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些时候，有些人会想到一处去。

        一天工作结束，黎正站门口看着分理处，仔细回想，水笼头是不是关好了，电源是不是拔掉了，里面所有大门小门是不是锁好了。答案是全都好了，他可以放心下班，只要再确认外面大门是锁好。

        “别拉了。”黎刚嚼着口香糖，一边刷手机一边提醒堂哥，“小心门把手被拽下来。上次伯娘拉了又拉，终于把我家车门上把手拉下来了。”他嘴里伯娘，正是黎正亲娘。黎正松开门把手，尴尬地一笑，刚要说两句“责任所、不得不小心”场面话。黎刚抬头，看了眼大门，不冷不淡地又说，“我错了，不该提醒你，整扇玻璃门给卸下来才好玩，说不定明天可以休息。”

        有这么说自己大哥吗……黎正眼冒金星头顶三把火，好半天才回过神，今天把堂弟留下来一起到外面吃饭，是为了好好给他上一堂课，一个成年人该如何面对社会，包括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我是你哥，弟兄间说话可以随便说话。但你今天顶撞师傅就不对了，你做错事，她作为带教师傅必须教你。就算她语气不好，你也不该那样说她……”

        “我说她什么了？”黎刚满脸无辜，让黎正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说她夫妻生活不协调，阴阳失调，白天逮谁骂谁，这是你能说话吗，小小年纪……”

        黎刚笑得像偷了腥猫，“这会是你说，不是我说。明天我告诉她，你赞同我意见，看她什么表情。”

        黎正急道，“你要是敢去搬弄是非，就别认我是你哥。”

        见他认真着急了，黎刚收起手机，搂住他肩，亲亲热热地说，“行了，哥，我不会说。不过你这也太憋屈了，成天跟一帮老娘们打交道，被她们使唤得像头牛，要是我告诉大伯，他非得心疼，让你外面工作是积累经验，不是来受气。”

        黎正拨掉他手，闷声闷气地说，“谁不是这么过来，她们银行干了十几年，经验比我们丰富，工作比我们辛苦，喜欢拿人开个玩笑也是正常。我们父辈年轻时创业，看过脸色也不少。”

        黎刚不以为然，“过去是过去，我们站父辈肩膀上，起点不同，用不着拿老黄历说话。”

        弟兄俩话不投机，解救黎刚电话来了，黎正那个做行长助理大学同学约他吃饭。

        黎刚杀鸡杀鸭地使眼色，还小声恐吓黎正，表示他决不会去，去了说不定大放厥词，弄得别人下不了台，黎正只好放过他。通话结束，黎刚嘻皮笑脸地说，“大哥，既然你约了人，我先走了，还来得及去哄哄小女朋友。”

        黎正想想不放心，“谈朋友归谈朋友，没结婚前不要占女孩子便宜。”

        黎刚一本正经地说，“知道，放心，我绝不占她便宜，只等她来占我便宜。”

        混小子，黎正心又提起来，黎刚才不折磨可怜堂哥，“你自己才要小心，别被别人占了便宜。”

        “嗯？”黎正没明白，黎刚解说，“李周这个人会踩着别人往上爬，你离他好远点，别被他用老同学名义利用了。”李周是黎正同学名字，“你老是训我，我多是不讨人喜欢，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事。李周不一样，看上去像好人，实际一包坏水。”

        见黎正不以为然样子，黎刚说，“上次竞聘你干吗退出？本来你呼声比他高，要是你不退出，坐这位子上就是你。”

        “是我自己觉得没意思，跟他没关系，他反而来劝我接受挑战、勇担大梁。”黎正认为不能怪到李周身上，“行长助理不好当，任务太重，我们早晚要回家接父辈班，何必呢。”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你原先还挺上心，跟他聊过就打消念头了。”黎刚语重心长，“哥，不是婚姻才讲究门当户对，做朋友也是，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处去。他们当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后说不定笑你傻，别做了他们垫脚石还不知道。就像这边，这帮中年妇女个个利用你，干活，请客吃饭，完了还没一点感激，反正你比她们有钱，做什么都是应该。”

        真是人小鬼大，也不知道哪来戒心，又没吃过亏。黎正服了现小朋友。这些话金小田也对他说过，不过她情况不同，是替别人打抱不平。

        跟李周会了面，黎正突然心里一动，金小田还没男朋友，性格好，长相漂亮，家境富裕，不正符合老同学择偶要求？他和李周同学四年，知道他也是从未交过女朋友，两人可称同病相怜。不过跟他情况不同，他是没被哪位女同学看上，而李周相反，是他没看上哪位女同学。按李周说法，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现他是年轻有为行长助理，金小田有良好家境，两人一起，强强联手，相得益彰。

        黎正越想越妙，忍不住关心起老同学如今感情生活。

        李周比黎正略矮，但也有178高度，外号年轻版古天乐，不过是没晒黑前那个版。见黎正吞吞吐吐打听个人状况，他大大方方地介绍，行里多位老前辈关心下，相过好几次亲，目前还没遇到合适对象，不是人家没瞧上他，就是他感觉对方离心中人还有一点距离。

        “你想要什么样？”黎正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跟我说温柔善良，要说具体条件。”

        学历本科，主要是为了后代着想，都说孩子跟妈，娘熊熊一窝，大学年年扩招形势下，有点不相信专科教育质量。目前他职硕士读中，所以硕士对本科，也算配得上。收入不能太低，他本人收入颇高，希望可以互相扶持。身高162到168之间，这是女性佳身高区间，窈窕而不失曲线。对方父母好是城里人，他自己父母是城镇户口，工人家庭，有退休工资，绝不会拖累小家庭。以上条件之后，希望对方容貌美丽，性格开朗；不过有以上条件姑娘，也没理由不性格开朗……

        李周说一条，黎正对着把自己认得姑娘们筛一遍，后发现听着条件不算高，终没一个符合，连金小田也是，她父母是农村户口。

        黎正为难了。

        李周察言观色，“是不是有什么合适人选？”按他对黎平了解，这位仁兄是厚道人，凡出手都是好东西，绝不会把自己看不上推荐给别人换好评。

        “是有位姑娘。26岁，身高165到168之间吧，具体我不清楚。鹅蛋脸，杏仁眼，好看不好看我不知道，有点像好多年前演‘火玫瑰’女主角那个演员。急性子，人倒是开朗。是律师。”黎正把他认为弱一项放到后，“就是她父母是农村人。说出来也许你也知道，种田大户金大鑫，估计现还是农村户口，否则也不可能种田。”

        人过分老实就近乎蠢，李周要吐血，种田大户跟普通农民是一回事吗？不是，绝对不是。面上他还得忍住，表现出温文尔雅、礼让谦逊一面，“她条件太好了，恐怕看不上我。”

        “不会，她人很热心，就是性子急了点。要不见个面，见了你就知道了，她绝对是个好人。”

        “你也还没女朋友。”这下轮到李周吞吞吐吐了，好应该留给自己，你大方了，别人也不好意思不客气啊。

        黎正颓然，“说实话，我有点喜欢她。不过，她肯定看不上我。”他摇摇头，把泛上来一点辛酸晃掉，真心诚意地说，“绝对是个好姑娘，是我见过好了。”

        李周再三谦让，经不住黎正热情，“你见了就知道了”。

        黎正发短信给金小田约了个见面时间，理由是有家开餐馆菜不错，他和同事准备去尝尝，邀请她一起尝。

        金小田收了短信就是一喜，一次见面不够，正好给丁维娜多点了解黎正机会。于是她赶紧地打电话给维娜，商量哪个时间方便，然后给黎正回复。

        双方举重若轻。这边等回音等得心焦，聊天差点都接不上话题；那边电话来回几只，金小田央求维娜就当陪表妹吃饭，不用意黎正存。但手机两边，发起约会，和接受约会，表现得都很淡定。

        “明天，17:45，餐厅5号桌见。”

        “好，见面聊。”

        还有一个也很淡定，但当晚回家后，为了约会时能精神抖擞、神采飞扬，采取了早早入睡方针，第二天早上细细洗头，又认真地刮了胡茬，挑了一件细条纹衬衫以表现银行精英味，鞋子擦得是亮可鉴人。

        他愉地对镜中自己一笑，果然，和黎大少交朋友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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