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妖（下）

我感觉额头湿湿，抬头就见我妈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她是那么泼辣精明，自我记事起，从来没有吃过亏。也许，她很爱我父亲吧？不然，也不会这么难过。我忽然记起有一次她看电视剧时突然说过：有人，不管多么相爱，也注定不能一起。

        当时，我对我妈这样有点粗俗女人说出这么文艺话感到好笑，可今天才明白，她是有感而发。她和我父亲，有一个怎样悲伤过去？

        “他是谁？”我问。

        “不重要了。”我妈以手指轻轻梳理我齐肩短发，“妈丢了他，再也……找不回来。”她哽咽了，“所以妈绝不能失去你，哪怕用妈命去换。”

        “妈！”我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过是心脏畸形，难道我妈要把心脏给我？那也不一定匹配好不好？再说，我不能为了自己活着，就让我妈去死。她是我这世上唯一亲人啊！

        “别怕，其实并没那么严重。”我妈含泪而笑，我突然觉得她平凡、胖胖脸美得惊人。

        但那感觉只有一瞬，她随即话把我带回现实，“你之所以心脏畸形，是因为你有一颗妖心，我以法力让它维持着人类心脏模样，哪想到你还是不能适应。所以，你要回到洪荒界去。只有那里修炼我们狐族法术，强壮到一定程度，你就可以回来了。”

        “那要多久？”我问。

        “要看个人资质。”我妈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感觉她是怕伤害我才这么委婉。刚我七姨八姨不是说了吗？除了一个叫胡九九，我是全狐族里资质差。

        “你不要急，慢慢修炼，反正妖精岁月很长很长。其实也不怪你，因为你是半妖。总是……有些与众不同。”我妈安慰我，却加暴露了我当人不咋滴，做妖也很废事实。

        “不去可以吗？”我害怕，我一向胆小，不愿意生活改变，就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现我妈要我离家，而且是去另一个世界，我怎么敢？何况我又不够强大，到那边没了我妈和八姨九姨，谁帮助我？

        “不去话，你就活不成，大罗金仙也难救。就像把鱼扔到岸上，除非你学会岸上呼吸，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算你不怕死，难道你不能为妈想想吗？”平时我如果不听话，我妈常常是打我两下，骂我几句，逼我照她说做。可今天，她只是软语相对，倒害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妈，我脑子很乱……”

        “我知道，妈会给你时间想想。但是不要太久，你心脏怕支撑不住。”

        我茫然点头，其实心里明白想也白想。不去，就是死。去了，虽然被吃掉可能性也很大，但至少还有百分之一机会。所以，这根本是没有选择选择。

        “那洪荒界又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么去呢？”我妥协了，问：“您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说实话，突然知道自己有妖血统，虽然一时难以随着受，但渐渐，经历了人类情绪四大认知过程：否认、愤怒、压抑和接受后，也隐隐有些好奇和兴奋。毕竟，平凡如我，终于也有点奇怪地方了。

        “宝贝，这次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妈你身边，胡长老不会收你，对你修行也不利。你独自去洪荒界当然有危险，可是妈没有其他法子，只盼着你真如胡姥姥所说，福泽深厚，能逢凶化吉。再者，妈还要给你守着家哪，不管多少年，你早晚还是要回来。”我妈很无奈地说，但洪荒界具体情况，她没怎么告诉我，只说一切都要我自己去亲自认知，否则她天机泄露太多，只怕对我不利。

        然后，她和我七姨八姨一起努力，帮我把九条尾巴收了回去。具体收了哪儿，我根本不知道，也完全没感觉。而看到她们施法，我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

        我床躺了两天，每次昏睡过去前，都希望醒来后发现这一切全是噩梦，可每次我都失望了。

        原来地球上是有妖精，或者还有其他古怪生物。那些神秘东西，并不因我们看不到、我们不知道而不存。比如我，我一直没怀疑过自己是纯粹人，可事实上，我是一只半妖，虽然人那部分混得不好，妖那部分又完全退化了，但我无法否认事实。

        几天前，我还为了拿不到厨师证、被男朋友甩而沮丧。几天后，为了活命，我却不得不穿越结界，独自走向未知旅程。

        我决定要走那天，我妈、七姨、八姨，分别把我叫到房间中，每人传了我一件宝贝。她们把那宝贝功能吹得神乎其神，而且因为我是法术超级小白，简称超感白，那些宝贝操作系统全是傻瓜型，不用念咒、不用术法、不用结印……

        我妈给宝贝用了血禁术，只有与她有血缘关系人就能直接用，别人却休想碰一碰。而据她说，天底下她只有我一个亲人，父母早亡，七姨八姨都是结拜姐妹。

        七姨把她一缕挑染彩发烧成灰，混水里让我喝了，然后她宝贝就能完全归我所有了。八姨古怪，她说她一生酷爱音乐，不像我妈和七姨那样或炼或寻到了宝贝，只让我背了一段简单乐谱，说如果我有那机缘得到某件宝物……吹奏出这段曲子，就会得到意想不到助力。

        当天晚上，明月当空，万籁俱寂，我穿着我妈压箱底红色女式古装，手握着七姨送我宝贝，腰挎着我妈给我宝贝，靴筒里塞着我自己选定武器，先是默诵了下八姨教乐谱，然后站我房间那面空白墙壁前，准备离开人间，穿越到洪荒界。

        实话说，那身古装比所有古装电视剧里华丽衣裙都漂亮一百倍，我妈说那是炼制仙衣，普通人是不会拥有。我想，假如我因穿越而死，或者到了那边就给猛兽吃掉，这是我死前开心事。女人是多么虚荣动物呀，只要能美丽，死也不后悔。

        难道，这是我狐狸精血统使然？那照这样说，是女人就有当狐狸精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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