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章

肯特郡冬天很冷，早初秋时，树叶就纷纷飘落枝头，当寒冷冬风携着雪花扫过时，全世界都呈现出一片苍茫灰暗颜色。

        我不喜欢冬天，冬天一切都显得那么丑，寒冷空气让我手脚冻得冰凉，可我还是坚持长时间散步，回家这个词，总让我感到恐惧。

        乡间小路有些崎岖，荒草很高，一个牧羊人赶着几只羊路过小道，毛皮发黑绵羊悠闲咬着草皮，一只杂种狗赶着它们跑来跑去。

        牧羊人看到了我，他脱帽向我致敬：“康斯坦丁少爷。”

        “你好。”我对他点点头。

        生活奎因特人们没有不知道康斯坦丁，因为这个家族拥有半个小镇，奎因特庄园就是他们产业，作为当地有名望士绅，康斯坦丁先生受到所有人尊敬。

        而我就是这位康斯坦丁先生二儿子。

        一阵冷风刮过，我打了个哆嗦，呼出许多白雾，鼻尖大概冻红了，有些喘不动气。这种感觉让我不舒服，使我回想起记忆中十分类似痛苦……

        ……

        将死男人躺奢华大床上，艰难喘息着。他五官精致漂亮，可惜满脸都是红疙瘩，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疤痕，这让他看上去非常可怕。

        牧师站床边，怜悯望着男人：“可怜康斯坦丁先生。”

        男人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满脸恐惧望着神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牧师说：“您夫人希望我为您领圣体，虽然我坚信您会好起来。可是……如果您利用我来访机会，比如说，做作忏悔什么，我相信一定会对您病情有所助益。您夫人真是为贤良好妻子，愿主保佑你们。”

        长时间沉默，男人气喘吁吁，他试图说些什么，终却只急满头冷汗。

        “为他领圣体吧，别折磨他了，我可怜亚当。”一位美妇用手绢擦着眼泪，满脸凄楚恳求道。

        牧师歉意说：“哦，真抱歉，夫人。”然后他看向床上男人：“上帝慈悲无边无际，我孩子，请默默跟我说：‘我向万能主忏悔……向永远贞洁玛利亚忏悔……’”

        男人却愤怒盯着床边一脸泪痕女人，他用全身力气挣扎着要坐起来，却颓然无力倒下去。

        美妇被男人临死时后激烈反抗吓了一跳，她惊慌连连后退，差点绊倒。

        可是刚刚动作让男人耗了他后生命力，一阵抽搐后，男人停止了呼吸。

        牧师把十字架放男人身上，为死者祈祷，转身对美妇说：“请您节哀。”

        “哦，哦，亚当，呜呜呜。”美妇大哭起来，一位高大俊美男子走过来轻声安慰她，对牧师说：“谢谢您能冒险前来，哥哥一定会走很安稳，我们会焚烧他生前东西，谨防疾病传播。”

        ……

        我感到浑身发冷，量甩去脑海中回忆。

        冰冷死亡如同还昨日。

        我很不清醒，不知自己是否尚梦中。

        我是一头迷途羔羊，我犯下了罪孽，全能天主垂怜我，赦免我罪。

        祢奉命拯救忏悔人，让恶魔堕入地狱。

        于是昨日一切回到原点。

        迷途者带着记忆归来……

        ……

        趁着傍晚后日光，我匆匆赶路，晚饭之前回到奎因特庄园。

        奎因特庄园非常大，有上百顷土地和始建于上个世纪豪宅。远远望过去，辽阔平原上，一座淡黄色巨大建筑坐落大地中央，如同一小块乳酪。可是当你走近后，你才会发现整个建筑有多么奢华和漂亮。

        宅邸围成方形，是一幢整体三层建筑，里面有上百个房间，无数条走廊和楼梯。建筑风格非常古典，留有中世纪古堡风格，但是所有窗户都镶上了玻璃，围绕着宅邸花园树木林立，修剪整齐漂亮，花园中心还建了一座维纳斯雕像，十分惹眼。

        庄园主人是迪安·康斯坦丁先生，他和两位夫人共同养育了5个孩子。

        头一任妻子叫玛格丽特，未出嫁时姓威廉，是一位男爵女儿，男爵非常慷慨，给她五千英镑嫁妆。玛格丽特生养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威廉·康斯坦丁，二儿子亚当·康斯坦丁，以及一个小女儿安娜·康斯坦丁，玛格丽特就是生育小女儿时难产死去。

        她死后不到半年，迪安·康斯坦丁先生就迫不及待把另一个女人娶进了门，女人名叫珍妮，是个长相柔柔弱弱女子，金发碧眼，十分美丽。父亲是个小军官，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嫁妆，她没有选择嫁给小职员或农民，直接当了迪安先生情妇，两人早就外面生了个叫伊丽莎白私生女。玛格丽特难产时候，珍妮也怀孕了，为了防止再生出一个私生子，他们急急忙忙结婚，婚后皆大欢喜生了个儿子。

        我不喜欢待奎因特庄园里，因为上辈子我就是被我‘好’父亲，继母姐弟一起害死，别说跟他们一起生活，有时候多看他们几眼我都心惊胆颤。

        我从庄园后门走进邸宅，一位守门男仆为我开门。

        管家西蒙已经等那里了，他对我鞠躬说：“欢迎您回家，亚当少爷，我希望外面冰冷空气没有让您脚趾结冰。”

        我知道西蒙生气了，他是个好人，非常关心我们兄弟，一直反对我父亲娶了一个没钱没势情妇。

        “我可不希望天天见到父亲跟哥哥吵得没完没了，你得体谅我才行。”我笑着对他说。

        “我小少爷，逃避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做法。”西蒙不满摇头，他把我送去生着壁炉小客厅，命一位女仆给我送上温暖红茶：“请这里暖和一会儿吧，明天不要出去散步了，天气太冷，会把您冻坏。”

        奎因特庄园管家精心经营下，每年有净值8英镑出息，这是很大一笔钱，足以让所有乡绅都艳羡父亲有这样一位能干管家。要知道有些世代经营庄园贵族老爷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人们尊敬康斯坦丁先生，因为他阔跟爵爷一样。

        西蒙奎因特庄园已经服务了将近四十年，从年轻小伙子变白发苍苍，据说从他爷爷那辈起就一直是庄园大管家，现他儿子正学校读书，等毕业后也会成为某个庄园管家。岁月匆匆，时光只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生活轨迹却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掌管庄园里大大小小所有事，像一只不停旋转陀螺。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蓬蓬裙，腰上系着白色长围裙女仆来通知我：“亚当少爷，该下楼用晚餐了。”

        奎因特庄园上上下下有十几个仆人，三个下级男仆，一个老爷贴身男仆，四个厨娘，一个厨子，四个下级女仆，一个夫人贴身女仆，一个马夫，一个庄园守夜人，一个门房，一个园丁。这些人统统都是低等仆人，靠出卖体力为生，吃住都庄园里。

        所谓高级仆人是指管家，西蒙是高级管家，读过书，会拼写和数学，会说拉丁语，帮助主人管理庄园一切大小事务等，他年薪高达15英镑。奎因特庄园还有一位名叫赛琳娜女管家，是个落寞商人女儿，上过女子学校，年薪4英镑。

        我踏入餐厅时候，仆人们还忙着上菜。

        长长木质餐桌上铺着大块白色桌布，桌布边角都绣满了花纹。两只银质三角烛台被摆放正中，白色蜡烛盈盈晃动，桌面上留下长长影子。

        奎因特庄园里生活是非常奢侈，平时晚餐，哪怕不招待客人，也会天天准备正餐。不同于法国人精致料理，对英国人而言，拥有熏肉、鸡蛋、火腿和涂着黄油烤面包就已经完全称得上是一顿丰盛正餐了。

        我哥哥威廉已经先一步落座了，他今年16岁，长得非常英俊，有一头红褐色卷发，他不喜欢自己头发颜色，所以总是带着一件长长假发，用深蓝色缎带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此时，他正跟一个名叫萨拉女仆*，看到我走进来也不避讳，依然跟女仆眉来眼去。

        我哥哥是个很叛逆人，甚至就是纨绔子弟代名词，现还看不出什么，再过几年，等他继承了母亲留给他遗产，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赌博、酗酒、宠爱优伶娼|妓，一点也不管我和安娜死活。即便如此，当年他死时候，我仍然很难过，有一个大哥就像天上有一把大伞，就算他破破烂烂，却也会带给我安全感。

        母亲去世已经七年了，妹妹安娜和弟弟约瑟夫都是七岁，他们被女仆抱到餐桌上，和大人们一块用餐。

        父亲携着他漂亮妻子珍妮夫人出现餐厅，珍妮夫人穿着一身漂亮白棉纱长裙，丰满雪白胸部袒露着，一条珍珠项链搭上面，显得她高贵又优雅。如果那些东西不是我母亲遗物话，看着这样美人还会令我心情愉些。

        他们二人私生女伊丽莎白也紧随其后走进来，伊丽莎白比我大两岁，跟她母亲一样金发碧眼，虽然不过14岁，却已经出落十分漂亮了，可惜总是浑身珠光宝翠，打扮像个暴发户一样。毕竟她从小生活外面，没有上流社会生活经验，即使现已经是一位小姐了，但举手投足总有股瑟缩之气。

        所有人落座后，便开始静静用餐。

        不同于别人家里晚餐时热闹氛围，我猜父亲恨不得放弃晚餐这项活动，因为总有人让他不舒服。

        你看，威廉又开始了。

        “这个下等女人怎么又坐上来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吃惊。”威廉毫不遮掩他对珍妮夫人和她子女厌恶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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