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动（上）

萌动

        谢长瑜母亲面前大闹了一场，外面却没有透出半分消息。

        而谢夫人则跟大女儿通了气，往后便是有宴席，也不会再带苏宜君到谢家来，因此谢夫人生辰过后，谢长瑜就再也没有见过心上人。

        他知道事情被自己搞糟了，母亲已经开始限制自己和表妹来往，如今就连随随便便出个门，自己身后都是好几个人跟着，连给表妹送信机会都没有。每天屋里急得团团转，生怕母亲一狠心，就把傅家姑娘给定了下来。

        这天终于忍不住，拿了体己银子打发丫头过去送信。

        可惜是，他姐姐如今是苏家大奶奶，又早对弟弟小姑子有防备，信根本没有让苏宜君知道，就被谢娴收走了。

        谢娴二话不说拆了信，一看内容是证实弟弟和小姑子私情，心下暗恼小姑子不知身份高低，居然打起了自己弟弟主意！让人给母亲送了消息，自己这边却是丝毫不动声色，每天看着坐立不安小姑子，只是暗暗冷笑。

        苏宜君还不知道私情被人识破，——自从那天和表哥通了气，还特意嘱咐过，该如何如何行事，她断乎没有想到，表哥已经把事情搞成一团糟了。

        只是凭着直觉，隐隐觉得近气氛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不管事情成不成或者出了什么岔子，表哥也该有个回音才对，怎么好些天过去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私下打量过大嫂谢娴态度，但是一无所获。

        心里明白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不然要出错，——眼下不是节庆也没人做生，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去谢家，琢磨了好几天，终于让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子。

        那天傅家姑娘送了自己绢花，礼尚往来也该送点回礼过去才对。

        “婢子细眉，替我家小姐过来送东西。”

        “苏姑娘真是客气。”初盈略有惊讶，事情都过去好些天了，苏宜君这才想起要送人回礼？只怕……，还有别事吧。

        细眉替自家小姐谦虚了几句，又道：“我家小姐自从上次见面，就对傅四小姐一见如故念念不忘，特让婢子下个贴，想请四小姐得空时过去说说话。”

        一见如故？念念不忘？

        初盈差点没笑出声来，——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自己几时和苏宜君投了缘，自己怎么不知道？要说真是念念不忘，当初自己送了绢花过去时，就该有回礼，方才显得彼此亲切热络。

        时隔多天才想起，那平日岂不都是白白想念了？

        细眉见初盈微笑不语，有些拿不准，陪了笑脸问道：“不知傅四小姐几时有空？我家小姐说也不急日子，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聚就行了。”

        初盈心内飞转动，苏宜君为什么要邀请自己过去呢？

        因为自己要跟谢长瑜订亲，所以恼恨心，然后叫过去骂一顿？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她疯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不可能是金银财物，只能是……，和谢长瑜有关东西，比如自己有没有和她表哥订亲？毕竟那天自己透露了消息，谢长瑜很可能家里有反应，但谢夫人肯定不会答应，接下来一定会阻止他们见面。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苏宜君想叫自己过去，然后侧面打探出傅、谢两家近况，所以才会让丫头过来送回礼，作为借口好邀请自己。

        前世自己被他们这一对害苦了，这辈子还想算计？既如此……，那就让苏宜君反应激烈点，谢长瑜动静大一点，好闹到不可收拾。

        “傅四小姐……？”

        “这个……”初盈脸上露出迟疑为难神色，又有一点点羞涩，“按理说苏姐姐诚意相邀，我原该赴约，只是近却是有些不方便。”眼神闪烁不定，“实抱歉，怕是没有空过去了。”

        细眉将她表情收眼底，心下不安，追问道：“要是近没空话……，那年后呢？或者等开了春……”

        初盈神色越发不自然，只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等有空了，我再让人过去邀请苏姐姐过来一聚。”

        细眉心里一惊，——意思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难道说，谢家和傅家正准备订亲，甚至已经开始了，所以才会限制女儿出门。

        “既然这样……”细眉声音很是不安，显焦急，“那婢子就先回去了。”

        “等等。”初盈看着她慌里慌张样子，甚是好笑，偏生还要再加一把火，叫住人道：“正好你回去顺路，替我捎点东西给你们大奶奶。”扭头吩咐了凝珠几句，等把东西交给细眉时，脸上再次露出羞意，还欲盖弥彰用手遮了遮脸。

        细眉带着一丝不情愿接了东西，领着小丫头匆匆离去。

        初盈等人出了院子，方才去往母亲那边。

        因为一直都还养“病”，身边丫头们都不知情，凝珠怕她冻着，特意翻出厚厚大红羽纱披风，衣服裙子则都是做夹棉。

        刚一走进正屋厅堂，宋氏便嗔道：“天还冷着，你不舒服就被窝里呆着，一大早又跑出来做什么？”

        初盈心里有些愧疚，自己“病”让母亲担心了。

        万氏嫁进傅家已经六年有余，早已经适应了傅家媳妇身份，对婆婆和小姑子也有足够了解，反应机敏叫了丫头，“把火盆挪过来。”

        “大嫂。”初盈笑着打了招呼，今儿一身海棠红小夹袄，杏子色绣花弹墨线长摆裙子，旁边火盆炭光熔熔，衬得脸色红润不少。自己平日位子坐了，随口问了一句，“宪哥儿和芳姐儿呢？”

        万氏朝里屋努了努嘴，笑道：“兄妹俩里面淘气呢。”宪哥儿是嫡出，而芳姐儿是姨娘养，有亲生儿子做依靠，她对庶女自然很是温和宽厚。

        宋氏看出小女儿有话要说，便对万氏道：“你带孩子们先回去吧，等下吃午饭时候再过来，我让人给他们做好吃。”

        万氏闻音知雅，进去领了一双儿女出来告了安。

        初盈把方才苏家送回礼事说了，略作分析，“苏姑娘若是真心回礼，岂会过了这么些天才回？也不知道谢家出了什么事，这才想法叫我过去好打听消息。”挽了母亲胳膊，推了推，“娘……，你这下相信不是我多心了吧。”

        宋氏沉默不语，半晌都没有出声儿。

        初女儿告诉自己猜测时，毕竟没有实打实证据，况且谢家、苏家都是有规矩高门大户，底下儿女有私情未免有些惊人。

        当时谢长瑜过来请安时候，谢夫人曾经问了一句，为什么换了衣服。

        想来系诶夫人早就给儿子做了衣服，好让相看时候，瞧起来光鲜一些，结果却无故换了，自然惹得做娘不高兴。只是这也不能说明，就一定是后花园里弄脏弄破，没有真凭实据，顶多算是巧合罢了。

        宋氏没有前世记忆，故而一直对此事不能确定。

        后来苏宜君没再去过谢家，谢长瑜亦没去过苏家，初慧虽然让人打听了一圈，但是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眼下苏宜君过来送回礼还罢了，居然还邀请女儿过去？一面之交而已，哪里就投缘到如此地步了？况且要说投缘，谢家看戏时候，也没见苏宜君去找女儿说话。

        所谓反常即是妖，苏宜君举动无法不让人深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谢家这门亲事断不能结。”宋氏摇了摇头，握紧了小女儿手，“当年你姐姐亲事，就是娘没有相看好，亏得她命里是个有福气，这才嫁到了秦王府。”

        “娘，都过去了。”初盈劝慰道：“再说那也不怨你。”

        宋氏叹了口气，眼里有着认真之色，“你婚事娘一定会看仔细，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嫁了。”

        初盈歪缠母亲身上，笑道：“还是娘对我好。”只要母亲不同意这门婚事，那么谢家怎么想，谢长瑜和苏宜君又有何打算，都跟自己无关了。

        宋氏“哧”一笑，“傻丫头，娘不对你们好对谁好？”

        “太太、四小姐。”门外一个丫头隔着帘子，禀道：“叶二爷带了两盆金桔过来，送给太太摆放。”

        本朝取士不仅看科考成绩，还要看各大名士推荐。

        比如当年傅希直，就是谢老太爷举荐下，有了面圣机会，进而得到了先皇赏识，然后方才成为皇子师。所以考生学子们，大都纷纷奔走于公卿名士门下，时常投献自己佳作，以求得到赏识和栽培。

        叶兰舟傅家附学，除了本身被傅老爷子学问吸引意外，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因为傅老爷子对其才华喜爱，以及对叶家照顾，叶兰舟傅家待遇不错，时常留饭款待，和傅家上上下下很是熟络。

        宋氏挺喜欢他，聪明好学、懂事知礼，一直当做子侄看待，闻言忙道：“外头雪大得很，让人进来。”

        门帘被丫头掀开，进来一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少年。

        初盈抿嘴一笑，“了不得，原来是叶解元来啦。”

        叶兰舟上前给宋氏见了礼，腼腆道：“盈妹妹又拿我取笑了。”

        “没有事。”宋氏瞪了女儿一眼，然后笑道：“你小小年纪中了解元，原本就是值得夸耀事，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不过运气好而已。”叶兰舟自谦了一句，然后让人把两大盆金桔搬进来，“我想着眼下就过年，摆两盆是个大吉大利彩头。”

        两盆金桔绿油油、黄灿灿，形状也剪得特别好，树干还用红绸带缠了，看起来确有几分喜庆味道。

        宋氏瞧着甚是喜欢，笑道：“大冷天，难为你有这份心亲自送来。”

        “也不用我搬，不过顺道走一趟罢了。”叶兰舟笑了笑，神色间却是有些踌躇，看了初盈一眼，不大自然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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