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邱家

像邱家这样大家，养个童养媳根本就是耻辱，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夫人才不会聘一个乡下姑娘为媳妇。大公子那么聪明俊秀一个人，京城里那也是风流俊杰，这个丫头给他提鞋都不配。

        韩启家清了清嗓子，说：“这事我先不说了，但你们以后不要没事就到府上来找五姑娘，让她拿府上东西给你们，要是被夫人和我知道了，就把你家姑娘还回来！还告诉你们一句，府上东西值钱，就算把你们家所有东西卖了，也买不回一件上好银质首饰。杨家当家，我另外再说一句，若是一家男人有本事，就不该靠闺女来支撑这个家。你若是个真男人就该明白我这句话意思。邱家和杨家是两户人家，邱家不是杨家能高攀，若以后你们以邱家名义作威作福，邱家可不会管你们。”

        杨老三和柳四娘面面相觑，韩启家把话说死了，当着他们面泼了一盆冷水。韩启家看到这对贫贱夫妻脸上僵硬笑容，已然知道自己刚才说那番话起了作用。对付这种无知乡下亲戚，好办法就是实话实话，直接给予打击。

        “这是夫人给你们姑娘聘礼，有五十两银子。拿去好好过日子，够你们家花上好一阵子了。”韩启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杨初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希望杨老三和柳四娘能听进去：“爹娘，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好好过日子。我晓得乡亲们以后会找上门，但该拒绝就得拒绝，他们那些事，我们帮不上忙。”

        杨老三眼睛盯上那个布袋子就移不开眼睛了，很想上前抢过来，五十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还是柳四娘镇定些，她听懂了韩启家和杨初月说话，多少清醒了几分，见到杨老三那副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样子，急忙拉住了他，对韩启家恭敬说道：“贵人，我知道了。”

        韩启家看了柳四娘一眼，心想这个还有些自知之明，就把装着银子布袋子交到柳四娘手里：“你收好了，可别被人拿走了。姑娘我领走了，只要你们不来寻事，姑娘老实听话话，夫人不会亏待她。”这个地方韩启家一刻一不想多留，领着杨初月就急急众人艳羡目光中离开。

        杨初月走了，杨老爹夫妇以及杨大一家还想和杨初月说几句话，不过被那名孔武有力家丁挡住不让他们继续啰嗦个没完。

        韩启家牵着杨初月急匆匆走了一段路才放开她手，然后有些厌弃看了看她，自己走前面不想再管她。

        想必这位夫人贴身婢女已经很厌恶她了，还没进邱家门就那般张扬，弄得村里乡亲都知道了。其实杨初月也不知道她成为邱家童养媳事会传得那么，这乡里人呐，就是爱看热闹图个鲜。一见到有什么稀罕事就大老远跑过来，也不知道图个什么？也许这就是千百年来农村人民改变不了性子。

        当年她乡下外婆家也一样，那时她考上了大学，效果同今天也差不了多少了。走乡间小路上有人看到她就说她有出息，说以后工资怎么怎么高，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可以去找她之类。乡下亲戚一上门来道贺，说了一些类似话。杨初月当时如实说了自己想法，然后来道贺亲戚们就不高兴了，说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还当真了，还是大学生，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杨初月那时就无语了，再听到类似话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她是个较真人，开不起这样被拆穿了就是玩笑话、没反驳就是承诺玩笑。

        类似话她听了很多，她那时很想说考上大学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比普通打工人多了一个好听名头而已。她现心情也同当年考上大学心情一样，苦笑同时也面临着各种无奈，富贵人家童养媳，有什么了不起。

        从桐安村到丰莱镇都是小路，要想坐马车还得走另一条较远路才行。韩启家领着杨初月走另一条路，大路上有一辆马车，杨初月等韩启家上了马车后自己才跟上去。

        这辆马车很普通，一点儿也没富贵人家那种气派和奢华之风。马夫驾着马车不疾不徐往丰莱镇走，韩启家趁着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邱府，就把邱府里规矩大致说了一下：“夫人京城是大家闺秀，后来嫁了一户显贵人家。夫人现虽然不京城，到了乡下府里规矩也很严，为了让你以后少犯错，所以你到邱府后先跟着我学规矩。”

        “记住，府上不要有好奇心，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还有，不要自作聪明，夫人喜欢老实规矩人。我知道你家里穷，但你不要把乡下那番做派带到邱府，我看你是个老实规矩姑娘，到府上别被富贵迷了眼使什么坏心眼。你是邱家嫡出公子童养媳，得有一个正经姑娘该有样子。”

        “重要一点是，你虽然是邱家童养媳，但你不能让你家人以邱家名义作威作福，否则夫人会把你撵出去。我今天对你爹娘说那番话不是说来吓唬你。公子现病重，身边有人伺候，你不用靠得太近。”

        “公子病好了会跟着东方先生读书长学问，府上有位会武大家会教公子拳脚功夫，公子以后会很忙，你别到公子面前晃，免得公子分心。府上还有位小姐，你好生伺候着。记住，夫人、公子和小姐都是你主子，你得用心服侍，知道了吗？”杨初月用力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韩启家看杨初月性子不温不火，也不像是很爱出风头那种，只希望她到邱府后也如现这般规矩。

        杨初月虽然没听过邱家名头，但从韩启家语气和做派来看，邱家应该是个世家或者京城地位很高人家，邱家不想惹上杨家这个穷亲戚，就嘱托她告诉杨家人，不要以邱家亲戚自居。

        她名义上是邱家公子童养媳，实际上不过是个冲喜，等到公子好了，也别想靠近公子，她和邱公子身份悬殊，以后也只能是邱家丫鬟。

        韩启家说别被富贵迷了眼，要老实规矩，是想告诉她到了邱府不要小偷小摸，也不要拿邱府东西去救济杨家，下场就是被撵出邱家。

        杨初月坐马车内默默消化韩启家说那番话，明白她到邱府冲喜过后也是个摆设，不要想着高攀邱公子，老实规矩要紧，只要不要有不该有心思，她日子会好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路慢慢来吧，一步一步总会走好。

        想起离家时情境，杨初月无奈摇头。她可以规矩，不知道杨家人会不会规矩。还有邱夫人送来那笔聘金，她有预感，那笔钱会很花出去。但她现已经身不杨家了，也没能力去管杨家事。未来不知道多少年都要邱府待着。

        卯时，马车到了丰莱镇。韩启家领着杨初月进了邱府镇上宅子。这座宅子和四周房子看起来无什么差别，占地也没镇上人说那么夸张，不过这座宅子处处彰显达官贵人那种低调华丽。

        宅子是典型南方建筑，高高房檐和高高墙，院子里有狭长天井，花坛里种了好些花卉，现是春天，那株荼靡花开得正艳，树下花架子上蔷薇花丛里蜂围蝶绕，淡蓝色绣球花静静开一旁，紫红色蜀葵花节节高升盛开，但这些美丽春景，偌大宅子里显得不合时宜，衬得这座宅子了无生气。

        宅子里并没多少人，杨初月一路走进来只看到一个扫院子中年婆子，一个守正房门前等待夫人吩咐婆子就没人了，整个宅子里一个看守大门家丁也没有。

        低着头跟着韩启家到了邱夫人正房，韩启家恭敬说道：“夫人，奴婢把杨家姑娘领回来了。”

        杨初月听到一个略显疲惫和娇弱声音说道：“锦贞回来了，把那孩子领进来给我瞧瞧。”

        韩启家领着杨初月进了主屋，这件屋子布置得不怎么亮堂，四处都暗沉沉，摆放家具饰物都是年代很久东西了，看起来十分陈旧。杨初月跪下向邱夫人磕头，说：“见过夫人。”

        邱夫人身边有个端茶递水年轻丫环，她服侍邱夫人用过茶后就退下。邱夫人声音虚弱无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杨初月抬起头，看到一个艳而不媚端庄美妇，她虽然上了年纪，肤色有些暗淡发干，但丝毫不影响她美貌，只是邱夫人脸上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一双眼圈也黑黑，双手干枯瘦弱，整人也无精打采。杨初月惊讶这位夫人脸色，她是受了什么样苦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这样一位风韵犹存美妇怎会带着一双儿女躲到乡下来？杨初月想起韩启家路上叮嘱，她不敢多想邱夫人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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