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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节 原是冒险之举


两个亲兵听了公主的解释,亦是打从心底称赞。但随即他们又想到一些问题,问道:“公主的计策原本很好,可是……为何公主不说咱们从军营南边而来?从南边到军营中心,一路见过咱们的人原是不少,若是以后追究起来……”

        祝铭蔓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淡然说道:“世事难以两全,我这,原是冒险之举。”

        看着两个亲兵疑惑的神色,她又说道:“一来,我是想打探一下,这些叛军与胡人是敌是友,对待胡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直言发现胡人的踪迹,只想看看叛军大将的反应。”

        一个亲兵插嘴道:“看来叛军虽与朝廷作乱,却仍是卫国子民。南路将军听到胡人,是十分警惕的。”

        祝铭蔓点了点头:“第二,我也是想借此打探,叛军的主将究竟是在何处。”

        此言一出,两名亲兵又是不约而同地惊讶,但同时亦是面露喜色,他们所以不顾危险深入叛军军营,一步走错便有可能身首异地,为的便是打探叛军主将与驸马的去处,如今竟听公主说道已经有了法子,如何不惊喜交集。

        祝铭蔓缓缓说道:“南路大将将我们三个留在身边,可见他对这消息的重视。这样的军情,想来他不会自己做主处理……”

        看着两个亲兵对视片刻,方才一齐恍然称赞:“是了,南路将军定然是要去同他们的主将商议,如此一来,便可知道他们的主将在何处了。”

        亲兵欢然鼓舞,祝铭蔓的脸上却隐然带着忧色,只是看到两人欢喜,淡淡一笑,并不再说什么,只让两人留意南路将军的去向。

        不多时,姓方的亲兵匆匆回报:南路将军邀请其余三位大将,一同到他的营帐中商议要事。之后东西北三路大将果然应邀而至,在南路大将营帐中商议许久,告辞而去。却不见有谁去禀告主将。公主,他们为何不去……找主将商议呢?

        祝铭蔓默然颔首,许久,方才缓缓说道:“看来他们的主将,伤势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刚刚有些眉目,没过多久又回到原处,心中难免气沮迷茫。

        祝铭蔓微微一笑:“这本就不是一件易成之事,打探对方主将的所在,岂是这般容易?眼下我们虽不知道叛军主将在何处,但可确定他应是受伤不轻。养伤,医药是少不得的……”

        那亲兵眼中一亮,随即躬身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人的暂住在南路将军附近的士兵营帐中,行动虽不受限制,却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生怕引起别人怀疑。所以他们打探叛军主将的所在,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眼看天色又已昏黑,祝铭蔓朝着一所营帐缓缓走去。

        看到有侍卫往营帐送汤药、纱布以及药瓶等物,祝铭蔓已经断定,他们的主将定是住在这里。

        祝铭蔓躲过营帐门前的守卫,绕到营帐之后,慢慢用利刃在牛皮大帐上切开寸许长短的小口,侧耳静听里面的声息。

        然而侍卫将所用物品送进营帐之后,便又悄然无声地走了出去,并没有与里面的人说什么话。祝铭蔓又等了许久,仍未听见里面有什么声息,心中不由得诧异,心想难道叛军的主将受了伤,竟无人照料吗。

        祝铭蔓很想从营帐的小缝中窥看一下帐内的情形,只是明知此举太过危险,只得忍住。

        也不知等了多久,眼看着天色黑成一片,乌云沉沉,星月无光,而空气中又是重重的翳闷之气,祝铭蔓的心绪也自迫切期待变成了昏昏闷闷,加上一天的暑热渐渐消褪,竟让她觉得四肢怠倦,将要合眼睡去。

        也不知这般昏昏沉沉地过了多久,忽然营帐里传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似是什么地方感到了痛楚,而且声音粗鲁嘶哑,祝铭蔓一惊而立时清醒,这声音,想必便是叛军的主将了。

        打点了精神正要仔细再听,忽然一句话轻轻传到了耳畔。祝铭蔓有如身遭雷击电闪,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落篱,很疼吗?”

        没错,祝铭蔓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这声音听来如此熟悉,仿佛来自于自己的记忆深处,确然是自己朝思暮想、将其一言一行都放在心中细细熨帖的夏启佑无疑。

        可是,他柔声呼唤的人,居然是落篱。

        落篱,是周落篱,可是怎么会是周落篱!难道那个嘶哑的声音,是来自于周落篱?还是营帐里,还有除了夏启佑与周洛篱之外的,第三个人呢?

        不,绝对不会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落篱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但祝铭蔓凭直觉亦可以肯定,营帐中只有夏启佑与周落篱两个人,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也是来自于周落篱。她有这样的判断,或许只是因为,夏启佑的那一声温柔的呼唤,应该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私语,那种情形,是不会有别人在场的。

        营帐里一时间没有声息,营帐之外,唯有军营中的刁斗声远远传来,四下里亦是一片静悄悄的。

        祝铭蔓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是她自己。

        可奇异的是她的思绪居然仍是清醒的。

        兵权,虎符,信物,大婚……这些事情不停地在祝铭蔓的脑中盘旋往复,她甚至开始渐渐恍然,这一切事情的始末。

        身边只有这所营帐,连一棵可供依靠的大树也没有,祝铭蔓只觉得全身无力,想要找一个凭借却怎么也找不着,只有使劲攥着随身的匕首,仿佛在用力抓住某种即将逝去的东西。

        ……

        夏启佑轻轻为落篱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肩头上药。

        看到落篱紧皱眉头、咬着牙强忍着痛楚,眼睛却并没有睁开,这样的神情仿佛是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靥,夏启佑敷药的手不由得轻轻发颤。

        眼前的落篱,和一年前的她相比,实在已经变了太多。可是夏启佑清楚地记得,这是怎样一个害怕痛楚的女子,即便是手指上一个轻轻的划伤,她也会说疼,并不似如今,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在竭力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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