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就算分析出液体的成分，对程小昱如今的处境也没有半分帮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起来，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幻想几乎把他吓尿——环境带来的压迫是很严重的，他毕竟才十三岁，再早熟也不可能对这样堪称是经典恐怖片开场的场景坦然无畏。

        他开始数自己的脉搏来转移注意力，顺便估算时间。

        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他们所有人在透明罐子里其实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手脚没有被捆起来，身上也没有插着任何乱七八糟的管子、线缆。唯一说得上是固定着他们的，就是口鼻处的呼吸器——就在他前面的罐子里，那个和他差不多同时醒来的人正将呼吸器摘掉，以方便能更大幅度的攻击那禁锢着他的透明墙壁。但他很快呛了一下，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扭曲狰狞，然后还不等他再将呼吸器戴回去，他的四肢就如同过电一般的剧烈抽搐起来。

        大概五分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人停止了挣扎。

        他死了。

        这是胖子第一次看到同龄人在自己眼前死亡，如此缓慢，如此残酷。他胃里的食物在剧烈的往上返，但他用尽所有意志力拼命忍住了。

        数脉搏半途而废，程小昱转开眼睛，不去看那困在罐子里飘来浮去的新鲜尸体。

        人类屏住呼吸，肺活量大的人能坚持好几分钟，就算一般人也可以坚持一分钟左右。所以短暂的摘掉呼吸器，至少绝对不像是找死的行为。可他仍然是这么轻松的死了，像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一个人的死亡震慑住了所有清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哭。

        被绑来的人，就程小昱总结，有几个很显眼的共性——

        他们大致和自己同龄，都是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

        身量差不多，目测均是一米五到一米六。

        男性。

        至少外表都是人形。

        这些共性带给他的信息很不好，程小昱紧咬着下唇，让自己不至于彻底陷入恐慌。

        其实看他们如今所处的环境，就能确定一件事——他们被绑架过来，应该是要沦为试验品了，而且这显然是非法的。

        所谓的实验，在程小昱浅薄的认知中，大方向上是分为两种的。

        其一，就是类似药物的普适性实验。这种大概会倾向于实验人群多样化，比如男女都要有，各个年龄阶层也要覆盖到，还要兼顾星际中的各种智慧种族等等……其实这种反倒比较安全，‘样本’稀缺的状况至少会让‘样本’得到重视……但他们显然不是这种。

        其二，就是类似从一大片相同品种的小麦中，挑出一株或几株培育的最好的——至于剩下不合要求的，自然就是淘汰掉。尽管非常不愿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拿活人做这种丧心病狂的实验，但在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轻易死了，抓他们来的人却连面都懒得露一下的时候，程小昱至少了解了一个事实。

        “你们这样的人有很多，所以死一个半个的对我们来说完全无所谓，所以最好好自为之。否则，死了也是白死。”以一条命为代价，这就是抓他们来的人要带给他们的信息。

        完全寂静无声的时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在这样的煎熬中，程小昱可以看到的视线范围内，又有两个人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崩溃，发疯，然后或有意或无意的扯掉了呼吸器。最后自然也是死了，全程都像是一出黑色的哑剧。

        这还是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死亡。

        十三岁左右，很多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并没有太过强韧的承受力。

        为了不像这些绝望同类一样崩溃，程小昱闭着眼睛，默默地进入了修炼的状态。很快，他就物我两忘，只关注体内那一温一凉两股气流了。

        他是被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吵醒的。

        一群裹得严严实实，银白色连体衣，同色系口罩、手套，眼睛那里也戴着半透光的眼镜的人，迈着整齐的步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程小昱第一次觉得，声音真的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东西。在万籁俱寂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就算是机械而僵硬的脚步声，也让人觉得十分激动。

        当然，这些都是一时间的幻觉。他很快开始警惕起来，半眯着眼睛注视着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

        他们并没有理会活着的人，没有人说话，只专注于将已经死去的人从罐子里弄出来，放进一个漆黑色的袋子里，摞放在一辆自动架子车上面。转了一圈之后再回来时，他们一共收获了十几具尸体，这些蒙面人跟在架子车后面，又迈着整齐的步子退场了。

        程小昱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和恶心，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些人是如何把罐子打开的——其中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遥控器，对着罐子按一下，里面淡蓝色的液体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应该是罐子下方有一个进出水口。再一按，罐子上方就开了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洞，蒙面人利用一种类似机械手的工具，将尸体从那个洞里抓出来。

        他们对待尸体的态度非常随意，有的时候因为机械手抓取的姿势不太对，尸体横着出来，出口又不算大，所以有些卡住——明明只要调整一下角度就好了，可他们就那么直接硬来，因为能接收到声音了，所以离得稍微近一点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

        程小昱左边的邻居，是一个头发为黄色的小帅哥，他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怯懦的表情，自程小昱醒来，已经看到他哭了好多次，肩膀一抽一抽的，在见到第一个人死亡时，就再也不敢看外面。结果刚刚听到脚步声时，猝不及防之下，淡蓝色的液体里混入了一片淡黄色——他吓尿了。

        程小昱暗暗给他取名叫黄毛。

        黄毛再左边，是一个红头发的，与黄毛相反，这个人就像一只生机勃勃的小狮子，他有一双圆眼睛，总是愤怒的瞪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蒙面人经过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想要窜出去咬他们一口似的。注意到黄毛吓尿了，他露出了一个轻蔑又嫌恶的表情来，看都懒得看黄毛一眼。

        程小昱也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就叫红毛狮。

        红毛狮显然也注意到不远处的胖子了，他仔细的打量程小昱一会儿，可能觉得他还不算太怂包，所以最后还是勉强的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他们已经被不知道关了多久了，所有人都非常尿急，除了黄毛这种吓得失禁的，还有不少人是纯粹忍不住生理欲.望尿出来的。或许他们唯一的庆幸，就是至少还有一个呼吸器，至于身体还泡在里面什么的，现在也顾不上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群蒙面人又回来了。

        这次他们每人负责一个，先将淡蓝色的液体放空——程小昱和红毛狮都是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小便问题的，反正忍不住了，随着水流一起放走吧！

        然后，下面又灌进来另一种液体，这些液体顺时针——逆时针呈现缓慢的漩涡状，就像一个削弱版本的洗衣机，把里面的人带的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之后，液体再一次被排空。

        如是者三次。

        他们就像是先前的尸体一样，被同样的机械手抓了出来。

        有了前面那样凶残的前车之鉴，只要还有神智的人，都知道自己调整姿势，尽量竖着或团成一团，不要卡住，以免也被搞得骨折之类。

        程小昱仔细的权衡了一下，没有选择此时发难，因为根本毫无胜算。

        蒙面人马上给他们来了一针不知道是镇静剂还是什么的东西，就算有人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了了。

        他们被运到了另一间精致了许多的实验室里，分别放进了一个类似棺材的营养舱里，最后合上盖子。

        仍然没有任何人跟他们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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