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挑衅

晚上7点多,白天酷热已经开始消退，天还十分明亮,大街上人头攒动,全是下班人流，路边摊生意火爆，周边小区内合租房子北漂们都随意坐白塑料桌椅上，敞着衬衫领口，吃着蛋炒饭,干面,各式小菜,喝着冰镇啤酒。垃圾桶就离他们不远路边喷吐着臭气,苍蝇嗡嗡叫着，不时准确降落店家生肉上和食客熟菜上。

        张南风正三楼开高层会议,与会全是他家里人，秘书已经下班了，不下班也不让进来记录。会开到一半，几个人习惯性吵了起来，张南风张凌风vs李红星李旭，张春风两边调停，会议室里两边都大声嚷嚷，所以没注意到楼下也是一片喧哗。

        林蓉一人经理室里，她已经吃过晚饭，正检查手下过户资料，忽然听见外面吵闹，门店里人都跑了出去。林蓉一惊，来不及收拾，匆匆把经理室门锁了，跑到外面。

        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到3岁男子，头发乱糟糟，穿着一件邋里邋遢短袖t恤，一条宽松牛仔短裤，露出两条毛腿，正大声痛骂孙静：“他娘，好好问你两句，爱理不理，你当我买不起房子咋，大爷我有是钱，你他妈狗眼看人低……”

        孙静满脸委屈，眼泪只眼眶里打转：“我哪里有没回答你问题，你问我别墅能不能去看，我说不能随便去，要先跟业主打招呼，业主同意，才能去看，这又不是敷衍你，事实如此嘛。”

        男子蛮横说：“那你现就打电话，老子现就要去看，你当我买不起别墅还是咋，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户，娘，你刚才还踩了我一脚，把我鞋踩脏了，你给我擦干净，否则要你好看。”

        孙静脸色大变：“你耍流氓。”

        林蓉眉头皱了起来，经纪纠缠过路客户，客户不耐烦训斥经纪，不礼貌叫他们滚远点事情常有发生。门店门口，陌生客户纠缠经纪，破口大骂，满嘴污言秽语，过去还从没发生过，而且从话里听起来，明摆着是存心来找茬。

        “发生了什么事。”林蓉走上前去。

        “林经理，这人耍无赖。”孙静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门店里还有十几个员工没下班，看见林蓉出来，都围了上来。

        “你是经理？你他妈怎么管教你手下。大爷我要买房，问几个问题，对我爱理不理，我要看房，推三推四。这这种服务态度，还开什么公司，趁早给我关门得了。”男子双手叉腰，仰着下巴大声嚷嚷。

        林蓉看那男子年纪轻轻，容貌衣着，实不像是有经济实力买房人，难道是对社会不满，心理变态？但这么上门挑衅，实太过于稀奇。林蓉眼珠子一转，看见男子背后不远，站着7-8个混混摸样男人，虽然杂看热闹人群里，但是跟白领打扮上班族，明显不同。

        林蓉暗暗惊心：怎么一副黑社会砸场子摸样？

        林蓉温和说：“我是这里经理。不好意思，我们这位是经纪，对市场还不是很熟。这位先生要买房，有什么问题，请管问我，有什么房子想看，我马上给你联系，一定包您满意。”

        男子上下打量林蓉，门店里员工围得紧了，楼上总部人此刻基本上都下班了，但是值班保安都走了出来，手持电警棍站到了林蓉身边。

        男人看着这个局面，微有点气馁，但还是大声嚷嚷：“得了吧，买房子找你们这种公司，真是瞎了眼了，还不知道要黑我多少钱呢。”

        男没想到7点多了，门店还有这么多人，心里多少有点畏意，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林蓉忽然注意到人群后面还站着另一个高大男子，3多岁摸样，远远看去，衣着高档，男人微微皱着眉头。

        男又转过头来了：“房子我是不买了，要买也不会找你们这种公司。但是刚才这个小妞踩了我一脚，怎么办？不给我个说法，今天咱们没完。”男做了个撩袖子动作，却忘了自己大夏天穿着短袖。

        林蓉还用眼角余光注视那个大个男人，搞不清楚他跟这事有没关系，那几个混混摸样男子虽然四散着，但是明显都分布那男子周围。

        林蓉语气加温和了，面带职业性笑容，“我们向您赔礼道歉。”

        男子犹豫了一下，看形势不好，想撤，但是没完成任务，又不敢溜，过了几秒大声说：“不行，一句赔礼道歉就完啦，哪有这么简单。她把我鞋踩脏了，叫她给我擦干净喽。”

        孙静大怒：“你。”

        林蓉挥手制止，微笑着说：“她刚大学毕业不久，年轻人，性急。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嘛。”

        男大声喊：“不行，不把鞋给我擦干净，今天老子跟你们没完。”门店经纪和保安都开始发怒，后面看热闹人群开始发出嗡嗡低语。

        林蓉笑着环顾四周：“今天咱们店里这么多经纪都，这位先生，您一个人给我们大家上课啊，对待客户要像对待上帝一样。这样吧，我是经理，我员工踩脏了你脚，是我管理上有疏忽，我应该承担责任。我来向您赔礼道歉。”

        男子还犹豫，又回头扫了一眼：“不行，必须给我把鞋擦干净。

        林蓉叹了口气：“那这样吧，我来擦好不好。“

        孙静喊：“林经理。”林蓉捏了一下她手，阻止。

        后面看热闹嗡嗡声大了起来，有人嘀咕：“这男人胆够大？一人面对这么多人，保安不是有电警棍吗，揍一顿就老实了？”“哪来地痞流氓，存心敲诈来吧。”“对他那么客气干嘛，揍死再说。”

        男第三次回头看，站人群后那个男子看这架吵不起来了，就微微点了点头。

        男大声说：“行，你给我擦干净了。给我好好记住这件事，下回再有这种事，别怪我大耳刮子扇过去。”

        林蓉微微一笑：“放心，肯定会记得很牢。”林蓉接过一个员工递过来餐巾纸，弯下腰去。男穿了双不露趾风凉皮鞋，林蓉用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够干净吗？如果不满意，还可以脱下来，我们送到鞋店去清洗，然后给您送到家里去。”

        男盯着林蓉看了看，又扫射了一下四周，门店员工和保安都怒目而视，男中气不足说：“算了，看你们经理给我擦鞋份上，不跟你们计较了。叫你那个小姑娘下回放聪明点。”说完跺跺脚，扬长而去。

        背后看热闹人也慢慢散开了，很多人嘴里嘀咕着：“啥玩意儿。”“是不是黑社会小混混想来敲诈保护费？”

        楼梯口玻璃门猛地打开，楼上开会几个都跑了出来，第一个就是李旭：“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经理，孙静。”

        孙静忍不住哭了起来，李旭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跟后面四个都皱起了眉头，张凌风几乎想上去一个耳光把外甥抽开，张春风也不高兴，阴沉着脸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张南风问林蓉：“你没事吧？咋回事。”

        林蓉抬头跟员工们说：“大家都回店里去吧。”

        李旭带着孙静进了经理室，员工们回到门店，林蓉进经理室前叮咛道：“大家这两天小心点，可能还会有事，不要一个人单独去守着广告牌，要去至少三四人一起去，如果有人来找茬，不要跟别人口角，立即回门店。”

        “林经理，你觉得是那人是故意？”门店里有人问。

        林蓉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会知道。”林蓉进了经理室，张南风跟后面。

        经理室里孙静已经一面哭一面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了，那个男人走来看广告牌，她上去问他对什么房子感兴趣，那个男人就莫名其妙开始纠缠她，出言不逊，多有淫-秽和侮辱性字眼。

        林蓉点点头：“没事了，小孙，这事不是冲你个人来，你受委屈了。现下班回去休息吧，给你三天假，调节一下情绪。”

        孙静走了出去，李旭也跟了出去。

        林蓉把自己怀疑讲了一下：“我想去看一下大楼保安处监控录像，先得搞清楚这到底是偶然事件还是真有人存心滋事。”

        大楼门口有一台摄像机，门店因为是落地玻璃，也装了一台摄像机，两处录像拼起来，非常清楚看见，共有8个拆白党打扮混混跟着4个衣着光鲜男人一起过来，那个穿高档t恤男人明显是发号施令，这些人先观察了一阵，然后四散开，其中一个走上前来挑衅。

        张凌风用手指敲着桌面：“这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存心来砸店，整得跟黑社会似。这可是来我们总部找茬啊。谁外面惹这么大麻烦？这个男人是谁？把李旭叫来，问他认识不认识？”张凌风怀疑李旭外面赌钱，借高利贷，这些人是来逼债。

        李红星大怒：“凌风，你什么意思？”

        张凌风冷笑：“我没什么意思。怎么那人不挑别人，就找这个小姑娘。”

        “今天是孙静当值，而且李副总跟孙静没什么关系，嗯，我是说至今没什么关系……”林蓉急忙解释，却发现自己话不伦不类，“哦，我意思是李副总只是同情孙静无辜受委屈，安慰她。”

        张春风皱着眉头说：“你们不要吵了，这个男人是谁，我会派人去查。事情没弄明白前，大家不要瞎猜。”

        整个晚上张南风都呆林蓉办公室里陪林蓉加班。林蓉忙完了，两人一起离开门店。虽然门店离开飞虹就一步路，张南风还是开车把林蓉送了过去。林蓉停车场跳下后，张南风还是觉得不放心，就一直把她送进门。

        “哎，你不用这么担心，这条街很热闹。再说了，我有什么好让人图啊，既没钱又没色。”林蓉说。

        张南风忽然一阵心疼，又有点生气：“林蓉，你为什么要给那个男人擦鞋？咱们这边人多，真打起来不知道谁吃亏呢。”

        林蓉摇摇头：“这又不是针对我个人事。擦鞋怕什么，我又不掉份。那边人是存心来打，都是地痞流氓，我们这边人虽然多，都是文弱书生，就算打赢了，无论谁挨上两下，也是亏。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吧，这事蹊跷。”

        张南风咬牙：“这事十有八-九跟李旭有关，过去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出过这种事。”

        张南风看看林蓉：“我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等我把这事查清楚了，我叫那男人跪下给你舔皮鞋。”

        林蓉吓了一跳：“别，别，我嫌脏。珍惜皮鞋，远离口水。”

        接下来几天里，门店经纪外面守广告牌时，老有人上来骚扰，其中两个血气方刚还跟人动了拳。林蓉把人都招了回来，不再让大家离开门店招揽客户。

        张春风也打听到那个高个男人是谁了，原来是个开连锁饭庄，叫刘飞龙，就住旁边另一个小区一幢别墅里。刘飞龙出道很早，十几岁就练摊了，目前大概有几千万身家，身边经常聚着一群地痞，但并不是真黑道，平时出门都带着3-4个手下，司机，保镖，秘书之类，其实都是打手。来门店找茬这帮人是刘飞龙临时找来混混。

        李旭并不认识刘飞龙。

        张南风和张凌风都非常困惑：一个开中低档饭馆跟卖房中介公司过不去干嘛，而且好像就只骚扰这个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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