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3章

接下来几天,宁云晋都会前往欧侯府。虽然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却没有必要瞒着爷爷和父亲,给两人说过欧侯老师事情之后,他们都唏嘘不已，非常赞同他举动。

        老爷子以肉眼可见速度正衰老,也许是人体机能衰退，他身上外伤愈合得非常慢,加上体内残留毒素,将老人折磨得十分憔悴，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连说话精力都没有。

        人之将死,身边又没有至亲，老爷子没有拒绝宁云晋亲近，不过他也只让宁云晋上午过来自己这里，一天之中只有那个时间他精神会好一点。

        每天早上宁云晋会早早赶到欧侯府，伺候老爷子吃饭，帮他擦拭身体，上药。有时候事情做完了，老爷子又不想说话，他便会拿着书本坐炕边守着。有时候老爷子精神好一些，他便会听老人絮絮叨叨说一些年轻时候事情。

        老人一辈子比这年代大多数人都活得长，他也有过鲜衣怒马时候，曾经去过很多地方，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大夏，甚至出了国门看过广阔草原和壮阔大海，北至俄罗斯，南至马六甲。

        他生命中经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但是那些后都成为了生命中过客，等到大夏建国之后，血脉者一代代凋零，又没有生大宗师，只能为了族人镇守京城，过着平凡生活。

        宁云晋看来这就像是一种莫大束缚，这样责任何尝不是让老人失去了自由。四位大宗师中毕沧浪活得尊贵，吴谦一活得肆意，石于春过得逍遥，唯独只有老爷子是过得低调，他过着离群索居生活，没有什么显赫战绩，甚至连八旗中生子弟都忘记了他存。

        可是就是看似如此貌不起眼老人却一声不吭地正面击败了被奉武族视为神灵毕沧浪，宁云晋觉得这位老师实是很了不起，他自问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么无私，毫无所求对族群风险所有。

        老人神智随着身体衰老渐渐便得有些混沌，他生命后几天唠叨得多是老家苍莽林海，还有一个叫做冬儿人。

        就宁云晋陪了老人十二天之后，当次日清晨到达欧侯府时候，便看到那小厮红肿着双眼等着自己。

        天授十八年十二月八日，奉天族大宗师欧侯修己离世，享年一百零八岁。

        宁云晋心中说不出遗憾，他仅仅只是因为出门时候被事情耽搁，晚到了片刻而已，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居然连送老师后一程心愿都没有完成。听小厮说老人家一直等着，直到他往常到来时间才咽下后一口气，他愧疚得眼泪止都止不住往下掉。

        文禛问询赶到时候便正好看到这一幕，少年双目含泪，浑身透着彻骨哀恸。

        美不过美人垂泪，宁云晋只是静静地站欧侯修己房门外，任凭泪水滑落脸颊。没有大声哭嚎，没有呼天抢地悲切，但是任谁都能看到少年那一指便可戳破脆弱。

        这种压抑无声哭泣将那说完话小厮吓得无措，这一幕也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敲击文禛心上。他见过宁云晋很多样子，嬉笑任性、装乖卖傻、聪明懂事又或是风华绝代美丽，但是却没想到这孩子会对老师去世有如此大反应。

        仿佛中了蛊一般，文禛走上前，伸出手指拭去宁云晋脸上泪珠，“别哭。老师走很平静，这是喜丧。”

        “只是迟了一步而已，若是我早一点出门便能见到老师后一面，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走……”宁云晋仰着头望着文禛喃喃地道。

        光是欧侯离世宁云晋原本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他以往和老人相处时间并不多，虽然尊敬有余，却亲近不足，只是这段时间才能感觉到老人确实待自己如同子辈一般善意，所以投桃报李。老爷子就如同一座无法仰止高山一般，即使散了功，宁云晋也觉得没可能那么崩塌。

        昨日他甚至感觉老爷子精神好了不少，至少说起了年少时和那个叫冬儿人偷偷跑进林子里打猎事情。可是偏偏就意想不到时候，老人就无声无息走了。

        这便如同一颗炸弹般将他无数次建设起来硬壳炸得粉碎，深埋心底渴望与懊悔瞬间将他包围。如果自己那天没有出门，如果自己多陪伴家人一些，是不是心理就会好受一些……

        就像植物会追随阳光生长，人也会眷念曾经获得温暖，比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夏，宁云晋怀念成为阳澄那段日子，可是偏偏他又再也回不去了，这让他怎么不遗憾。

        这么多年以为他根本没办法找准自己定位，虽然生大夏却没办法主动去爱她。管脑海中有那么多超越现知识，可宁云晋却并没有拿出来，就连当初受到震动弄出来报纸，上了正轨之后也就撒手不管。

        但是老爷子今天离世却让他看清楚了现实，若是再留念过去，自己会连现拥有都不珍惜。

        文禛哪知道他复杂心事，只当他重情重义，安慰道，“你孝顺老师都看眼里，他老人家不会遗憾。”

        宁云晋抬手擦干眼泪，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给文禛行礼，连忙告罪。

        这个时候文禛怎么可能怪罪他，牵着宁云晋右手走进欧侯房间。

        老人家丧礼注定了不能大肆操办，他又没有孝子孝女衣，便由文禛亲自给他擦身换上小衣，由宁云晋为老人理发刮脸。两人默默做着事情，虽然一切从简、隐蔽，但是也不能委屈了这位一代宗师，该有礼数都不能有失。

        老爷子遗愿是火化，然后将骨灰埋回故地，文禛原本是安排了人去办这件事，但是宁云晋却想自己考完之后亲自去跑一趟。文禛拗不过他，便允了。

        办完这一切，宁云晋小脸都尖了，但是神色中坚毅却越发明显。知道欧侯离世消息人只当他是经历了亲长离世瞬息长大，只有他自己知道正原因。

        虽然没办法正大光明为老爷子服丧，不过宁云晋还是自觉地将自己衣物都换成了素服，停了饮酒肉食，镇日家闭门读书。文禛见他如此，心中只有喜爱，原本还想经常召他进宫陪伴事情便也作罢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天授十九年四月，随着省试来临，京城再次沸腾起来。这年考试日子定十九，刚到初十宁家便围绕着宁云晋事情开始忙碌。

        省试不比乡试中途还能出来，这一考就要连续九天七夜，考试时候只能穿单衣单裤，吃食也要备好消化，其中讲究很多。宁家毕竟没有人参加过科举，等到打听到那些必备用品之后，一应用具都已经翻了好几倍。

        考试那天宁云晋被家里父兄亲自送到考场，再一想到这些天来家里下人连经过自己院子都要蹑手蹑脚，不准弄出一点声音来，他不由觉得好笑，心里却暖暖。

        省试考场设置京城贡院，条件比乡试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虽然同样是无门无窗小隔间，里面就架着两块木板，但是好歹没那么重霉味与蜘蛛网。经过了比乡试时严厉搜查，宁云晋终于找到了自己号房。

        或许真是有文禛示意，给他检查小吏很恭敬，宁云晋可是看到他转脸就将自己身后人拔得精光，连带被子也挑开来仔细查看了。还真有一个倒霉鬼，将小抄用老鼠须写马甲里面，检查出来后被哭嚎着拖走了。

        听说号房里面水每天只供应一次，宁家便给他备了个大大瓮，却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破盆。宁云晋见那破盆还算干净，便也接了些水，将号房擦了一下，毕竟是要待几天地方，能舒服一点是一点。

        时辰到了之后，考卷发了下来，宁云晋先去看策问题目。策问有点像是现代问答题，先看好了之后答前面时候就可以开始思索。

        将题目全部扫了一眼以后，宁云晋发现今年策问题目与诗赋是有关联。诗赋题目是：“天授十九年元月，上御太和殿，时大商遣使递交国书，故做《款塞来享》诗云，之后策问题目也是围绕着大商建国事情，他只是稍微揣测了一下文禛心思，便知道今年科举如此定题用意。

        这《款塞来享》出自汉宣帝《议孝武庙乐诏》，其中款，扣也，可以理解为塞外客来服从意思，题目里有颂扬天下一统意思。按照惯例，诗赋绝大多数都是用来歌颂皇帝功德，只要不偏题朝着统一塞外这边夸就行。但是策问那边却是挖了个坑，若是只看到大商议和表面上春秋和平一面，那肯定落地无误。

        他本就知道文禛施政思路，又清楚大商立国背后事情，心中有了计较之后，便落笔有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有点没写好，我再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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