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美味”酸菜鱼春晖路菜场东面，距离菜场只有3米，菜肴很鲜，价钱也实惠，因此生意特别好，不但附近居民经常光顾，还有闻名而来其他客人。

        金小田被店里人头攒动热闹吓了跳，好家伙，客满。

        “这边！”黎正见她到了，立马热情地招呼。他个子高，站起来像模糊背景中突然出现一棵大树，格外显眼。金小田闪过一个念头，他和钱荔，谁拒绝了谁？

        不过闪念后，她顿时自责，金小田啊，关你什么事。

        “李周怎么没来？”金小田见只有黎正，随口问了声。

        黎正拿了长筷子小缸似菜盆里给金小田挟鱼片，闻言一愣，怎么，金小田对李周有意思？他昨天刚和李周道歉，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金小田，必须正式展开追求前对李周说声对不起，不然心里过不去。幸好李周不但没生气，还祝福他马到成功。

        要是金小田喜欢李周，那自己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满筷子黑鱼片滑下来，掉进酸菜汤里，溅起几滴汤花。

        “好长筷子。”每个人配两付筷子，一付长，方便缸里捞鱼，另一付正常长短，用来吃菜。金小田好奇地拿起长筷子，给黎正挟了一筷子菜，“这个好，方便给坐对面人挟菜。”还能满足有洁癖人。

        黎正定定神，不会，小金为人坦率，真要对李周动了心，决不会藏着不告诉人。他抖擞精神，重整长筷，挟起不少鱼片，还有土豆片也是金小田喜欢。

        “你相过几次亲？”金小田问。

        扑通……鱼片和土豆片再次打滑落下去。黎正尴尬地一笑，“不记得了。”第一次相亲时他还带着憧憬，两三次就没了，之所以去，完全是为了应付亲友热情。

        黎正鼓起勇气解释，“大多只见了一两次面，再遇到估计彼此连名字都叫不出。”

        不一定，说不定有人记心里，不为你人，光为你家世。金小田不怀好意地笑，看他脸涨得通红份上，不逗他了。她又帮他挟了一筷子菜，“要吃什么？我帮你，你用不惯长筷子。”为了安慰黎正，她说，“我知道，挺难拒绝，尤其你这滥好人，会觉得别人帮你介绍对象是好心，不能辜负别人心意。这个帮你介绍去见了，那个帮你介绍就不好意思不见，见这个见那个不知不觉就多了。”

        可不是么，黎正舒了口气，他知道金小田能理解。

        拿起长筷子，他刚要下筷，金小田那边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比我还强点，起码有选择权，我爸恨不得回到旧社会，给我来个包办婚姻。”

        唉，真是急死人。黎正沉重地放下筷子，“你已经有男朋友？”

        “没有。”金小田一句话又把黎正灵魂又拉了回来，“有我妈挡着，再说我也不同意，他老人家不能什么事都帮我定。”

        黎正彻底复活，赶紧拿起筷子挟菜，“让我试试用这筷子，你喜欢吃什么？”

        “鱼片，粉条也行。”金小田毫不犹豫指向盆中。

        很不幸，再一次，粉条从筷间滑落了……

        金小田听了钱荔和钱父诉说，没见到章启东本人前已经先入为主，准备跟一个满脸横肉爱打女人男人去讲理。见了面，她才知道钱荔选择章启东缘故。这小子面相不错，行为举止也斯文有礼，看来他属于“窝里横”，专对家人凶。

        打官司也不是上来就打，凡事先礼后兵，律师责任是帮双方沟通，实调解不了才上庭。金小田耐着性子，用职业性语气把钱荔诉求一一告知给章启东。

        章启东垂着头，双手放膝上，像挨了老师批评大男生，偶尔才插上两句，“我不是有意要打她，实她说话太气人。”“能劝她回来吗？喜帖都发出去了，再过半个月是婚礼日子，定金缴了。”“退还所有嫁妆，包括装修款？”

        金小田把钱父手工记装修帐拿给他看，时间、地点、材料、人工、单价、金额、联系人、收据发票复印件、……一样样清清楚楚，总金额二十六万多。如果爱女之心能够用金钱衡量，钱家不过小康，却把钱都花女儿身上，钱荔父母对女儿实很心。

        章启东翻着一张张复印件，眼眶慢慢红了，嘴角抿得紧紧。金小田还以为他会哭，不过没有，他只是说了句充满感伤话，“那时我们还以为一辈子会住那里，永不分离，所以材料选都是好。”

        也是。金小田跟着他叹了口气，但能怪谁，不得怪他自己不懂珍惜吗。

        “谈恋爱时，她父母和我父母管得特别严。要是我们房里不出声音，他们会来敲门，问要不要吃水果、点心。这是他们借口，他们觉得青年男女房里一定会出事，婚事没敲定之前不能越轨。所以我俩刚搬进去时特别高兴，就像脱离大人监管孩子，终于可以过两人世界。”章启东回忆过往好时光，“我喜欢打游戏，她喜欢看电视。有时她半夜醒了发现我仍电脑前，过来和我挤一张椅子里看我打。还有一次有三天假期，我俩都懒得做饭，床上赖了两天半，饿得不行才肯爬起来。她叫我做饭给她吃，我打算煎荷包蛋，但一不小心把仅剩两只鸡蛋掉地上，后只能叫外卖。还有一次我叫了朋友来做客，她主动下厨，做了很多菜，虽然不是特别好吃，但大家全吃光了。”

        金小田没好意思告诉章启东，他记忆中美好片段，钱荔已经控诉过了，半夜三他还打游戏，她担心得睡不着，只好坐旁边催他早点休息。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外人自己家里喧哗，还请了一堆人来做客，逼得她不想做饭也得做饭，后他们客厅打牌，扔下她一个人厨房洗碗。有客人说要帮忙，他倒好，“哪能让客人动手，钱荔，你动作点，大家都等你。”

        有些事，谈恋爱时候看不出来。钱荔本市读大学，由于家里疼爱，四年都是走读，对寄宿生活存幻想，而初同居时期，确实也像住宿舍。用不着向父母交待当天行踪，也没有父母耳边唠叨：早点睡，别玩那么晚；不用按时吃早饭晚餐，可以不吃，甚至还可以啃着薯片牛肉干当一餐。自由自，钱荔像飞出精致笼子小鸟，过了段随心所欲日子。

        但时间一长，钱荔逐渐感受到她还是喜欢以往规律生活。不好好吃饭造成胃疼，睡觉不规律，脸上长了痘，难以忍受是章启东不再关怀，不但甜言蜜语没了，还时常责备她，怪她懒，怪她没照顾好他，总拿她跟他妈比，“要是我妈这里，早给我做宵夜了，哪用得着我说。”

        “既然那么离不开你妈，那你找你妈去。”钱荔第一次说，还是开玩笑语气，后来一次比一次不耐烦，到后面完全懒得说了。

        章启东沉浸回忆中，“我工资一半还了房贷，男人外面总有应酬，问她挪点钱用，她很不高兴，每次都要盘根问底，查钱用哪。要不是为结婚买了房，我手头哪会那么紧，我妈经常问我钱够不够用，塞个五百、一千给我。她呢，动不动跟我算账，水电费是她往卡上存钱，又缴了宽带费。她也不想想，这些又不是我一个人用。反正，外面捡总比不上亲生。”

        金小田忍无可忍打断他话，“我们还是商量下装修款事。”

        章启东神色一黯，又恢复到原先垂头丧气样，“不是我不想还，我没钱，还欠别人钱。”

        “房子卖了就有钱了。”金小田一针见血地指出，“趁装修时候能卖个好点价钱。”

        “不能卖。”他嗡声嗡气地说，“那是我爸妈给我结婚用，卖了以后再买就麻烦了，二套房贷款利率高。”

        你这样男人别害别女孩子了，金小田暗骂，“要不你跟父母商量下，不然我告诉你，证据确凿，上庭你们肯定会输。到时由法庭强制执行，多没意思。”

        章启东怯声说，“不行，他们会很难受，花了所有储蓄，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下了决心，抬起眼睛，湿漉漉像小狗眼神，“我可以原谅丈人那天叫亲戚打我事，婚，还是结吧。金律师，你会帮我？”

        金小田没好气地想，你可以原谅，人家还不想原谅你呢。跟我卖什么萌，别说你这样子根本不是我菜，就算是，律师有律师职业道德，难道为了男色出卖委托人利益。

        她收起东西，“你还是回去跟父母商量，他们是亲生，肯定会想办法帮你。上法庭话，你除了还钱，还得承担诉讼费用，又是一笔支出。”

        金小田也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章启东，但也没想到车刚打着电话就来了，“金律师，我爸妈不同意，说让钱荔先把我们家给聘礼，还有我送她各种礼物先还了。”

        不要脸。金小田一把按掉手机，免得一不小心出口骂人。她气呼呼地出了会神，真是，钱荔你没长眼睛吗，找这样男人，还不如缠住黎正好下去呢。

        呸呸呸，她啐了自己几口，黎正做错什么了。小家得两个人撑起来，就算黎正会做家务，也不代表他喜欢妻子什么家务都不干。据章启东说，钱荔哪都不愿意去，爱好是看电视和睡觉，娇养女儿还是得有个分寸，不然早晚出问题。

        金小田打了左转灯，启动起步，得先回所里，问问别人遇到调解不成该怎么办，然后把对方反应告诉钱荔，看她打算。要是这样还能和，金小田就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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