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4章

当晚,爱德华仍非常绅士邀请了许多年轻女性跳舞,不过跳一个换一个，并且压根没有邀请站一边满含期待邦妮小姐。

        我发现回到英国后,爱德华受欢迎多了。绅士女儿们显然一点也不乎爱德华过去名声，不乎他是不是毁容。她们对他亲切极了,会露出盯着卡洛斯先生时一样迷恋眼神。

        老派绅士们不喜欢分割自己财产,有些人连小儿子都一分钱不给，不用说给女儿了，所以没有嫁妆淑女其实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几乎所有舞会上,绅士们都奇缺，而年轻姑娘们却爆满？只要这个姑娘出生上流社会，就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这个圈子,没有嫁妆，却不肯低嫁，那就只有为有限资源，争得你死我活了。即使这资源是行将朽木老头也无所谓，何况是爱德华这样年轻有为绅士，而且还富有至极。

        不过她们还是很有分寸，即使争夺白热火了，表面上也看不出其中暗潮汹涌。因为她们只用一两样贴身物件就能起到很好交流作用，却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比如扇子暗语。

        慢扇表示“我已订婚”，扇表示“我是独身”；右手执扇，脸前扇动指“随我来”  ，左手执扇，脸前扇动指“走开”；拿扇子轻轻划过额头指“有人看我们”；将扇子停右脸颊上是“好”，将扇子停左脸颊上是“不”；将扇子一开一合指“吻我”；将扇子完全张开贴嘴上表示“爱”。每位绅士和淑女都要了解这些隐语，作为踏入社交界必修课。

        于是这晚上，朝爱德华抛媚眼、扇扇子年轻女性不计其数，我猜他每年收入三千磅故事已经广为流传了。

        而我又遇到了那位利迪斯小姐，她是和卡洛斯先生结伴出现，他们似乎已经确认了订婚关系。

        爱德华看上去如临大敌，他酸酸对我说：“你要离她远点。”

        “上帝啊，你整天瞎担心什么，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根本是陌生人。”我无奈说。

        “哼！头一次见面就谈那么起劲，你跟其他女人也没这么熟稔过。”他不满说。

        “好了，你这个小气鬼，我保证离她远点，你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跳集体舞时，这位利迪斯小姐却突兀站到了我面前，我严重怀疑她硬挤开了旁边那位姑娘，这夸张行径简直让我目瞪口呆。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不跟我跳支舞吗？”她俏皮说。

        “当然……”我嘴上这么说，却抬头去看爱德华，发现他正不悦瞪着我。

        “我订婚了。”她扬着下巴说：“是那位有名卡洛斯先生呢，我抢走了舞会上所有女人梦中情人，我是不是很厉害？”

        “呃……”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位小姐太坦率，这种话也敢随意跟我这个陌生人说。

        “我知道她们都是怎么说我，‘那个有钱暴发户女儿，是个丑八怪，却霸占了卡洛斯先生’。”她学着忸怩腔调，说完后哈哈大笑，可这笑容只有凄凉讽刺，让人感到难过。

        “别不开心。”我安慰她说：“卡洛斯先生一表人才，为人正派，这是门好婚事。”

        “谁说我不开心，我开心极了，别以为我给你一个好脸色，你就能装作明白我样子。”她哼了一声，然后又笑道：“你可真是个老实人。”

        我暗暗撇嘴，什么老实人，爱德华这样评价过，你一个小姑娘也敢这么说。

        “亚当先生，跟我私奔吧，我可是有一万英镑嫁妆呢。”她小声说。

        “咳！咳咳咳……”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哈哈哈，你真傻，一个玩笑也开不起。”她笑着说：“别当真，我可不是你们上流社会姑娘，没多少教养，喜欢开玩笑。”

        “你……你不该开这种玩笑。”我责备她道。

        “为什么不能开玩笑？就因为我订婚了？什么男爵夫人，我看也不怎么值钱，所有能用钱买来东西，都是毫无价值，您认为呢？”利迪斯小姐说。

        “您太愤世嫉俗了，恕我不能苟同，我认为钱还是很重要。”我说：“我可是个大俗人。”

        “那么俗人先生，为什么白白花钱帮助穷人呢？”她笑着说。

        “你……”我忽然想起她刚才叫我亚当先生，她怎么知道我名字？她打听过我了？

        这时，一支舞已经结束了。

        利迪斯小姐看了我一会儿，静静说：“刚才是开玩笑，我没有一万英镑嫁妆，有钱是我父亲。就算你跟我私奔，也得不到一分钱。”

        她说这话时候神色严肃，面红耳赤。

        我愣了愣，低声说：“请您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好，我不开玩笑。”她望着我说：“那么，再见了，亚当先生。”

        “再见。”我向她微微欠身说。

        可是她又露出了俏皮笑容：“其实不用说再见，听说您是弗农小镇牧师，我嫁给卡洛斯先生后，咱们还能经常见面是不是？”

        “牧师先生每天忙得很，恐怕没时间跟您这位，喔！未来男爵夫人见面。”爱德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非常失礼直接插|入了我们谈话。

        利迪斯小姐瞪了爱德华一眼，知道我们刚才谈话被他听到了。所以她虽然生气，却不敢张扬，提着裙子对我们行了个礼，然后迅速退下了。

        看到爱德华愤怒表情，我就知道他气不轻，为了安抚他，我小声说：“我今晚去你那里，别生气。”

        “你没打算跟她私奔是不是？”他却冷冷说。

        “上帝保佑，你别整天说些没头没脑话，连孩子都不会把玩笑话当真。”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抱歉，我太敏感了，可是她迷恋你，我能看出来，我不喜欢她靠近你。我无法控制，我就是生气，有时候我甚至想把你关起来，让谁都看不到你。”

        “你能看出她迷恋我，那么你能看出我迷恋谁吗？”嘈杂舞会现场，我深深望着他。

        他看着我，然后缓缓露出笑容：“当然，我当然知道你迷恋谁。”

        “那么……今天晚上……你要来吗？”他问。

        “不，我现改变主意了。”我被他气笑了。

        爱德华不可思议瞪着我：“你不能！你是位绅士，怎么能出尔反尔？”

        “您能任性喜怒不定，我当然也能出尔反尔，我看今晚就算了，明晚吧。”

        爱德华不说话了，他看着舞池，过了好久，我听到他愉悦低语：“明晚就明晚，我等着你。”

        这场舞会上，邀请安娜跳舞先生一个接一个。每次安娜跟别先生跳舞时，迈克都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幸而舞伴是必须交换，否则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而我也终于找到机会跟迈克聊聊了。

        “我亲爱朋友，您今天终于不忙了吗？”我讽刺他说。

        迈克似乎没有开玩笑心情，他盯着我，表情严肃：“抱歉，亚当，请原谅我故意回避，可是我怕你不允许安娜小姐跟我来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少年时胡作非为。可是我今天要告诉你，我爱上安娜小姐了，我彻底爱上她了！请允许我追求她，我发誓会让她幸福！”

        我傻呆呆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愣头青一样家伙是我认识那个迈克。

        “等……等等。”我按着太阳穴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这话听上去像请求我允许你们结婚。是我出现了幻听，还是你脑子发昏了？”

        “你没有听错，我确请求婚事，我想要娶安娜小姐，我想要她成为我妻子。”他急切说。

        我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望着他，半天才说：“这……这太突兀了……安娜答应你求婚了吗？可我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啊，如果你已经向她求婚了，她一定会告诉我，可她什么也没说过。”

        如果一位绅士想娶一位女士，那么他必须先向这位女士求婚，女士答应后，他才可以向女方监护人提出求婚请求，这个顺序是万万不能弄反。

        迈克望了望舞池里安娜，眼神温柔：“我还没有向她求婚，因为她似乎对我只有尊敬而没有爱慕，我原本打算等她慢慢明白，可是安娜小姐有那么多追求者，我不能再等了。”

        “迈克·彭斯先生！我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难道不知道必须先经过安娜同意才能求婚吗？”我严厉看着他。

        “那么，你同意我追求安娜小姐了吗？”他却兴奋答非所问。

        我被他搞浑身无力，只好说：“听着，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安娜是我珍宝，我只会把她嫁给能让她幸福男人。倘若不能，就离她远远，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我当然会让她幸福，我对上帝发誓。”他举起手说。

        “追求安娜可不止你一个人，终选择权也安娜手上。”我不满对他说：“你刚才说安娜对你没有爱慕之情，就这样你也敢来我这里求婚！我看你是发疯了！”

        “我会让她爱上我，我会！”他眼神发亮说。

        于是第二天，我发现安娜有些魂不守舍。

        当时我们正用午餐，安娜低头盯着盘子，手里刀叉漫无目地拨弄着那些可怜食物，但就是不往嘴里放。偶尔还会愣住，然后长叹一口气，过一会儿，又满脸通红继续拨弄。我和约翰夫妇面面相觑，盯着这个长吁短叹姑娘，可是她却一点也没发现我们都看她，双眼直愣愣出神。

        “是不是不喜欢今天午餐？”黛西问她。

        安娜表情丝毫未变，仿佛压根没听到别人跟她说话。

        我叹了口气，用叉子敲敲玻璃杯。

        ‘当当当’，清脆声响总算是引她回神了。她却奇怪看着我，似乎问我为什么敲杯子。

        我抹了把额头说：“安娜，专心用餐。”

        她耳朵刹那红了，急忙低头吃东西。

        黛西夫人抿着嘴笑了，问我：“下一次舞会是什么时候？”

        约翰总算是听从了黛西规劝，回去向马丁先生认错了，可后却垂头丧气回家。马丁先生根本不肯见他，家里仆人说，马丁先生接来了他侄子，说是要当成继承人培养，并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侄子。

        约翰和黛西愁云惨淡了一阵子，生活实无以为继，黛西只好出去找了份工作。她非常幸运，一位子爵恰好为他女儿寻找家庭教师，于是聘用了黛西。而且那位子爵大人非常慷慨，知道了约翰困境，就说有机会话会帮约翰恢复律师职务。两个人终于走出了阴霾，于是又打算参与到社交生活中来了。

        “近太累了，我们得休息一下。”我看了安娜一眼说：“这几天就家里，哪里都不去。”

        可是两天后，一架大马车停了我家门口，从认识至今，邦妮小姐头一次来我家拜访。

        她披着一件黑色毛绒披风，里面则穿了一件轻薄淡紫色长裙，显得雍容华贵，高雅大方。她先礼仪周到跟安娜寒暄了一阵子，然后跟她谈起鸡毛蒜皮八卦。

        正当我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拜访时候，这位小姐终于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听说康斯坦丁先生跟费蒙特先生是老朋友，您对他事情一定很了解吧。”邦妮小姐问我。

        “是，我们是洛克公学同学。”我说。

        “虽然不该打听一位绅士过往，可是我见费蒙特先生总是面带愁容，也许他还为当年事情纠结吧，真是位可怜先生。”邦妮小姐一脸遗憾说。

        “我赞同您看法。”我不明白她说这话有什么深意，只好先附和她。

        “多么可怜先生啊，如果知道他悲伤过去，朋友们就能开导他了。”她叹息道。

        我听出这位姑娘言外之意了，她想要跟我打听爱德华过往，不过这种事情还真不好对外说，所以我直接当听不懂。可惜这位小姐有点不达目誓不罢休气势，见我没听明白她暗示，直接开口询问道：“康斯坦丁先生一定知道费蒙特先生过去遭遇吧，可以说来听听吗？”

        我愣了愣，只好撒谎道：“其实爱德华从未跟我谈起过。”

        “喔……”邦妮小姐点点头：“可怜人，他一定是受到了极大伤害，所以连朋友都不肯倾诉。他把自己心武装起来了，不肯轻易接受他人友谊和帮助。公爵夫人舞会上，他整晚都邀请我跳舞，可是后来却……也许他太自卑了，沉浸过去伤痛中不肯走出来，其实我们一点也不乎他不名誉和受损容貌，不会看不起他，他根本不必如此自卑，真想帮帮他，可怜人……”

        我听邦妮小姐左一句‘可怜人’，右一句‘可怜人’，忽然有种脸皮抽搐冲动。

        整天跟爱德华见面安娜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人，相反爱德华天天赖我们家，不但每天有说有笑，还颇有厚脸皮架势。于是安娜十分诚恳说：“其实爱德华先生是很开朗人，他喜欢聊天和谈笑。”

        邦妮小姐立即眼神犀利瞪了安娜一眼，然后微笑道：“是吗？康斯坦丁小姐看来和费蒙特先生非常熟悉啊。”

        “是，他就住我家隔壁，所以经常来拜访我们。不过爱德华先生不喜欢人们称他费蒙特，他说自己现姓加里。”安娜毫无所觉说。

        “这点我倒是不清楚，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邦妮小姐意有所指道。

        我被眼前这诡异发展弄得一愣一愣，然而这还没完，很又有人来我家拜访了。先来人是迈克，他我不赞同目光中向安娜行了吻手礼，那种含情脉脉目光和咏唱般赞美腔调，简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前脚进门，劳伦特先生后脚就到了。

        “康斯坦丁牧师，好久不见，我又来打扰您了。”他敦厚说。

        “我亲爱朋友，欢迎您，请进。”我热情跟劳伦特先生拥抱了下，然后把他迎进门。当然我厚此薄彼行为换来了迈克一个不满瞪视。

        还没等我们集体落座，熟门熟路爱德华先生不用我们起身迎接，就自顾自进来了，他边脱帽子边笑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连康斯坦丁先生这里都有聚会了，怎么没提前通知鄙人呢？”

        我简直有以手扶额冲动，这群人再加上他们随身仆从马夫，我这座租来小房子简直撑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5字一章感谢长评，存稿正式告罄，以后要现写，所以时间不固定了。

        这章写我吐血了，不太详细，信息量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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