口,丁维娜在背后用力拉上大门,咣当一声特别响。

        ……

        李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真心没想到丁维娜也会有发火的一天,而且还发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理性可言。走就走,泥人也有个土性,何况他根本不是泥人。走了也好,等她想通了再说。

        丁维娜拉上大门后,靠在门上发呆。这下好了,趁了父母的心,她和李周越吵闹他们越开心吧?她听了不满,原先只想敲打敲打李周,没想到吵成了,他还真拔起脚就走,连求饶的话都没一句。

        她缓缓地走到电钢琴前,随手弹了几个音,却好像拨在心上一样,轰轰地直响。

        他是掩饰得好吗?原来脾气不小啊。按程玉兰的说法,不怕吵架,就怕对方搞冷战,把人搁在旁边,一搁好几天,谁冷谁厉害。

        门外的李周,按了电梯楼层键,电梯却很久都没升上来,估计被哪个楼层占住了。他又按了几下,仍然毫无动静。他模糊地想到,结婚还得门当户对,否则白天不懂夜的黑。寻求正义,话说得轻松,可这事犯得着吗?也就维娜从未经历过风雨的,才相信努力会有回报。他可一点都不信了,他还不够努力吗?连婚姻都找对自己有利的,维娜这个傻乎乎的姑娘要不是外在条件都不错,他才不会那么努力呢。

        话又说来,李周又想,维娜生完气总得后悔,他要是走了,她打开门来见他真走了,她会难过吧?她那个人老爱把情绪自我消化,绝做不出追上来的事,这一晚上得郁闷到什么时候。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只好守在楼梯间里,就当练站功,好在他在分理处时也经常站。

        *

        还没过五分钟,门“咣”一声开了,丁维娜跑出来,随手拉上门,着急地按着电梯楼层键。可今天的电梯存心跟他们作对,无论如何就是不上来,丁维娜见它纹丝不动,更加着急。李周走得匆忙,外套拉在沙发上,晚上春寒料峭,他伤还没全好,别又得了感冒。

        电梯不动,丁维娜转身打算走楼梯。她刚回过头,吓得“啊”地大叫-李周站在她后面。两人面对面,脸和脸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

        李周刚想叫她,就被她的叫声吓得呆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丁维娜没头没脑拍打他的胸膛,“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李周刚想解释他不是存心的,他见她跑出来,想问她去哪而已。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丁维娜停下手,低头小声哭了。

        李周心一软,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吧是我不好。”那什么,女孩子本来胆小,他应该先叫住她,她就不会被吓着。

        丁维娜惊惶了一会,抹着眼泪想推开李周。但李周不松手,她挣不脱,挥起拳头又捶了他几下,越捶越轻,终于停了下来。

        “你去哪?”李周已经看见她拿着自己的外套,故意逗她。

        丁维娜白了他一眼,把他的外套用力塞在他手上,“给你。”她发现他的外套后,立马打他电话,谁知他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她只好追出去,希望他还没走远。但是,她没想到他压根没走。

        “我能去哪儿?”李周说,“我要是真走了,你还不得生闷气,没准一个人哭到天亮。”

        这话说的,丁维娜又想捶他。

        李周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我有多重要,是女孩子心细,有事容易多想,小事喜欢往大里想,嘴上还不肯说。”

        丁维娜又白了他一眼,但莫名有些羞愧,她今天这火,发得是过了。

        “还生气不?”李周小心地看着她的神色,丁维娜摇摇头,“对不起。”

        这事吧,不怪他,要怪,怪社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本章还差点儿字,明天补全。

        今天我削苹果,在挖果核时出了点小意外,军刀直奔左手食指去了...嗯打字用的中指,不怎么习惯,速度更慢了。

        至于我为吗吃个苹果还用刀先掏核,泪,详见从前的留言,秋天我吃新苹果吃到条虫,幸好吐出来时还是活的、整条。

        **

        谢谢阿no的地雷!么么,谢谢你一直鼓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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