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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朝云殿事很传遍六宫,众人都知道了陛下当着顾氏两位小姐面说“顾氏好女儿早就陪朕身边”,这样直白夸赞,让人不禁感叹，如今元贵姬当真是宠冠六宫啊！

        外面传得热闹，含章殿也是喜气洋洋。阿瓷奉茶给顾云羡时犹自带笑，“顾氏想算计小姐,却被陛下给搅合了！真是解气！”越说越开心，“本家那些小姐,个个都看您不顺眼，这回居然还想入宫争宠，实过分。还好陛下没留下那两个人！”

        顾云羡淡淡瞥她一眼,她吐吐舌头，“小姐放心，奴婢就这里说说，外面会当心！”

        知道她这大大咧咧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顾云羡懒得再说她，只道：“毓淑仪那边什么意思？这些家人子位分怎么定？”

        采葭递上一份文书：“适才毓秀殿派人送来。说淑仪娘娘把她想法都写上面了，请娘娘过目。”

        顾云羡接过，“薄瑾瑗，册为从五品芳华；薄熹微，册为正六品琼章，陆斓、阮清釉、夏蕊初为从六品宝林，其余八人皆为正七品徽娥。”合上文书，“别便罢了，薄氏姐妹位分会不会定得太高了？”

        采葭道：“淑仪娘娘那边意思是，娘娘您可以斟酌着询问下陛下意见。”

        顾云羡想了想，“也好。”

        晚上皇帝过来时，顾云羡一直沉默不语。他亲手为她布菜，她也没点表示。

        “你怎么了？”他终于问道。

        她捏着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碗中黍米，“没什么。”

        她眉毛耷拉着，像是赌气，又像是不知如何是好，苦恼兮兮样子，竟是可爱无比。

        他心生怜爱，走到她身边，揽住她肩，“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略一思忖，“还是说，今日大选让你不活了？”

        说完后一句话，他落她肩上手微微用力。

        她闷闷道：“陛下怎么会这么问？后宫大选是好事，臣妾为何会不活？”

        他看着她，“所以，你很高兴？”低笑一声，“是了，这段日子云娘你筹备大选，事无巨细，全都考虑周到。不能再贤惠。”

        “这样不好么？”

        好。自然好。可她太过心，心得让他有些不舒服。

        久未听到他回答，她抿唇，慢慢道：“若是臣妾说我不高兴，陛下会怎么想？”

        “恩？”

        她抬起头，眼波清澈，里面有隐隐怨怪，“陛下您今日为何不留下阿茜和阿菡？”

        他微愣，“怎么？你竟希望她们留下？”

        “臣妾……自然不希望。”她声音低下去，“可，您为何会这么做？”

        他一笑，语气悠然，“云羡，云茜，云菡……朕身边有一个云娘就够了。她们俩再进来，朕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了。”手指滑过她玉般沁凉脸颊，“况且，那个阿茜看你目光隐有怨恨，她若进宫，定会生出是非来。”

        还有一个十分要紧理由他没说出来。大晋早年长期困于世家之乱，而世家多因外戚而起。如今顾氏已有云娘宫中，这对顾氏姐妹再进宫，恐怕局面会不好控制。

        身为姬氏后人，他断不能让外戚专权局面重演。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能掌控住她们，不惹出乱子来。但有三个女儿入宫为妃，为了避免顾氏势力太盛，他也不能再给云娘高位置了。

        这种情况是他不想见到。

        “陛下为何要这般为臣妾考虑？”她咬唇，几分恼怒道。

        他挑眉，“你居然是恼这个？”

        她微微低头，像是自言自语，“臣妾本来想得好好，后宫三年一大选，这是祖宗成例，没法改变。臣妾告诉自己，即使有人进宫也没什么，只要陛下心中记挂着臣妾就好了。”右手攥住他衣袍，“可是白日您朝云殿那么说，臣妾……臣妾虽然很高兴，却又觉得……”

        他盯着她眼眸越来越亮，唇边也不自觉带上一丝笑。轻声开口，语气温柔，甚至带一□哄，“觉得什么？”

        她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她脸颊微红，眼神中满是委屈，“却又觉得生气。陛下对臣妾这般好，臣妾就不能自己骗自己了。臣妾不喜欢陛下纳人，看到她们，臣妾心中不活。”

        他手指落上她额头，手指贴着肌肤，慢慢抚下来。良久，喟叹一声，“真是个傻姑娘。你既然不喜欢，前阵子为何要装得若无其事样子？害得朕……”

        后面话被他咽喉咙里。

        “因为臣妾明白，无论是为妻为妾，都需得贤惠大度。嫉妒犯了七出之条，臣妾不愿承认自己居然这般小心眼。”

        他似乎笑了笑，“你若真大度无私，朕倒要恼了。”

        她神情微讶，他不愿绕着这个话题多说，便道：“你若为这个生气，那么大可不必。朕准你小心眼，你这个样子，朕觉得很可爱。”

        他话说得轻松，她却似乎被他满不乎态度激怒了，没好气道，“陛下这话说。纵是您准，臣妾也不能失了自己气度。那些人已然入宫，臣妾难道要给她们脸色看不成？”嘟嘟嚷嚷，“您若不纳这么多人，臣妾便不用这么挣扎了。”

        他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朕不是，不该纳那么多人入宫。”

        话一出口，就忍不住心中抱屈。远不提，只说先帝时，哪回大选不留四五十个人？平时是各州各县进献美人来者不拒。比起先帝豪放作风，他委实算洁身自好了。

        顾云羡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这才取过文书，道：“这是淑仪娘娘送来名单，定好了诸位家人子位分，陛下可要过目？”

        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偏偏嘴唇红艳艳，仿佛樱桃，诱得他忍不住想上前吮吸。

        拼命抑制住这个冲动，他接过文书，一眼扫下去，道：“别都没什么，不过薄氏那个庶出女位分定太高了。正六品琼章？”摇摇头，“降成徽娥。”

        顾云羡愕然。即使薄瑾柔是嫡出，薄熹微是庶出，但一个从五品，一个正七品，差别也太大了吧？

        “瑾娘落罪身死，薄氏一族都不免惶恐。边关还要仰仗薄将军，他这回一次送来两个女儿，想来是心中忐忑。朕若不收，他便不能安心了。”

        顾云羡颔首，表示明白了。转头却见他仍看着自己，她有些发愣，仔细一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跟她解释为何会留下薄氏女？

        见到她神情，他有些窘，这才发觉自己意太过，几分尴尬地别过头。

        他这样神情太过少见，她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生生地呆了那儿

        半月后，十三位入选家人子都尚仪大人教导下学完了规矩，被迎入宫中。

        按规矩，人入宫必然要集体拜见宫中诸位资历深嫔御。

        从前这样觐见都是长秋宫晨省时候完成。然而如今后宫既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后，晨昏定省早就被免掉，也就难有机会把众人聚到一起。

        顾云羡见状提议说，不然就让众位妹妹去毓秀殿行拜见大礼，她们前往受礼便是。

        皇帝却拒绝了，“如今后宫虽以竹央位分尊，但她到底不是皇后。大家都是妾侍，难道还要谁给谁晨省不成？”

        这话说得理，顾云羡也没法反驳。见皇帝视线转落她身上，忙笑道：“陛下既然这么说了，来臣妾宫里也不像话。不然这样吧，地方还是毓秀殿，只把时间换成午后，这样也就不算晨省抑或昏定了。”

        皇帝想了想，颔首同意。

        于是诸位人正式进宫次日，顾云羡与六宫嫔御齐聚毓秀殿，看十三位佳人仪容端方，恭敬地稽首拜倒。

        毓淑仪坐上首，含笑道：“诸位妹妹请起，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这些东西，算是我送诸位见面礼。”说着，吩咐身侧宫人赐下赏赐。

        众人敬受了。薄芳华人中身份高，跪前头，见状朗声道：“臣妾谢淑仪娘娘赏赐，以后定恪守本分，服侍好诸位娘娘。”

        毓淑仪笑着点头。

        宫人设下席位，她们各自按身份落座。明充仪看着薄芳华，叹了口气道：“今日见到妹妹，本宫竟有些恍惚了。此情此景，恰如从前我们长秋宫定省，那时候薄美人可还呢！”满脸皆是伤感之色。

        “姜妹妹谬了，哪有什么薄美人，是薄宝林。”毓淑仪笑着提醒。

        明充仪一脸醒悟，“是了是了，臣妾一时难过，竟险些忘了这个。”

        “看到娘娘这样，倒让臣妾惊讶了。怎么娘娘从前与薄宝林关系这般好么？”贞贵姬微笑道，“这么久了还一直记挂着她。”

        明充仪似笑非笑：“自然比不了妹妹你与她情分。不过，如你这种关系好不记挂，本宫也只好代为记挂了。”

        贞贵姬看一眼薄芳华，只见她双唇紧抿，表情有些僵硬，似极力克制情绪。

        心中冷冷一笑，她淡淡道：“薄氏是落罪身亡，陛下以宝林之位将她下葬已是给了她足够颜面。充仪娘娘此刻口口声声说记挂，难不成是为薄氏不平，还是暗示当初案子，陛下处置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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