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感武夷陆机学语

天逐渐暗了，陆机在这小县城里晃悠了大半天。他先是按祖金吩咐买了些吃食，见天色还早，便又去城中的各处热闹地方看新鲜，一阵闹腾下来天色也晚了，这会儿他正挎着个布包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陆机小子，等等老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陆机听声音便停住脚步，回头一瞧居然是吕撼山，内心惊讶地想说这半天的功夫他已是从南平城赶了来，便感叹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我还以为要等到明天你才能来呢，你跑得真快！”

吕撼山闻言大笑，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胸口，自夸到：“不是老子吹牛，这短短路程我化成蛟片刻便到了...哈哈哈，我还在南平城里与兄弟们喝了几顿酒，嗝儿~”他说完便一脸期待地瞧住陆机，心里美美地正等着陆机羡慕称赞。

“哦...这么喜欢变牲...呃”陆机说到此处赶忙打住，心里想到白日里挨了祖金那几下，便连忙改口道：“真棒。”

吕撼山内心有些失落，唾骂到：“你小子真的没文化，称赞人怎地就一个词...”他拍了陆机一脑门子，又问：“祖先生呢？带我去找他...”

此刻吕撼山喝不少了酒，口中叨叨絮絮地净是骂着些胡话。陆机随口应付了几句，便领着他往客栈去了。

      已经戌时了，武夷县灯火通明，陆机与吕撼山此刻于客栈中填了口腹，俱坐在了屋中。吕撼山现在清醒了不少，他见祖金依然盘坐在榻上，似乎是入了定，只是眉头依旧紧皱，时不时地还有一两滴汗随脸颊滑落。

“你说，他到这儿便盘坐到现在？”吕撼山转头问陆机。

“应该是的吧，方才我们回来我悄悄地喊了他几句，也没什么反应。”陆机答到。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祖金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下榻来到桌前坐住，随即便看着了陆机与吕撼山两人，说道：“取些吃食与我。”

陆机赶忙从布包中翻出了一些肉食，递了过去。祖金接了过来，填了几口，说道：“我刚刚请大哥降神了。”

吕撼山闻言神情便严肃起来，问到：“教主如何说？”

“大哥消息灵通，江阳那边后续的情报都与我说了。”祖金又填了几口，说道：“锦帆营果真厉害，短短时间荡平了江面，收复了三港。扎力托倒也识趣，没有正面硬抗，散成几股走山路退回去了。如此也好，这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可怜了木家上下......”

吕撼山一滞，又赶忙问到：“那接下来教主如何吩咐？”

祖金缓缓道：“大哥说要查。只是渭阳夫人这儿还需有个交代，只能我来承受了。到时若是事情有转机，建阳那边就由你过去。”

吕撼山一听连连摆手，及不情愿地说：“那些人都是整日说着官话，我与他们说起来十分别扭，我宁愿去北地查黎阳夫人。”

祖金闻言怒道：“你莫不是嫌命长，休要再胡说八道。”他缓了下口气，又说道：“黎阳夫人那边轻易动不得，大哥自有主意，我等千万莫节外生枝。”

吕撼山似有不服，又说到：“建阳有什么好查的，我们盯了顾家这么多年，不也是什么都没查到么。”

祖金坚定地回道：“那也要查。方才大哥与我说了些秘辛，我才知晓了少许天大的事儿。”祖金瞥了一眼陆机，颔首道：“算你没有跟错，我可告诉你，你的主子还在！”

听闻此言，陆机与吕撼山俱惊，陆机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叫嚷到：“你...你说什么？六公子他....没死？那怎么可能，头都断拉...”

“是死了，但也不算死了...”祖金内心此时也颇为激荡，继而他又朝吕撼山道：“大哥说一切皆在幽王算计之内，只不过现在有些许的变化。”

“你可知你主子是谁？”祖金转头又朝陆机问道。

“木府六公子，木白。”陆机倒是答得快。祖金微微一笑，摇摇头答道：“陆机小友，你机缘滔天，傍上了幽王子嗣，羡煞旁人...羡煞旁人也。”言毕也不顾身旁吕撼山的震惊，又朝陆机道：“祖某奢望凭这些日子以来的少许交情，请小友日后多关照我巫神教，多关照祖某，祖某先行谢过了！”

吕撼山呆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从容器符内取出木白尸首，细细地放上塌去。他将木白从头到脚端详了个遍，又扑在地上大拜了几下，才哆哆嗦嗦地起身来问祖金道：“这...这是幽王几公子？”祖金想了下，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北地原本只有三位公子。黎阳夫人所出两位嫡公子，今嫡长公子已死，二公子如今掌了北地，兮夫人所出庶公子去了九幽之地。想来现在这位，我猜该是渭阳夫人所出。”

“我了个亲娘诶...”吕撼山一脸愁容，问祖金道：“那我们还上九曲山庄去送死？”

祖金也是满脸犹豫，他说：“都是大哥的吩咐，他说皆在幽王盘算之内，只是没料到提前了这么多，又教我务必将这位少主送到九曲山庄病木林里去。只是到时免不得要与渭阳夫人交代...此事由我来办。撼山，你的任务是继续查顾长青，翻遍天下也要将其找出来。”

吕撼山只得抱拳，应了声：“属下领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机在一旁听了两人言语，此时已是喜极而泣。他默默到塌前，细细地将尸首的衣着整了一番，喃喃到：“太好了，兴许有大手段能把你活过来...你一定要活过来，再教我念书，识字...你有这么大的来头，我还盼着你荐我做官，光宗耀祖呢...”

说到此处，陆机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转身，朝祖金便跪道：“祖先生，他一定能活...你将他的剑还回来吧...那是他亲娘给他的...”

祖金叹了口气，将那九曲子剑现了出来，递了过去，说道：“那你便先帮少主保管吧...不早了，我们都歇了吧，明日一早我们便上武夷山去。”

接着祖金与吕撼山便各自盘坐于地，入定了。陆机见状也寻到角落卧了下去，心事重重地将眼睛合起来，也不知睡与没睡。

  次日清晨，客栈前的道路已经嘈杂了起来。陆机早早便醒了，他看了看其他两人，见其都还在吐纳，便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琳琅可好，客官您随便挑，都是新鲜的蔬菜...”

“哟，郑员外您来啦？琳琅可好，热腾腾的包子带上一些吧...”

“嘿，小兄弟，你这柴禾怎么卖？琳琅可好，说个公道价儿与我...”

陆机方才在窗边听了一阵各种商贩，路人的嘈杂，心想说这建安的方言甚是有趣，回头又见屋内两人未有动静，便出了屋下到街上来了。

“呐，给我来三个肉包子。”陆机摸了摸怀中剩下的些许碎银，捡出一个小的，给了过去。

“琳琅可好，小兄弟，外乡来的吧，呐尝尝我们这边的味儿，定叫你望不了。”伙计很勤快地讲东西包好，又找了铜钱，一并儿递到陆机手上。

“那个啥，你们怎么说话都要带着落雨剑的名字啊？”陆机疑惑问道。

“嘿...托长公主福，靠着武夷山九曲山庄震慑，整个建安郡匪患稀疏，大家得以安居乐业。更别说南平城和我们武夷县了，方圆百里内根本无人敢作奸犯科，人人希望长公主长命百岁，佑我建安。”那伙计见陆机疑问，便举双手遥遥一拜，十分崇敬地答到。

“原来是这样，你教我念几句行吗？今日我们就要到那里去，我想学上几句，好套个近乎...”陆机挠挠头说到。

“原来是去拜见长公主的大人呀！琳琅可好...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呐，你这个音要如此说，如此说......”那伙计估计误会了陆机是个什么大人物，又见一时半会没有生意，便热情地和陆机扯起了话儿来。

        约莫到了辰时三刻，祖金与吕撼山便寻了下来，见着陆机还在扯闲话，吕撼山便一脚踢来。

“上山。”祖金淡淡吐出两字。

吕撼山背着木白的尸首，吓了那伙计一大跳，差点就想扯起嗓子喊人去报官。陆机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低声说道：“别喊，别喊，我们是去求长公主救人的！”说完陆机手又在怀里摸了摸，他掂了掂剩下的两个碎银，终于摸了几个铜钱飞快塞到那伙计手中。

那伙计估计吓坏了，拿了钱点点头便匆匆跑回店里去。陆机见他去了，便有样学样地低低道别到：“琳琅可好。”

这会儿吕撼山眼神示意陆机过去，待他到眼前了，便说到：“你来背。”陆机一听便退后一步，回道：“为何不放入容器符中？”

祖金这时回身说道：“不可，若如此便太不尊敬。”

吕撼山恶声威胁道：“况且这是你主子，你不背难道我背？”随即便不由分说地将尸首迁到了陆机背上。

“时候不早了，早些上山，早些挨打，早些回教。”祖金仿佛对自己的命运有深刻的认识，衣袖一挥，便招呼两人上前。

三人齐齐往武夷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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