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久居鲍肆不闻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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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久居鲍肆不闻其臭
冷氏、宁氏凑足了五万两银子,连夜给金老夫人送去,金老夫人彼时早已睡下,叫游丝叮嘱沈氏她私账里记上一笔,隔了两日,又叫沈氏算出一笔金擎桂回家之后吃用花销,逼着冷氏交出金擎桂借宿费、伙食费,才叫人把萧家里为萧综衣带渐宽金擎桂接回家来。
金擎桂回家路上,远远地就闻到异味,等上了梅杨大街,已经被熏得晕了头,脸色铁青地进了金家门,先去金老夫人院子里见金老夫人,瞧见金老夫人等人已经“久居鲍肆不闻其臭”,脸色越发难看。
“大小姐回来了。”游丝、碧桃等上前搀扶着金擎桂见过金老夫人等人。
金擎桂对萧综事一无所知,只当冷氏得罪了金老夫人,要叫她回家来哄金老夫人呢,于是走到金老夫人跟前就磕头,笑盈盈地喊“祖母”,又去看金折桂,见她还跟早先一样越过齿序径直站金老夫人跟前,就撒娇地挤到金老夫人榻上,笑道:“祖母,六妹妹回来了,你就不想我了?”忽地被熏得打了两个喷嚏,忙用帕子盖着鼻子,“祖母,沈……这味道什么时候能散?”待要说沈家,又看沈氏还一旁站着呢,及时住了口。
金老夫人揽住金擎桂,笑道:“没事,你多住两日,就忘了这味道了。”
金擎桂皱了皱眉鼻子,心想自己倒是想多住两天,就怕萧家那边会说话,又起身见过沈氏、冷氏、岑氏、宁氏,将带来小玩意分给金兰桂等姊妹。
“好了,好了,游丝,把给大小姐准备东西叫大小姐过过目,然后送到后头抱厦里。老大家,若是擎桂不喜欢这些,立时给她换了。”金老夫人笑道。
游丝立时叫人将给金擎桂准备东西拿出来,只见从茶碗到屋子里挂字画,无一不精致华美。
金擎桂咬唇低头一笑,娇嗔道:“祖母,我不过是来住几日,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疑惑地想不过是回家小住,金老夫人竟是自己院子后头给她收拾了屋子?
宁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些东西,都是金老夫人逼着冷氏买下,冷氏逼着她掏钱,如今好人全叫金老夫人做了。
“老夫人,隔壁沈老夫人请您去赏菊花。”碧桃拿着帖子进来。
金老夫人道:“告诉沈老夫人,两府里菊花品种不一样,味道都是一样,就不必费事去了。”嘴角慢慢浮出笑容,果然沈家先挑事,却先耐不住性子了。
沈氏不禁有些头疼,低眉敛目道:“母亲,蟾宫闹着要回家。”
“你去沈家看看他去,就几步路。”金老夫人想起金蟾宫,不觉心疼起来,但到底咬牙忍住了,心想理亏是沈家,金家绝不会先低头。
金擎桂听她们“喧宾夺主”地说话,抱着金老夫人手臂道:“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满京城都说咱们家跟沈家人出门,都带着一股子怪味。还有我回家时候,听大街上有人吆喝什么闻着臭,吃着香,若想不觉得臭,就去吃一碗……这都是什么事呀。”正撒娇呢,忽地瞅见嫂子宁氏脸色不好地冲她偷偷翻白眼,就好似自己欠她十万八万,心想宁氏这是怎么了?
金折桂对二房里头事心知肚明,瞧见金擎桂搂着金老夫人臂弯将她挤到一边,微微抿嘴,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沈氏去沈家看看,忽地就听人说“老夫人,圣旨到。”
金老夫人一怔,沈氏忙问:“是什么圣旨?”又对白鹭吩咐“去摆香案,将老夫人们凤冠霞帔拿来。”
来人是庞铮,他站门外答:“小问了王公公,王公公说是赐婚圣旨,从明园里发出来。”
金老夫人脸色不大好,家里女孩们年纪都小,这会子赐婚,能有什么好事?
宁氏、冷氏却忽地脸色极好,金擎桂也不明就里地跟着乐呵:“祖母,你瞧瞧,我是不是福星?才回来,家里就有喜事。”
金老夫人哼哼地一笑,从金兰桂一直看到金折桂,又看冷氏、宁氏婆媳欢天喜地模样,心里很是恼火。
领着一家子女人换了凤冠霞帔,便去仪门下跟金将禄、金朝桐等男子汇合,一同跪下接旨。
只见宫里出来王太监一手高高捧着圣旨,一手捏着鼻子,模样十分滑稽,强撑着放下捏着鼻子手,因不时吞咽酸水,原本尖细声音越发含糊,只依稀听他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之女兰桂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皇孙虞之洲天设地造,……择良辰完婚。”
终于将圣旨读完,王太监赶紧将圣旨递给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领着子孙谢恩,然后镇定地说:“叫人拿碗酸梅汤给王公公压一压。”
“王公公,您府上多逗留一会,就不觉得味道难闻了。府里摆了宴席……”金将禄客套地冲王公公拱手,一时没想起来谁是虞之洲。
“多谢三老爷款待……杂家还要回明园复命。”王太监又连着咽了两口酸水,疑惑地看向平静金老夫人等人,暗道她们都闻不到臭味?掩着鼻子,见一阵大风吹来,臭味越发浓了,赶紧告辞。
“谁是虞之洲?”冷氏颤声问,皇孙里头,怎地突然冒出来一个虞之洲;若换了其他皇孙,她此时定会欣喜若狂,可这个陌生名字,叫她高兴不起来。
金老夫人将圣旨递给沈氏,“拿去祠堂里供着。”又冷冷地瞅着冷氏,“你又做了什么?无缘无故,为何皇上会将老三赐婚给皇长孙?”
金折桂怔住,她只叫阿大四人教唆曾公子据实说给太上皇听,叫太上皇知道皇帝皇后动歪心思,怎地又扯出金兰桂来?
冷氏傻住,皇长孙绝对不会是个好人选,脑袋一懵,忽地听见金兰桂哭声,等金兰桂撞到她怀里,就向宁氏看去,“你们宁家做了什么?竟然叫兰桂嫁给那弼马温!”
宁氏呆住,被冷氏这么盯着,竟有些百口莫辩,“母亲怎知道是宁家……”
金兰桂听到“弼马温”三字,越发觉得自己命苦,虽不曾见到皇长孙,但想那皇长孙当是个枯瘦老相土包子,哽咽道:“母亲,救我!”
金擎桂才回家,一头雾水地看着母亲、嫂子,后机灵地扶着金老夫人:“祖母,叫人去明园外头打听打听。皇长孙,就算他回来了,将来……”定也没什么出息,谁叫他是先太子儿子呢。
金折桂靠着沈氏站着,嗅了嗅空气中一股鲜臭味,疑心玉家破八又研制出了什么型臭豆腐。
“祖母……”金擎桂央求地摇着金老夫人臂膀。
“不急,等花老先生从明园回来,问他就是了。”金老夫人拍了拍金擎桂臂膀。
冷氏连声说对,搂着金桂兰呆若木鸡,许久拉着她回房洗脸去。
“母亲,是不是要请旨进宫谢恩?”沈氏看着金老夫人脸色说。
金老夫人点了点头,“叫人看着门上,花老先生回来了,咱们就去他院子里问问。”
“是。”沈氏应了,有条不紊地催着人赶紧去送折子,然后便开始等消息,等到傍晚,折子被人打回来,顺带着,沈席辉也上门了。
沈氏领着沈席辉进来,沈席辉进到金老夫人明间里,就说:“伯母不用进宫谢恩了,将折子送到明园,跟太后谢恩吧。花老先生被父亲、金阁老请到城北吃酒去了。”
“为何去城北?”金老夫人问。
“城南,味道太重,吃不出菜味。”总之,什么山珍海味吃出来都是臭豆腐味。
金老夫人闻言大喜,朗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沈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咱们家吃什么也都是臭豆腐味!金折桂万万没想到金老夫人争强好胜到这地步,“小舅舅,为什么不要进宫谢恩了?圣旨不是皇上下吗?”
沈席辉道:“扬州那边送来战报,说是宁家老爷因吃酒误了军机,叫原本已经无力还手英王又跟宁王家大公子联手翻了身,害了上万将士。皇上罚皇后闭门思过,宁家几位老爷正忙着上请罪折子呢。”
宁氏一日内就被第二盆冷水泼中了,失魂落魄地一时顾不得避嫌问:“会不会哪里错了?”金家、玉家两家人扬州,不可能将要事交给他们家人吧?既然不可能交,又怎么能耽误到事呢?莫非是金、玉两家有意陷害宁家?不可能吧,金家可是宁家亲家……就算她们算计金折桂,金将晚人外头也不可能知道呀……
宁氏脑子里一片混沌。冷氏良久,望了眼宁氏,沉声道:“原来是你们家连累了我们兰桂。”
“母亲——”宁氏忙要辩解,又因金折桂是不久前从扬州那一片回来,赶紧看她。
金折桂眨了下眼睛,果然打仗也有好处,太上皇心里不顺,想折腾谁,只要叫人从战场那边捏造个信,山高水远,罪名立时就有了,“大嫂子看我做什么呀?我可没那能耐陷害你们家。”
“祖母,赶紧给伯父去信,问一问伯父……”宁氏跪下扯着金老夫人袖子连连央求。
金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宁氏,转而对沈席辉笑说:“多谢你上门来告诉我们,有劳了。”
“客气——不知外头味道伯母可还受得住,若受不住……”沈席辉每日巴不得不回家,一回来就要闻到那股子怪味。
“老婆子还受住,告诉你母亲,费心了。”金老夫人固执道。
几十年邻居,金老夫人冥顽不灵是众所周知,沈席辉劝说了一句,又问沈氏:“姐姐要去探望蟾宫吗?那小子昨晚上跟父亲、涵风几个一起做孔明灯,吹了夜风,有些闹头疼。”沈席辉偷偷去觑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原本懒懒地坐榻上,此时忍不住坐直,半响,疑心沈席辉诈她,就故作不意地对沈氏说:“你去瞧瞧蟾宫,要是你们沈家将蟾宫养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不耐烦再看冷氏、宁氏婆媳,留下金擎桂、金折桂等姊妹说话,便叫冷氏带着哭哭啼啼金兰桂、宁氏退下。
金兰桂等回了自己屋子里,就开始放声大哭,想起瞽目老人说她天生鹏骨,就因为伤了眉头坏了运数,不禁嚎啕起来,“都怪母亲……若不是母亲,我怎会伤到眉头?花爷爷说过,我这辈子际遇跟注定已经不同……如今我配给皇长孙,论理,我该是……”想到皇长孙是太子之子,只差一步,她就是太子妃,将来皇后……这般想,心里越发不甘心。
“皇长孙,也是皇孙,将来也会是郡王。”冷氏底气不足地劝说,待要叫宁氏跟她一起劝,就见宁氏魂不守舍、早不知道神思飞到哪里去了。
“哼,母亲还要骗我?他一个西北养马,定然粗鄙不堪、连二姐夫都不如……都怪母亲伤了我鹏骨……”金兰桂呜呜地哭。
冷氏陪着落泪道:“这如何能怨我?你眉骨也不是我伤着,是你大伯母,是她嫉妒咱们房里有儿有女,才狠心摔了你。那会子若不是她自私自利地不拦着你,你也伤不到眉头。”
金兰桂只依稀记得自己是栽倒沈氏跟前,其他因隔得久远,早已经淡忘,此时听冷氏说,呜呜咽咽间,就将所有毁了她鹏骨人都恨上了,“……母亲,这亲事还能不能反悔……”
“我儿,这亲事是下过圣旨,怎么能反悔?”冷氏忽地一凛,伸手一把将宁氏拉住。
“母亲,我们家……”宁氏满心里只记挂着自家事。
“这事,跟大房有没有干系?明明叫皇长孙去求魁星,怎地会换了人?”
宁氏张了张嘴,忙说:“母亲,我行事小心得很,绝没叫旁人知道。”
“……那老瞎子给兰桂算过命,未必不是他,他疼大房两个小东西,难保不是他捣鬼,算命不都这样嘛,嘴里说着什么,就有意叫人照着他说办,如此越发显得他英明。他人明园,定是他说服了太上皇……”冷氏越想越觉得就应当是这么回事。
“竟是这样。”金兰桂呆呆地抓着帘幔,脸上泪光点点,“难怪祖母也说要问花爷爷。”
“呸,哪门子爷爷,那老瞎子果然歹毒!竟然算计你嫁个养马!”冷氏一脸冷厉。
“母亲……”金兰桂听冷氏不是“养马”,就是“弼马温”,只觉得自己要嫁个马夫,哭得越发凄惨。
“那些江湖艺人就是这样道貌岸然,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看着和气,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害人呢”。
“我又不曾得罪他……”金兰桂依旧觉得瞽目老人看着忠厚得很。
“可是他跟大房亲,你莫忘了,大房可是你小时候就敢害你伤了脸面。我跟你嫂子想叫皇长孙求魁星,结果皇上给你赐婚……可见,捣鬼人,就是大房。”冷氏冷笑道。
金兰桂摸了摸眉角,虽说冷氏话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冷氏忙安慰她道:“我儿放心,旁人就罢了,不过是个老瞎子,还收拾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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