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弥天大局（七）

街道尽头，一名红衣男子坐于马背上，身上红衣织金，反射着粼粼日光。通体漆黑的健马在人群中小跑着前行，四名侍卫腰佩宝剑，环伺在马四周，往外围绕了十七八个仆役，有提鸟的，有牵狗的，有抱鸡的，有背着钱袋的……空手的几个仆役对着周围的人群一顿拳打脚踢，喝骂声不绝。

        “滚开！”

        “别挡道！”

        ……

        真是好一个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

        马背上的红衣男子不时甩一下马鞭，见闪避不及的路人被抽倒在地，便是仰头一阵大笑。远处的人看清了来人是谁，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就跑。

        刑五一干人等纷纷闪避，只留意着人群中有无人趁机捣乱，并不上前阻拦，只是待到那男子打马过去后，又重新整顿了人群的秩序。

        迈上空旷大街，那男子突然给身下健马加了一鞭子。那马猛然加速，快若闪电般疾驰而来。健马四蹄翻飞，长街短短的距离，眨眼便到莫府门前，那男子依旧不肯减速，只任由那健马直直的往正门冲来。

        莫浅猛地站起身，心中又惊又怒，眼见那马自两排太师椅间冲过，直奔屏风而来。

        靠！这他妈的到底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找死的？

        人群已是一片呆滞，莫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到了这关头脑子转的飞快，到底避还是不避……避的话，就只有狼狈的跑出屏风……不避的话……

        红翡用力在拉她，“小姐……”

        莫浅一把推开红翡的手，啥都能丢，就是不能丢的气势！……你丫真以为自己是开的是装不死人的豪车啊！……姐姐身后莫家的大门可是又沉又硬！

        男子猛的一拉缰绳，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男子稳若黏在马背上一般。他背对日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织金红衣翻飞。

        咚！

        马蹄落地一声闷响，险险的停在案桌之前，不足巴掌宽的距离。众人齐齐的呼出一口大气，满脸惊魂未定。

        莫浅心也随着那马蹄声重重的跳动了一下，顿时暴怒，闹市玩漂移！怎么就没摔死这王八犊子！

        男子仰头大笑起来，方才的疾跑将他的头发吹的有些散乱，他也不在乎，飞身从马背上跳下。莫浅面色铁青的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他个子很高，皮肤白皙，外形偏向高加索人种。高鼻深眼，睫毛又翘又长，长得一副好相貌。身上玉佩锦带俱全，一条马鞭上镶嵌了不知多少宝石，那马瞧着也无比神骏，四蹄踏雪，一身黑油油的毛皮反射着阳光。

        在场的人惊魂未定，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红翡畏惧的拉了拉莫浅的衣服，低声道，“小姐，这是国舅爷，人皆传他生性顽劣，性好渔色……中秋那夜在闹市打马，害的上百百姓伤亡，有好些日子没出来了……”

        莫浅心头咯噔一声。

        国舅爷？胡贵妃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前皇后死了以后，皇帝就没再立后，如今后宫最尊贵的人就是胡贵妃了。胡贵妃虽是后宫之首，可她儿子才几岁，唯一的弟弟又不争气，一向低调的很……这位是被人撺掇来当出头鸟的傻鸟还是误打误撞撞上来的？……不论如何，这只傻鸟的后台太硬了，弄死几十个人就消停了一个月，这个硬茬比她设想的还要硬上那么几分！

        想到这里，胸口的火气先泄了大半……身份是硬伤，第一个上门来的就是这种得罪不得的傻鸟……她就说封建制度害死人啊……

        胡彦看着沉默的众人，突然哈哈一笑，“爷道是有什么热闹，原来是莫家票号又开张了！爷正愁银子不凑手！”他手一挥，刚赶上来的奴仆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呵斥那账房，“全兑成银子！”

        账房原本在收拾尚桂拿来的银票，收银票的动作稍慢了点儿，那仆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耽误咱们国舅爷的时间！”

        瞬间，五指印浮了上来。

        日头当空，连一丝风都没有。周围的百姓安静的看着莫府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就连那些闲汉此刻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这小霸王。尚桂，在平头百姓面前他是个爷，此刻也只有闷不啃声的躲在一旁。柳怀安面色变了几变，正要上前，胡彦一鞭子劈头盖脸的甩在那仆役脸上，呵骂道，

        “莫小姐面前，你也敢造次！莫小姐的人是你能打的吗？”说着冲着屏风一拱手，嬉笑道，“莫小姐，我在这儿给你赔礼啦！你要心气不顺，我再让人抽他一顿？”

        他一口一个莫小姐，红翡气的面色通红，柳怀安丹凤眼一眯，薄唇紧抿，莫浅则是叹了口气，几千年了，男人这点儿尿性还真没变过……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直奔她而来，玩儿调戏之前不清场……怕是被人忽悠来的……

        真是好一招祸水东引……这胡彦不是善茬，一个应对不好，她就得跟胡贵妃杠上了！

        摔！

        杠毛啊杠！……她又不是慈禧太后，有跟全世界开战的魄力！这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得忍下了！

        莫浅咬咬牙，朗声道，“国舅爷如此看得起民女，民女受宠若惊。还请国舅爷到屏风后一叙。”

        这胡彦是什么人？京城里横着走，欺男霸女，做事情全凭喜好，偏偏胡贵妃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寻常人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王公贵族对上这么位胡天胡地的主，也是尽量避开，毕竟，这么个浑人也干不了什么伤到他们根本利益的事，为了这人得罪胡贵妃还真犯不着。

        莫浅的反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怀安闻言一震，红翡低声惊呼，比起两人的反应，人群的反应可就大多了，一群闲汉是愣在当场，而那些平头百姓则是索性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抽气声由于是众人齐齐发出，声势惊人。

        胡彦闻言面上一喜，调戏那么多民女，他还没遇上过这么配合的！莫浅的声音清脆，听起来就是个美人儿！他敞亮的哎了一嗓子，便迈步跨上台阶。几名侍卫欲阻止，被他一把甩开。

        “小姐！”红翡不赞同的低叫，莫浅摆摆手。

        莫浅原来的身体可比现在这个漂亮多了，出入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色胆包天却又得罪不得的老色狼还真是见的不少，她爬到那个位置以后才被老大护着，在那之前，为了防狼还真是什么招数都用过。

        会收拾不了一个小色狼？……开什么国际玩笑！

        胡彦钻入屏风后，抬眼一看，莫浅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一张小脸到还算得上中上之姿，可惜就是黑了点儿，右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竟是破了相……而且左臂还悬在胸前。

        跟胡彦的失望不同，莫浅心头一叹，啧！还真是个大帅哥！宽肩窄臀，腿长颜正。她作为颜控党，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笑道，“国舅爷请坐。”

        胡彦这辈子女人见得多了，不是不屑他，就是害怕的浑身哆嗦，总归不过见到他调头就走。看见莫浅落落大方的招呼他，他虽觉得自己被人哄了，倒也觉得新奇。笑眯眯的往莫浅身边凑，看她吩咐红翡端茶倒水，道，“我不渴，别让她忙了，莫小姐与我说说话就好。”说着，伸手便去够莫浅的脸。

        莫浅也不避让，她脸色一沉，冷声道，“到我的地头上，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先喝茶！”

        胡彦闻言一愣，倒是忘了手上了动作！他看着她小小一个人儿，脸虽板着一双杏眼却是似喜还噌，说不尽的风情，这原本七八分的颜色，竟然瞬间灵动起来。胡彦这辈子还真没遇上过敢跟他叫板的女人，回神之后，竟是难得好脾气的赔笑，“好好好……不就是喝茶吗……都依你……就按你的规矩来！”

        切……果然古今色狼都一样……犯贱！

        红翡去端茶水，莫浅重新落座，笑吟吟的看着胡彦道，“国舅爷今儿个怕不是路过这儿吧？且让小女子猜一猜，怕是有人赞了小女子的容貌，才引得国舅爷累上这么一趟。”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胡彦不住点头，她才又道，“那人可曾告诉国舅爷，小女子是谁？”

        胡彦目光只在她一双眼上打转，只觉得刚才那一眼实是勾的他心痒痒，恨不得她再瞪他那么一眼，闻言随口答道，“莫大老板的女儿！”

        莫浅点头，“小女子是莫大老板的女儿。莫氏票号被奸人算计倒闭，家父一诺千金，小女子自然不能让家父地下蒙羞，决意一力承担起此事。奈何，小女子近些日子却是接连遭人追杀，脸上这道疤便是如此来……”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脸上寸许的疤痕，又叹了一口气到，“近些日子我一直在筹措银子，可到如今，这账面上的亏空还不下百万两……我常听人言，国舅爷不光长得英明神武，为人也是仗义疏财……”

        说到这里，她一双星星眼看着胡彦……会卖萌……求**……你国舅爷天天在秦淮河畔支援赌坊、妓院经济建设，好歹也支援姐姐一把啊！……来啊！反正就你这张脸，这身材，吃亏的绝不是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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