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后再相见

盛画和魏展沉默着走了一段，魏展忽然“嘶”一声吸了口凉气。

        盛画停住脚：“怎么了？”

        因为正好来到了一盏路灯下面，灯光一照，盛画就看见魏展手上的血。

        “啊，我舅那王八蛋把你手弄流血了？”

        盛画手忙脚乱在口袋里翻找，但什么都没掏出来，又气急败坏说：“你刚还说咱们这手艺人要保护自己的手，你自己又……”

        魏展因为疼皱起了眉，又勉强朝她笑，“不过是个皮外伤，回去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行，你这可是画画的手，咱们得去医院处理去，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

        “你回家，我有朋友跟我一块宾馆里，我待会儿让他陪我去医院。”魏展不由分说，打断盛画的话。

        “啊？朋友？”盛画一下愣住了，随即心知肚明似的点头说，“哦，她还是找着你了，还跟着你到这儿来了。”

        魏展听不懂盛画说的是什么，就催她“烟花也放了，你舅也打了，时间不早，回家去吧。”

        盛画潦草的交代他一句“那你记得让朋友陪着去医院啊”，就小跑着进了小区的大门。

        魏展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苦涩一笑，“二十七岁生日，这是不是算过得还不错？”

        盛画过年就是四处串亲戚，这边串，那边串，累不说，还得被迫接受长辈关心。

        尤其是盛画这种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到哪儿都有老阿姨、老奶奶拉住手问：闺女，跟哪儿定下了没？

        盛画刚开始如实回答：没呢，我还小呢。

        长辈我一撇嘴，拍着她的手背说：“我的儿啊，你都二十三了，可得抓紧了，不然那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你就只剩要人家剩下的歪瓜裂枣。”

        后来再有人问，盛画就说：定啦！定啦！定好了！

        老奶奶就又追问：定了？定的哪儿的？干啥的？啥时候结婚？

        盛画就顺嘴胡诌：省城的，也是老师，结婚？就这两年吧，快了。

        回家路上盛绢问她：“姐，你定下那人是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盛画说：“我胡编乱造，你听不出来？”

        盛绢若有所思：“但是按你的描述，那不是魏老师吗？”

        盛画吃惊的张大了嘴：啊，就是，我怎么不知不觉把他当模子了？那可是我的好兄弟啊，失误失误，下回我得换一个。

        过年的亲戚好不容易串完了，盛画又在外面跑了几天。

        到初十那天，盛画给全家说了自己的打算：把做好的画拿到别人的工艺品店里去代卖。

        二叔听说，别人代卖一副要收一定劳务费，心疼的咂嘴，“这不是让别人白白得了钱？”

        宋三妮说他，“看你这当叔的眼界还不如侄女，你要不给别人钱，人家会帮你卖？”

        “过年过节，咱们可以给他们送点鸡啊鱼啊，感谢一些嘛，都乡里乡亲的。”盛二勇说。

        “那不如卖一副就当场给钱让人更有劲儿，”连二婶也想明白了，“咱们还省出来人手了呢。”

        盛画朝二婶竖大拇指，“二婶明白人！再说这只是暂时的，保障平时有进账，有活干，要是卖得好，咱们最后还要自己开店，还要开公司，把这些东西卖给外国人。”

        盛绢听得热血沸腾，抱住盛画脖子说：“姐啊，你快点开公司吧，我就不用苦哈哈的上学了。”

        盛画白她一眼，“我要开公司不会要初中生，你要卖给外国人东西，首先得把英语学好吧？”

        盛绢一跺脚：“那行，我把英语学好！到时候我叽里呱啦跟外国人说话。”

        说干就干，县城里过了初六，店铺都陆陆续续的开门了。

        找了几家靠谱的店，谈了合作模式，分成比例等细节，约好每个月去盘点结账，又把东西分别送过去，忙忙叨叨就到了正月十五。

        盛画把最后一家的东西送去，又看着人家摆起来，这才放心的回家。

        一进院子就看见魏展的车停在后院，就甩着两个胳膊直接奔后院而去，敲敲门，吆喝一声，“魏老师回来啦？”

        她站在正午灿烂的阳光里，笑得灿烂无忧，魏展又一次莫名想到春天。

        “怎么样？新变化惊喜吗？”盛画大咧咧走进去，坐在新炕的沿儿上，“以后你不用怕冷了，烧炕！”

        魏展摸了摸结实又坚硬的土炕，嘀咕说：“这太麻烦你们了！过年还要给我造床。”

        “没办法，我说你就在这儿任教一年，明年就走了，不用在这儿受冻了，爷爷、奶奶他们都不听啊，说过了年还得冷一阵子，暖和一天是一天。”盛画笑眯了眼，神神秘秘说，“你要不当我们家的干孙子吧？看老头儿、老太太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魏展用手摸摸桌子，一点儿灰尘没有。对盛画这个问题，只是笑，不说话。

        盛画“切”了一声，“你们艺术家到底是想得多，唯恐别人跟你们走得太近！”

        说罢也不等魏展说什么，站起来就走了。

        没一会儿就听她喜气洋洋喊了一句，“奶奶，今天又该吃饺子啦？我喜欢！”

        魏展的眼眶热热的。

        盘一个炕，这样直接又朴素的温暖，他不曾拥有过。

        想起除夕晚上，自己连夜开车回来。但在看见大铁门的那一刻又忽然间退缩：别人家的团圆时刻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市里找个宾馆住下，大年初一在宾馆昏沉沉睡了一天。

        大年初二，他遇见盛画，一起放了烟花。

        剩下这些天他就靠画画打发时间，临近开学，名正言顺回来了。

        今天是元宵节，但是小县城并不吃元宵，他们的习俗是吃饺子。

        一家子人都来了，盛画回来之前，魏展已经跟大家都见过面，拜了年，还带了两瓶酒给盛守业。

        “待会儿过来包饺子啊，魏展，吃完这一顿年就真的过去了，都该好好干活工作喽。”宋三妮交待了他。

        魏展再来厨房的时候，已经开始煮饺子了。

        二叔拉住魏展给盛大伟介绍，“哥，你不经常回来，这魏老师可厉害了，要不是他，我们那画也做不了那么好。”

        盛大伟就连连点头，“是是是，一看就孩子就能干，有出息！”

        这会儿高翠娇也挤过来了，问魏展：“萝卜馅的饺子能吃吧？”

        魏展连忙点头，“我不挑食的，阿姨。”

        高翠娇便赞许的点头，“瞧瞧，这就是教养，即使不喜欢也不会直说的，宁愿装也得让别人高兴。”

        魏展脸上有些尴尬，纠正她说：“我是真的不挑食，阿姨。”

        盛大伟悄悄碰了一下他胳膊，等高翠娇走了，才笑眯眯说：“你阿姨说话，顺着她说就行。”

        那边二婶烧火，盛画端着饺子要煮饺子。

        魏展就是摆桌椅板凳，高翠娇站在盛画后面指挥：“你得这样下饺子啊，闺女！你这样不行……”

        盛画“哎呀”一声，烫到手了。

        高翠娇接力下饺子，盛大伟打了盆水让她冰一下手。

        盛画说，没事儿，不用管它，时不时用嘴吹一下。

        高翠娇叽叽喳喳让大家端饺子，一群人忙不迭的赶紧过去了。

        魏展从房檐上拽了一块冰溜子，用手绢包了递给盛画，“冰着你的手。”

        盛画好像忘了刚才“认干爷爷”的事儿，也看着魏展的手问：“你那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魏展说：“没事儿了，本来就是个小伤口，涂了点药水就好了。”

        盛画点点头，“没事儿就行，你那朋友回省城了？”

        “朋友？哦，是，早回去了。”

        “那小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哎，真不容易，千里迢迢的。”

        “什么小姑娘？”

        “不就是陪你在宾馆的朋友？上次还来家里等你，叫什么……林晓？说话跟你一样爱带刺儿那个。”

        魏展像老师训斥过于调皮捣蛋的学生一样，眉毛拧成一团，严厉、愤怒，说：“别污蔑人！我住宾馆怎么会让她陪着？”

        宋三妮拿着一颗蒜从厨房里出来，没头没脑说：“那来过家里的姑娘跟咱魏展压根就不般配。”

        魏展刚被说小姑娘陪着住宾馆，这会儿又说什么“般配”，只剩无力辩解：“奶奶，我没想跟她……”

        “那姑娘太瘦，身上没一丁点肉，你自己就清瘦，得找个有福相的。”宋三妮没等他说完，正儿八经的传授经验，“你瞧你爷爷身板单薄，我就正好给他补过来，你呀，可千万别找那瘦成一把骨头的姑娘。”

        魏展顺从的点头，“是，奶奶，我也得找有福相的。”

        盛画好笑的插一句：“什么样算是福相？”

        “咱这院子的人就挺有福相的，瞧你二叔脸上红扑扑的，你二婶慈眉善目，再看画儿，有点双下巴，这就是福相。”

        盛画捏捏自己下巴：原来每逢佳节胖三斤就是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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