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bsp;&bsp;&bsp;&bsp;我拿起铃铛轻轻摇了三下，台上灯光顿然暗去。。。整个世界又沉浸了黑暗中。大家这才回过神来，黑暗中传来轻重不一叹气声。康熙猛地赞道："好一个月中舞！"座下之人纷纷大声附和。

        &bsp;&bsp;&bsp;&bsp;我暗中向康熙躬着身子道："敏敏格格还要再唱一曲子呢！"康熙叹道："曲子竟然还放舞后，难不成还能好？"

        &bsp;&bsp;&bsp;&bsp;我笑道："好可不敢说！只望着能博万岁爷一笑！"

        &bsp;&bsp;&bsp;&bsp;正说着，听到台子那边传来两声铃响，我笑问："皇上，可以开始了吗？"康熙忙说："开始！"

        &bsp;&bsp;&bsp;&bsp;我拿起铃也摇了两下，铃声刚落，鼓声响起，百盏点亮灯笼随着鼓声缓缓上升，居中灯笼大如磨盘，往四周而去渐小，外围不过拳头大小。待得灯笼升至高空，遮台前幕布随着一声重重鼓声迅疾而落，霎时映入众人眼帘是株株怒放着红梅，隐隐有微风吹来，枝条随风而动，竟有片片花瓣随风回旋着缓缓飘落，一片静谧夜色中暗香浮动。明知台上不可能是真梅花，可众人仍然禁不住轻嗅起来，有人低低叫道："真是梅香！"

        &bsp;&bsp;&bsp;&bsp;笛声渐起，声音越拔越高，越去越细，直至云霄，忽地一个回落，乍然不可闻。众人心中猛地一个空落，正失望，忽见梅林深处一位身披滚边白兔毛大红斗篷盛装丽人正打着青绸伞迤逦而来，身姿轻盈，体态婀娜，瑰姿艳逸。笛声再次响起，她一面走着，一面唱道：

        &bsp;&bsp;&bsp;&bsp;真情像草原广阔

        &bsp;&bsp;&bsp;&bsp;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bsp;&bsp;&bsp;&bsp;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bsp;&bsp;&bsp;&bsp;万丈阳光照亮你我

        &bsp;&bsp;&bsp;&bsp;真情像梅花开遍

        &bsp;&bsp;&bsp;&bsp;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bsp;&bsp;&bsp;&bsp;就冷

        &bsp;&bsp;&bsp;&bsp;枝头绽放

        &bsp;&bsp;&bsp;&bsp;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bsp;&bsp;&bsp;&bsp;雪花飘飘北风啸啸

        &bsp;&bsp;&bsp;&bsp;天地一片苍茫

        &bsp;&bsp;&bsp;&bsp;一剪寒梅

        &bsp;&bsp;&bsp;&bsp;傲立雪中

        &bsp;&bsp;&bsp;&bsp;只为伊人飘香

        &bsp;&bsp;&bsp;&bsp;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bsp;&bsp;&bsp;&bsp;此情长留心间

        &bsp;&bsp;&bsp;&bsp;丝丝哀恸深藏其中，却哀而不伤，志气高洁，宛若红梅历经风雪，虽有凋零，却仍然傲立枝头。

        &bsp;&bsp;&bsp;&bsp;随着歌声，上悬灯笼一圈圈熄灭，台上灯光慢慢变暗，天上开始下起了雪，洁白雪花纷纷飘落，随着歌声空中回旋而舞，敏敏傲然而立红梅间，人花同艳。纯白雪，艳红梅，组成了一个白雪红梅琉璃世界，而敏敏却是整个世界亮丽景致。

        &bsp;&bsp;&bsp;&bsp;敏敏歌声渐低，若有似无，其余灯笼俱灭，只留中间灯笼照敏敏和梅花上。她扔掉了伞，半仰着头，目注着半空中飘飘荡荡雪花。灯光下她脸色晶莹剔透如玉琢，嘴角含着丝笑，眼神迷茫，神色凄凉，缓缓伸手去接雪。

        &bsp;&bsp;&bsp;&bsp;刹那间灯灭声消，黑暗中，我眼前只剩下了她似凄迷似乐，象个孩子一样去接雪身姿。敏敏感情必现神情狠狠地撞到了我心上。脑中浮现着很多年前那场雪，我也是穿着一身大红羽绉面斗篷。心思千回百转，一时呆了过去。

        &bsp;&bsp;&bsp;&bsp;"若曦！"李福全大声叫道，我猛地'啊？！'了一声，他责备道："想什么呢？皇上叫了好几声了！"康熙笑说："不要说她了！朕也是听得出了好一会子神呢！"我忙说："奴婢这就亮灯！"说完，摇动手中铃铛，起先灭了灯和篝火都再次点亮了。

        &bsp;&bsp;&bsp;&bsp;敏敏换了衣服出来行礼，不同于往日颜色鲜艳明媚服装，此时她只穿了一身月白裙衫。可是不但无损于她容貌亮丽，反倒'淡极始知花艳'，越瑰艳无双。

        &bsp;&bsp;&bsp;&bsp;康熙看着苏完瓜尔佳王爷叹道："朕很多年未曾如此专注地看过歌舞了！"完瓜尔佳王爷骄傲地笑看着女儿，口中却连连说道："皇上过誉了！"

        &bsp;&bsp;&bsp;&bsp;敏敏静静地立苏完瓜尔佳王爷身旁，神色沉静，姿态娴雅，自始至终未曾瞟过十三一眼。我心叹道，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她就不再是那个举止随心小女孩，现她已经是一个曾经心痛小女人！也许她变得有风情，但是单纯乐也已经远离了她！是否宝石总是要经过痛苦磨砺才会光彩四射呢？

        &bsp;&bsp;&bsp;&bsp;佐鹰王子细看了敏敏几眼，垂目沉思。我嘴边挂着丝笑想，这只雄鹰心今夜怕是就遗落敏敏身上了，只是他将来能否捉住敏敏心呢？

        &bsp;&bsp;&bsp;&bsp;康熙看着敏敏笑说："来给朕说说，你那些月亮，雪都怎么弄。"敏敏看了我一眼，笑回道："起先幽蓝灯光和起伏水波，是用蓝纱覆地，下有蓝色小灯笼，灯光透过蓝纱照出来，一片黑色中，看上去就是幽幽蓝色，再命人台子下面用扇子轻扇，自然就有水波浮动感觉。月亮也是同理，用竹篾搭好圆圈，绷上淡黄纱，周围附着小灯笼，灯笼罩子是用银线织，只向着月亮那面用透明薄纱，这样光不外泄，全打黄纱上，夜色中就如一轮圆月了。升起和降落用绳子固定好，背后有人控制。我实际上是背后搭建平台上跳舞，底下众人透过月亮看过去，就好似月亮里跳舞。月亮明暗事先试验过，通过每根蜡烛多少就可以决定了。红梅是用真树，配上上等宫绢扎成花，灯光下看着也就似幻似真。梅花香是极品梅花露，特命人暗处用火加热，再用扇子送出香气，自然就是梅香浮动。雪花是用近乎透明薄丝裁减而成，再混杂一些细碎棉花，上头宫女轻洒，再用大扇子用力扇就可以了，灯光一点点变暗，也是为了让雪花看上去真。"

        &bsp;&bsp;&bsp;&bsp;敏敏一口气没有停歇地说完，康熙听得微怔，瞟了我一眼道："难为你和若曦这番心思了！"

        &bsp;&bsp;&bsp;&bsp;敏敏笑笑未说话，我忙俯身说："其实就是材料齐全，都要上等，然后多练，讲究所有人之间配合，说白了很简单，这些场面也就是砸银子！后好不好，关键还敏敏格格！"

        &bsp;&bsp;&bsp;&bsp;康熙笑道："砸银子也要砸到点子上才行！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宫里宴会歌舞倒是该让你去操持。"我忙陪笑说："奴婢也就这么点本事了，不过是'程咬金三板斧'，已经黔驴技穷！万岁爷就莫要为难奴婢了！否则只怕下回万岁爷看完歌舞要责备奴婢，怎么只是把月亮换成太阳，嫦娥变成乌鸦了呢？"

        &bsp;&bsp;&bsp;&bsp;话音刚落，下头阿哥大臣们都笑起来，康熙笑斥道："看把你精乖！明摆着是偷懒都有那么一箩筐话！"我低头笑回："奴婢不敢！"

        &bsp;&bsp;&bsp;&bsp;康熙笑着又夸赞了敏敏几句，然后赏赐了她一柄玉如意。苏完瓜尔佳王爷目注着敏敏磕头领赏后，笑对康熙道："臣想赏若曦件东西！"康熙笑道："再好不过！朕今次就省下了，这丫头专会从朕这里讨赏，这些年也不知道算计走了多少好物件！"

        &bsp;&bsp;&bsp;&bsp;苏完瓜尔佳王爷一面笑着，一面从怀里拿出个玉佩递给侍立一旁太监，太监双手捧着递给我，我忙跪下谢恩，苏完瓜尔佳王爷看了眼敏敏道："同样玉佩敏敏手里也有一块！敏敏本来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她们出生后，本王喜难自禁，恰好又得了块美玉，特命人去雕琢两块玉佩，没想到玉佩未成，她姐姐就夭折了！"说完，苏完瓜尔佳王爷轻叹了口气。众人未料到这块玉佩竟然是这么个来历，全都神情微惊，定定凝视着我。

        &bsp;&bsp;&bsp;&bsp;我磕了个头，手捧玉佩对苏完瓜尔佳王爷说："这块玉佩寄托了王爷思女之情，奴婢实不敢接受！"苏完瓜尔佳王爷笑了笑说："本王既赐给了你，就没有什么敢不敢了！"说完看着康熙，康熙微微笑着对我说："收下吧！"我又磕了个头，收起了玉佩。

        &bsp;&bsp;&bsp;&bsp;场面冷寂，各位阿哥都面带思索地目注着我。我实琢磨不出这块玉佩具体代表了什么？苏完瓜尔佳王爷如此做到底又向康熙传递了个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敏敏，她却只是甜甜地向我一笑，满脸欣悦欢喜！我心中一暖，暂时抛开了疑虑，也向她甜甜一笑！

        &bsp;&bsp;&bsp;&bsp;夜色渐晚，康熙毕竟年龄已大，耗不得太晚。吩咐了太子后，李福全陪着先走了，苏完瓜尔佳王爷也随着一同离去。他们一走，席上气氛反倒越轻起来。佐鹰王子和十三相谈甚欢，两人豪迈时击箸而歌，时而蒙语，时而汉语，兴起时一仰脖子就是一碗酒。

        &bsp;&bsp;&bsp;&bsp;合术王子和九阿哥、十四阿哥对上了，三人划拳喝酒，谈笑炎炎。四阿哥带着丝笑意看着十三和佐鹰王子，时而与他们举碗一碰。八阿哥反倒是和太子爷侧头低声笑语。其他众位蒙古人和此次随行大臣也是各自喝酒谈笑。

        &bsp;&bsp;&bsp;&bsp;我缩阴暗处，看着眼前一幕，虽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但还是禁不住盼望时间能驻留这一刻。只有欢笑，没有争斗！

        &bsp;&bsp;&bsp;&bsp;"姐姐，想什么？"敏敏不知何时站我身侧低声问，我看着灯火明亮处他们，喃喃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bsp;&bsp;&bsp;&bsp;敏敏低声说："什么意思？"我轻声说："只是感叹你明天就要走了！相聚乐时光短暂而已！"敏敏轻叹一声说："不知明年能否见到？"两人都默了下来。

        &bsp;&bsp;&bsp;&bsp;我整了整精神，对敏敏说："回去坐好，我送你一份离别礼！"敏敏问："什么？"我推推她，示意她回去坐，一面说："我去年答应过你！"她听后，出了会子神，轻叹口气转身步而去。

        &bsp;&bsp;&bsp;&bsp;我找人寻了笛子，轻握手，朝十三随身小厮三才招了招手，他忙匆匆而来，俯身请安，我笑说："去请十三爷过来一下！"三才听完，又急急而去，十三身旁低语，十三侧头对佐鹰王子笑说了两句，又向太子爷行了个礼，转身大踏步而来。

        &bsp;&bsp;&bsp;&bsp;十三带着酒气笑说："你今日这事可办得够漂亮，够狠毒！待回去，我再和你算帐！"我一笑说道："敏敏明日就要走了，你给她吹曲子吧！此一别，不知何时得见，就算是送别吧！"十三点点头，伸手接过笛子，问："吹什么呢？她可有特别中意曲子？"我想了想说："就吹晚上她唱那歌。"十三握着笛子沉思了一会说："没有刻意记谱子，怕吹不全！"我一笑，低声哼了起来，慢慢哼完一遍，问："可记全了？"十三点点头。

        &bsp;&bsp;&bsp;&bsp;十三携笛而回，笑向太子爷请安，说："臣弟想吹曲子助兴，可好？"太子爷笑说："有何不可？都知道你笛子吹得好，可是总不肯轻易为人吹奏。今日难得你主动，我们倒是可以一饱耳福了！"坐各位都拍掌叫好。

        &bsp;&bsp;&bsp;&bsp;十三一笑起身，横笛唇边，面向敏敏，微微一点头，婉转悠扬笛声荡出，敏敏一听曲音，面色震动，定定看着十三。十三不愧是音律高手，梅之高洁不屈，伊人之深情现笛音中！

        &bsp;&bsp;&bsp;&bsp;座之人都是面色微带惊异，只有四阿哥、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面色如常。毕竟这是敏敏晚上刚刚唱过曲子，此时十三吹来，平添了几分暧昧。一曲未毕，敏敏眼中隐隐含泪，定定看着十三。佐鹰王子看了看十三又静静注视着敏敏，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坚定似铁却又夹杂着心疼怜惜。我看着佐鹰王子，嘴角不禁微微上弯了起来，没有嫉妒！没有瞧不起！只是心疼怜惜！这是个奇男子！

        &bsp;&bsp;&bsp;&bsp;尾音结束，十三向敏敏弯了弯腰，又重头吹起，敏敏站起，随音而合：

        &bsp;&bsp;&bsp;&bsp;……雪花飘飘北风啸啸

        &bsp;&bsp;&bsp;&bsp;天地一片苍茫

        &bsp;&bsp;&bsp;&bsp;一剪寒梅

        &bsp;&bsp;&bsp;&bsp;傲立雪中

        &bsp;&bsp;&bsp;&bsp;只为伊人飘香

        &bsp;&bsp;&bsp;&bsp;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bsp;&bsp;&bsp;&bsp;此情长留心间

        &bsp;&bsp;&bsp;&bsp;音色渐低，越去越远，终不可闻！我脑中忽地浮现：音渐不闻声渐消，多情总被无情恼！人若无情，也许才真正能远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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