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大米地瓜粥熬好时，仍不见便宜儿子回来。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晚霞高照。顾丽娘不放心，便出去寻人。

        “方石头，有娘生没爹教！”

        “方石头，你这么讨厌，你娘以后一定会不要你。”

        “是啊是啊，方石头，没人要没人要。”

        “胡说，你们胡说。”小石头憋得脸红脖子粗，黑亮大眼睛愤怒地盯着那几个孩子。

        小石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和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玩了，玩得好好时候，他们却又回头欺负他，不仅毁了他建房子，还说他娘坏话，他很生气很生气。

        “我没胡说，我娘说了，以你娘那狐媚性子，不出半年，铁定改嫁啦，到时你个拖油瓶不被抛弃才怪。”

        “改嫁咯改嫁咯，小石头要有后爹咯。”

        农村孩子早熟，四岁小石头已经能明白很多东西了，孩子们话直击他心中恐惧，他苍白着小脸，小嘴涩涩地动了动，低声反驳，“才不是，才不是——”

        一帮孩子看着他惨白小脸意地哈哈大笑。

        “滚开，就会碍人眼！”一个七八岁大男孩推了小石头一下。

        小家伙跌倒地，仰着头，紧抿着唇瞪着他。

        殊不知，那大男孩恨就是他这副样子，被欺负了只瞪着你永远不哭，真讨厌！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怕你啊，狗杂种！”接着又是一阵推搡。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他娘往这边找来了。”

        此话一出，那几个孩子便撒丫子跑了。

        问了好几个村里人，顾丽才村尾草剁旁发现一脸脏兮兮小石头，

        顾丽娘看了一眼作鸟兽散那几个孩子，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便宜儿子。

        “小笨蛋，打不过不会跑吗？”

        闻言，小石头抬头，呆呆地看着她。以前娘不会这样说，哪回他和别人打了架，她都会压着自己打一顿或臭骂一顿，要不然就是带着他挨家挨户地给人家道歉，完全不问打架缘由。

        见他这样，顾丽娘淡淡地道，“回家吧。”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回走。

        小石头迟疑了一下，才摇摇晃晃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顾丽娘回过头，见他管追得辛苦，却依然倔强着崩着小脸。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倔强，刚才被人这样欺负也不哭，现也不求饶。罢了，自己这里也是孤苦无依，这孩子和自己这具身体血脉相承，自己便好好教养他吧。她停了下来，等那抹小身影走近了。便伸出手，叉他胳膊下，不嫌脏地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估计没有料到，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

        顾丽娘轻笑了一声，“小家伙抱稳了，咱们回家。”

        小家伙悄悄伸出小手，环住她脖子，小脑袋瓜垂得低低，不教她发现他眼中薄雾，小嘴微微嘟起，充满了孩子天真和娇憨。小家伙心中生起一股期盼，娘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他一定会乖乖听话，不惹娘生气。

        顾丽娘抱着小石头，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往家里走去，夕阳余辉将两人影子拉得长长。

        “何爷爷，何叔叔。”

        小石头这孩子乖巧，见到长辈都会叫人，顾丽娘亦是点头问好。她不记事，往往都是等小石头开了口，她才跟着问上一句。

        “小石头好乖。”

        察觉旁边少年时不时打量目光，顾丽娘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没一会，他们便擦身而过。

        “走了，看啥看，再看也不是你。”何大柱板着脸，训了儿子何文斌一句。

        顾丽娘长得比村里姑娘要齐整白晰，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本来七分颜色，瞧着也有十分了。和村里五大三粗黑乎乎姑娘媳妇一比，倒显得出挑极了。而且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向上，属于那种未语笑三分人。特别是胸前，鼓鼓。出门时，那些汉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胸前扫两眼。

        “爹，你胡说什么呢。”被拆穿心事少年有点恼羞成怒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往日你见她可怜时不时搭把手就算了，若是有个别什么想头，便趁早给我断了。”

        “爹，丽娘有什么不好？”何文斌不服气地问。

        “她便是再好，也与你无甚干系。”何大柱见儿子气闷着脸，叹了口气，劝道，“唉，儿子，听爹吧，她一个寡妇，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你娘已经给你说了门亲事，就是隔壁村张春发女儿，明年开了春就成亲。你呀，赶紧给我收了心。”

        顾丽娘完全不知一对父子为了她而起一翻争执，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心上。回到家，将小家伙放下来，顺便大门关好。

        “去房里拿套干净衣服出来，我去打水给你洗澡。”说着，顾丽娘就提了木桶进厨房。厨房很简略，就一个矮矮用泥砖垒土灶，两个灶口，一个烧饭一个炒菜。若要烧水，就把炒菜炒锅搬下来，换烧水大锅上去。这土灶不结实，顾丽娘也只敢烧半锅水。把锅里热水全倒出来后，她又添了冷水进去，往灶里加了两根柴，这才提着热水来到院子里。

        脱了衣裳，顾丽娘才发现，这孩子瘦得连胸前排骨形状都瞧得清清楚楚。小家伙侧身、肩膀、手臂等处还布满了旧交集掐伤，饶是孤儿院见惯伤痕她也震惊了。她动了动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是她做事，她不想背黑锅。于是她便沉默着，轻手轻脚地帮他洗了澡。

        小石头乖乖地任她摆弄，顾丽娘给他穿好了衣服又擦干了头发，看着白净可爱小包子，暖暖一笑。这孩子大约随了她，虽然瘦，但看着就比一般村子里孩子可爱漂亮。

        洗完了澡，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家中唯一一点油灯昨晚已经用完了，再不吃饭天就要黑了。顾丽娘忙将煮好粥端出来，先给儿子盛了一碗才到自己。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吃啊。”

        闻着香喷喷粥，小石头意识到，他娘真不一样了，他只希望这回温柔娘能呆久一点，让凶巴巴娘晚点儿出现吧。

        吃了饭，又匆忙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顾丽娘看到小家伙斜靠着他那张小土炕，迷瞪着眼，头一点一点，显然是困极了。

        小家伙见了顾丽娘，仍旧迷糊糊，用着孩童特有甜糯嗓音问道，“娘，小被被呢？”

        原来今天她将被子蚊帐都拆来洗了，却没给小家伙装上，害得小家伙想睡觉也睡不成。

        看他这副可爱样子，顾丽娘心软得不成样子。她走过去，摸摸他脑袋，将他抱起来，轻拍他后背，哄道，“以后都跟娘一块儿睡吧？”天冷烧炕时候也好省点碳。

        “哦嗯。”小家伙埋她胸前，小爪子揉揉鼻子又揉揉眼睛。

        将他放到炕床里侧，顾丽娘跟着躺了上去，轻拍着他背哄他入睡。

        待他睡熟了，顾丽娘才磕上眼，心中细细思量。本来方家是有挺多地，都被方大牛给败光了。不过这都是过去了，如今家里就只有两亩地了，咱还是现实点吧。目前情况，光靠着那两亩薄田，他们两母子恐怕难以维持生计啊。古代田地产出不比现代，现代亩产千斤，古代能有四分之一就了不得了。

        而且听李婶说，她家地里庄稼长势一般，估计着两亩地能有三石稻谷就顶了天了。还得交税，交税后就剩下两百斤左右了。舂出来米仅有百斤，却要吃上大半年。而且那两亩地又不单单种稻谷。这么一想，顾丽娘就觉得一阵头痛，决定明天让李婶带她到地里瞧瞧，自家地里种什么，自个儿心里总得有个算才是。

        她现代，干过许多行业，进过厂，摆过摊，后来攒了钱就去了夜大念了个行政管理，拿了证后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一间小型企业里做了个助理。穿越后，她才发现，除了医生和厨师外，似乎所有专业这里都很鸡肋，包括她自己学这个行政管理。思来想去，她真是一筹莫展。算了，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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