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学校旁边的报亭，专门贩售各式杂志、口袋本、报刊。每到放学的时候，那边准保围满了一圈人。我还是那边常客，整天省下钱来买杂志买报纸。

        这会儿，老板娘看我来了，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并且很快地从架子上拿下小本杂志一一摊开在我面前，介绍我买。

        我正挑着，身后有同学经过跟我打招呼。原来是秦丫。

        秦丫长得不好看，平时班上同学都很排斥她，戏弄她，看不起她。我倒没那么觉得，秦丫其人有时也是蛮有口才的，特别是说到愤慨的事，她跟我一样容易激动。

        只是我们班其他同学根本不这么觉得，要不然这之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让我一时对人性都产生了怀疑。原来人真的可以自私到这个地步。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下午，我收拾了东西去车棚取车回家。远远地，还没走到放我车子的地方，我就听到有女生尖叫的声音从我们班车棚那边传过来。

        接着好几个同学围上去看发生什么事情了，也有人在一旁安慰那个女生，其中一人是诚诚家小青梅。

        我也很好奇出什么事了，就问旁边的同学怎么了。

        很可笑地，我那同学还没说几句，就听到刚刚那个尖叫的女生现在很愤慨地跳脚起来：“我就知道他们搞错人了。我和你们班秦丫的车子靠在一起，他们认错车子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听到秦丫的名字，我抬头看了看站在我前面一声不吭的秦丫。

        心想这又是哪跟哪啊，你尖叫跟我们班的人有什么关系，神经病吧这是？

        可是其他人都仿佛找到了缺口，纷纷恍然大悟地说：“肯定是这样的。你怎么把车子停在秦丫的旁边，这下倒霉了？他们班男生要把蛇放在秦丫的车里的，现在弄错了。”

        “怎么回事？什么蛇？”我疑惑地问旁边同学。

        “好像有人把蛇放在了林心的雨披里，还放在里面，刚刚林心去拿雨披发现的。”同学跟我说着。

        “那关我们班的人什么事？”

        “还不是我倒霉，早上来迟了没地方歇车子了，就停在你们班。结果停在你们班的秦丫旁边，然后让那些男生搞错了对象，把蛇放在了我车里。”人们都说梨花带泪的女人是最美的，不过这句话我没在林心身上发现。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怎么讨喜的样子，有人要这么对你，你也活该。我是想这么说来着，不过也就想想，我有时还是不喜欢跟疯婆子争的。何况当时我也有点吓怕了，我在想，我的车篓里好像也放着雨披。完了，我最怕蛇了，我的不会也有吧。这前两天刚下过雨，可能蛇是从挡风板上面滑下来的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我就没注意到秦丫苍白的脸色。倒是一旁诚诚家小青梅喳喳喳安慰那个叫林心的女人的嘈杂声音，让我听了很不爽。

        薄铭诚出来的时候，他个心急的还以为自家小青梅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过去安慰。

        这下子，我看了更碍眼了。于是，我推了自行车就走，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停留。这天，盼盼因为家里有事也没和我一起走，所以我更要快点走了，免得天黑了我骑车在路上害怕。

        这件事以后，秦丫在班上好像更受人排挤。那些男生总是当面嘲讽她，我觉得过分了，有时会很不满地出来说几句。但是情况根本于事无补，秦丫不是只有男生才讨厌她，我们班的女生，特别能说会道的都对她很嫌恶。不怎么活泼的女生也是自动远离秦丫，免得惹了一身腥。而我，身边有盼盼，有其他好朋友，位置跟秦丫也隔得远，也是没特别注意到秦丫的感觉。

        直到那天，一上午没看到秦丫来上课，同学们都在幸灾乐祸地说秦丫不上学了，真好，以后不用看到她那张嘴脸了。我才隐隐觉得担心。

        我的担心没多余，下午的时候，肖老头是欣慰地，带着嬉皮笑脸的面色出现在我们面前说：“秦丫不念书了。她爸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们一直欺负他女儿。”

        “什么？谁欺负她了？她都那么大了，谁会欺负她？”

        “退就退好了，不念关我们什么事。”

        “不念更好，她成绩那么差。拖我们班后腿。”

        我没想到，肖老头带来这个坏消息后，同学们的反应竟然是如此急不可耐地在欢呼。一时间，我怔在那里，看着笑着询问班干部们哪个愿意跟他一起去劝说秦丫来上课的肖老头，还有一个个“老师，我去。”“老师我也要去。”就好像这次是去争着做什么好事的班干部们。

        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如果不是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我对耍赖皮的男生或者爽朗的女生都是有好感的。

        可是这会儿，爽朗的女生会迎合着老师说：“也没人欺负她，这样就受不了，害人精。”

        那个耍赖皮的男生对着老师说：“老师，我跟你一起去。我没欺负过她。”

        我转眼，是那个老是嘲讽秦丫的男生。

        我很愤怒，可是我没有那种权力禁止他们的嘲笑，就这么默默听着。第一次，我感觉到了人的自私和恐怖，没有一丝丝身为人该有的同情心。这些都是我的同学和老师。

        后来，肖老头和我们班精挑细选的几个能人干将去家访劝说秦丫回来上课，但是听回来的人说，秦丫是死也不愿意来学校了。他爸爸也说老师你别劝了，我女儿不上这学了。

        然后，回来的同学又补了几句：“随便她了，她不念拉倒了。怎么说都不听。”其他人也附和地说，“就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上学就不荼毒我们的眼睛了，正好。”

        又是一天放学时，我看到薄铭诚和他家小青梅聚在一起取车。那小青梅还小声地在抱怨，说到了那天的事，说她害怕看到有蛇，你们班的人怎么这样。薄铭诚就耐心安慰她，哄她。

        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又想起以后不再来学校的秦丫，心里不是特别好受。我想起诚诚好像也不是特别待见秦丫，见到秦丫的时候，他的眼睛透露出来的信息也是嫌弃的。

        是啊，薄铭诚不是说过，他喜欢漂亮的女生，像他家小青梅，抑或盼盼那样的，可能我打破他的好事的那个莫琪也是那种类型的漂亮女生。见到秦丫这样子的，他怕真会厌恶吧。无关乎他什么人品问题。

        秦丫她个子小小的，背有点驼，牙齿需要矫形才能好看，走路姿势也有点奇怪的女生，很少有人会跑过去说：“嗨，同学，我做你朋友吧。”

        所以，秦丫才会那么坚决要退学，肖老头说他们拉她上学时，秦丫还死拽住门框倔着不肯走。我不知道一个人要有怎样的意志才能磨出一个平时内向自卑的女生拽着门框也不愿意回学校的勇气？

        车子骑着经过那家报亭，我的思绪翻飞，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好像在这里还有个女生在叫着我的名字，说“好巧啊，戚素梦你来买书啊。原来你喜欢看这些啊？”

        我也笑：“怎么，不可以看？我还准备上课时候拿出来放书本底下看呢。”

        那女生也笑：“被老师抓住你就惨了。”

        那样的场景，那个叫秦丫的女生，以后我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也再没有机缘和那个女生做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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