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一脚定乾坤

从这些热情的掌声里，我感受到了大家的期待，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和责任。诚然，对我来说，那个七班的杨子威根本就不是对手，可这是班与班之间的战斗，只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短时间内提升大家的团结力和战斗力——实在是太短了，只有一个上午，也不知够不够用？

        但是难得大家这么期待，所以我也一口应承下来，说什么也要带领大家干翻七班！

        当然，除了事情之外，还有一个疑惑萦绕在我的心头，等到大家慢慢安静下来以后，我才问了出来：“周老师，学校肯定是不允许打架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应战，事后你就不怕遭到学校处理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大家也才如梦初醒，纷纷说着是啊，周老师主动挑起战斗，事后被学校处理怎么办？而我们班主任，却站在讲台上神态自若地说道：“这个放心，我有办法能应对的，你只有专心打赢这场战斗就行！”

        看着班主任气定神闲的模样，我也放下心来，重重点头，说好！

        虽然已经上课了，班上同学还都沉浸在激动和期待之中，而班主任也没有离去的迹象，甚至还和我开起了玩笑：“王峰，你要是打赢了啊，我就把咱班的郝莹莹介绍给你。”

        郝莹莹，昨天我就听石林说过了，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在整个学校也是排得上号的。班主任突然开这种玩笑，班上当然又是一片起哄之声，角落里也响起一个害羞的女声：“周老师，你真讨厌……”

        班主任哈哈大笑，摆着手说玩笑、玩笑，你们不要当真啊。但他越是这么说，班上同学就起哄的更大声，郝莹莹更是羞红了一整张脸，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不停地挠着脑袋。

        看这班上的气氛，就知道班主任和大家的关系确实很好，我也是第一次呆在这样的班级里面，感觉还挺新鲜的。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安静下来，班主任才继续说道：“那行，王峰，你准备准备，放学我再过来找你。”

        班主任离开之后，任课老师这才进来，继续给我们上起了课。不过虽然已经上课，大家的兴奋之情依旧没有退去，仍旧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在任课老师也不大管事——在这所普通的高中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是这样混摊子的，所以才显出我们班主任的难能可贵。

        石林也对我改了称呼，直接叫我峰哥，说峰哥，你可以啊，真是深藏不露，还好我昨天没得罪你！

        然后他又问我昨天晚上不是跑了吗，怎么又返回去和飞机头打架了？

        我正和他解释着昨天的荒诞过程，旁边的同学突然给我递过来一张纸条，而且还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我莫名其妙地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王峰，如果你真能带领咱班打败杨子威，我可以给你一次和我约会的机会哦。

        落款是郝莹莹。

        看着这张纸条，我有些哭笑不得，郝莹莹字里行间的优越感表露无遗，好像给我一次约会的机会就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不过也能理解，在这所美女极度匮乏的学校里面，郝莹莹这样的女生肯定很受追捧，追她的男生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班了，有点优越感也是很正常的。

        我在看字条的时候，旁边的石林也一字不落地看在了眼睛里，这个小四眼别看戴着眼镜，机灵着呢。他一看，就叫了起来：“哇，哇，郝莹莹竟然主动约人，我也算是彻底开了眼了，峰哥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我用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给我安静着吧。

        接着，我又回头看向郝莹莹的位置，郝莹莹也正看着我，羞涩地冲我一笑，然后低下了头。之前和我来往过的女生，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女，所以我也没有因此而小鹿乱撞，就是觉得有个美女陪着倒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我得打赢杨子威才行。

        这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以后，班上同学便朝我围拥过来，询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干杨子威。这是我来这学校的第二天，就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和我之前低调的计划一点都不相符，不过我倒是也没有排斥，认真地和大家讨论起来。

        昨天和石林聊的时候，我已经对这个班有了一定了解，知道他们的战斗力特别稀烂，只有凶狠男和他的几个死党能拿得出手。不过，好歹我也指挥过数次大型的战斗了，这种小打小闹对我来说还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根据班上男生的不同类型和战力，我很快就筹备好了一份作战计划，人员一共分成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是我和凶狠男，冲在最前面给大家开路，也给大家做个榜样，鼓舞他们的士气。

        第二梯队，是凶狠男的几个死党，以及一些还算有点血性的男生，他们是主力部队，跟在我和凶狠男的身后清理杂鱼。

        第三梯队，是剩下的所有男生，他们的胆子不大，战斗力也有限，跟在最后捡漏就行。

        同时，班上的女生也要跟着，为我们所有人呐喊助威。虽然后来的我主要是参加社会上的打斗，但早期也是指挥过不少校战的，非常清楚女生助威对男生的重要性。

        就像打篮球似的，如果场边有女生观看的话，那男生一个个真就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潜力无限！

        我的作战计划清晰明了，班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无论男生女生，一个都没落下。这对我来说非常简单，可对班上其他学生来说，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度一个个露出钦佩的神情，凶狠男也激动地说：“峰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在哪个学校当天啊？”

        我笑了一下，说没有，老被人欺负，才转学过来的。

        “不信！”班上同学异口同声地大喊，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一片大笑声中，我的神色却是一黯，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说谎，我真是被人欺负得不行了，才来到这里的……

        剩下的两节课时间，大家积极熟悉着自己的任务，感觉比备战高考还要上心，看来班主任之前的那番话起了很大作用。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放学了，等任课老师离开之后，大家都很默契地没走，而是坐在教室里面静静等待着什么。很快，脚步声响起，我们班主任终于来了。

        年纪虽轻，步伐却沉稳有力，他走到讲台上面，再度扫向我们全班，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班上同学个个精神奕奕，齐声大吼：“准备好了！”

        “行，出发！”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班上的学生浩浩荡荡地出了教室。和昨天晚上凶狠男带队的情况不一样，这次没有人在借故离开，大家全都战意十足，而且团结一心，一起下了教学楼，朝着操场上的篮球场走去。

        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吃饭的高峰期，可是很多学生并没有往食堂走，而是和我们班的学生一起往大操场走。我们觉得奇怪，难道我们要和七班打架的事，已经在整个学校都传开了？

        班主任很快就为我们答疑：“是的，我匿名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号召大家都过去看。这是一次你们崭露头角、夺回尊严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失败啊！”

        大家一听，又紧张又兴奋，再度窃窃私语起来，而凶狠男大声叫道：“放心吧，有峰哥带着咱们，肯定没有问题！”

        而我心里却觉得奇怪，班主任这是要把事往大的整啊，我能理解他想快速让我们班翻身的心理，可说到底这场战斗是他一手挑起来的，真就不怕学校事后对他处理？

        还是说，他的后台很硬，根本不鸟学校？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大操场上，这里竟然人山人海，感觉半个学校的人都出动了，看来班主任发的那个帖子很有效果。与此同时，现场便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嚣。

        “来了来了，六班的来了！”

        “号称高二年级最废物的班级，据说他们换了一个老大，准备夺回自己的尊严，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学校论坛里的帖子是这么写的。”

        “嘿，换老大有什么用，一窝废物还能翻天不成？上次我在网吧碰见六班的学生，因为满员了我就让他们滚，他们真的乖乖滚了啊哈哈……”

        “哎，旁边那个是谁，看着年龄不小了啊，难道是他们老师？”

        “对对对，是他们老师，六班的班主任周晓东，他怎么也来了，不会是要帮班上的学生打架吧，那可就太好玩了啊……”

        一片议论声中，我们一整个班四十多人，在班主任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篮球场的边上。篮球场的对面，站着七班的杨子威和他的一些兄弟，不过只有十来个人而已，完全不能和我们这边的声势抗衡。

        当然话说回来，只要上过学的都知道，一个班能叫来十多个人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班也是在班主任的亲自组织下，才来了这么多人的。看到我们一整个班都来了，杨子威的脸顿时有些发白，但是当着我们班主任的面又不敢说什么，便悄悄和身后的一个男生说起话来。

        说完以后，那男生便走到一边去打起了电话。

        “应该是报给保卫科了。”

        我们班主任沉着脸，说道：“王峰，能不能在保卫科来之前干掉他们？”

        保卫科？

        这帮王八蛋还真有脸，这和社会上那些家伙打不过别人就报警有什么区别？我们班上的学生也纷纷骂了起来，痛斥杨子威太不要脸，而他置若罔闻，脸皮也是如城墙一般厚。

        而我之前看我们班主任那么气定神闲，还以为他已经搞定了学校方面，没想到连保卫科那关都过不去。不过当时事态紧急，我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立刻达到：“能！”

        接着，我又喊道：“六班的，给我上！”

        在我的一声号令之下，我和凶狠男最先冲出阵营，接着是凶狠男的几个死党和一些有点打架经验的学生，最后是一帮胆子又小又不会打架的学生。根本不说废话，三个梯队同时出动，一起朝着对面的杨子威等人扑了过去。

        这个阵势，我们班的学生之前在心里已经排演过无数次了，所以现在行动十分迅速和娴熟，有我和凶狠男带头冲着，后面的学生尽管跟着就是。并且在我的要求之下，大家齐齐发出响亮的吼声，别小看这个吼声，真的可以提升士气。

        而我们班的女生，也适时地叫喊起来，给我们呐喊助威。

        “六班六班，猛虎下山……”

        口号是中二了点，但确实管用，大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无所顾忌地往前冲去。而对面的杨子威等人，明显还没做好准备，按照以前的惯例，大战之前至少要先叫骂上几个回合才会开打，所以他们看到我们突然冲过来的时候，整个完全慌了，一个个脸上充满恐惧和震惊。

        杨子威的如意算盘打的很精，他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等到保卫科的来了就好了，但我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包括四周的学生，也是一脸震惊，他们同样以为两个班既然约架，肯定要先骂上一会儿，一些人都做好嗑瓜子看热闹的准备了，结果这场战斗来的却是如此猝不及防、出乎意料。

        不过杨子威既然能当老大，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之下，最先反应过来和镇定下来的也是他。他大喊道：“大家别慌，六班这群废物，只要咱们稍稍动动手指头……”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和凶狠男已经奔到他的身前。

        凶狠男出招很快、也很猛，一拳打向杨子威的脸，杨子威刚要伸出胳膊抵挡，旁边的我已经一脚踹出。我都没敢用全力，顶多也就七八分吧，但杨子威整个人还是飞了出去，四脚朝天的“咣当”一声撞在篮球架上。

        这一脚，定乾坤。

        擒贼先擒王，永远亘古不变的真理，只要对方的“王”一倒，军心迅速溃散也是必然的。

        杨子威和凶狠男的战斗力相仿，凶狠男本来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结果看到我一脚就将杨子威一飞了，凶狠男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卧槽，太他妈的爽了，兄弟们上！”

        在我们身后，是凶狠男的几个死党和学生，他们同样看到了杨子威飞出去的情景，顿时精神大振，就如我们班女生喊的口号一样，他们顿时犹如一群猛虎下山，又如数支锐利的尖刺，猛地插入对方的阵营之中……

        士气、战意，我们这边都已到达顶峰，原先一个只能对付一个，现在受到刺激之后，潜力大大开发，一个对付两个，甚至三个。现场，顿时惨叫、哀嚎连连，在我们如此勇猛的攻势之下，对方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和信心，任由我们班的学生踢打和叫骂。

        而我们的第三梯队，本来是一群极为窝囊的学生，平时被人甩个耳光都不敢还手的那种，现在在前两个梯队的带领之下，也发挥出了无敌的勇气，同样敢去上手打那些家伙了。

        整个战斗过程，持续了也就三分钟不到，对方便兵败如山倒，败的不能再败。之前嚣张无比，直接去我们班挑衅的杨子威，好不容易爬起来之后，便看到自班的学生已经全军覆没，索性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乖乖认输。

        凶狠男扑上去，对着杨子威就是一阵踢打，好好出了一口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恶气。

        这一仗，赢得就是如此轻松。

        我们班的学生欢呼起来，女生也为我们拍手呐喊，这一刻大家是如此的开心，原来挺胸做人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这一战后，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随便欺负我们班的学生？

        不过大家也知道，这一战要是没我，绝对不会赢得这么简单。在凶狠男的带领下，一帮男生冲了过来，将我高高举起，大声叫着：“峰哥、峰哥……”

        而我，虽然才来这个班第二天，但也实实在在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之中，和大家一起开心、一起振奋、一起热血澎湃。这种感觉，是我从没体会过的，以前不管读初中还是读高中，虽然也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不错，但是这种“集体归属感”是头一次这么强烈。

        但是好景不长，我们庆祝还没多久，一大片杂乱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是保卫科的来了。打架本来是个挺隐私的事，不管是谁打架都想找个偏僻没人的地方，这次却闹得这么大，想不引起保卫科注意也难。

        和在外面打架碰到条子不一样，这是在学校里面，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而且班主任之前也说了后事他来料理，所以大家都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保卫科的冲上来按住了我们。

        我们班的二十多人，和七班的十多个人，被全部带到了保卫科里。

        虽然班主任说了这事他来处理，不过我还是提前就和班上的学生打好招呼，千万别把班主任供出来，就说是杨子威主动来我们班挑衅，然后我们就被逼无奈应了战。

        班主任和我们一起去的？

        没错，不过他是去拉架的，最后没拉住而已。

        面对条子，我都能沉着应对，别说面对一群不专业的保安了。我说过了，我来省城唯一的本钱，就是过去两年间攒下的丰富经验，要是一群保安都搞不定，那以后也就不用混了。

        不过我也知道，这么一打之后，处分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班上同学没人在乎，大家依旧沉浸在战胜七班的兴奋之中。他们说，自从来这念书，还是头一次这么扬眉吐气。

        没过多久，保卫科就把我们放了出来，说是回去听候处置。

        处置？

        谁也不信，学校能把我们一整个班的人开除。

        大家开开心心地往外走，路过保卫科科长的办公室时，出于“职业习惯”我本能地往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我们的班主任周晓东正坐在里面，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按理来说，这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但还是出于职业本能，我的心里竟然感到有点不安。

        当然，其他人都没这个感觉，大家依旧非常兴奋，走在校园里都昂首挺胸、高谈阔论的了。这一战过后，我们班虽然不至于傲世整个学校，但以后肯定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

        保卫科一番折腾之后，已经快上下午课了，虽然大家都还没有吃饭，但也没人敢去旷课，所以直接朝着教学楼走去。回到班上之后，全班女生起立，自发为我们鼓掌、欢呼。

        在这之前，我们班男生不光是被其他班的学生欺负，就连自班的女生都看不起我们。但是今天，她们为我们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拳头和暴力，有时候是幼稚的表现，有时候也是男人的象征！

        女生们为我们准备了午饭，而且用的是她们自己的饭缸。面对香喷喷的爱心饭菜，大家都吃得特别开心，郝莹莹更是亲自将她的饭缸递给了我，再度引起班上同学一片起哄之声。

        “谢谢。”我对郝莹莹说。

        “不客气。”郝莹莹红着脸坐回了自己位置。

        大家边吃边聊，说着中午打架的事，仍旧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中。男生就这个德行，得意起来就喜欢吹牛，个个把自己夸得无比神勇，不过他们也没忘了我这个主心骨。

        “还是峰哥那脚霸道，直接就把杨子威给踢飞了！”

        “是啊，我在这学校呆了快两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杨子威这么狼狈，真他妈的解气啊！”

        “峰哥实在是太帅了，他要是早点转到咱们班，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窝囊气了！”

        听着众人开心的话语，我的心中仍旧隐隐有点不安，还在想着我们班主任，他真能搞定这件事吗？想来想去，我把凶狠男叫了过来，让他出去打听一下什么情况了。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凶狠男便慌里慌张地回来了，冲着我就说：“峰哥不好了，周老师把所有责任承担下来，学校好像要开除他！”

        “什么？！”

        不光是我吃了一惊，全班学生都震惊了，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周晓东老师走了进来。周老师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子，虽然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但可以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电视剧里那些被开除的职员，不都抱着一个纸箱子吗？

        一片静默之中，周老师慢慢地走到讲台上。

        我们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同学们……”

        周老师的眼睛虽红，脸上却在微微笑着：“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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