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不再哭泣（二十四）

红色的长围巾飞舞，森鸥外有些恍惚，已经死亡的红发青年站在他的眼前。时间过去了太久，尤其对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恍然如隔世。

        “父亲。”织田作之助单膝跪在森鸥外脚下，将头深深低下。

        “呀，织田，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森鸥外轻轻地把手掌放在织田作之助的红发之上，洁白的半张手套与青年的红发相映衬，白与红的交错，刺痛了太宰治的眼睛。

        “没有。”织田作之助如实回答，“您不应该来冬木，这里很危险。”

        森鸥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张嘴还是不要开口说话的好，“闲来无事嘛，更何况如果我不来，怎么知道太宰和乱步竟然拥有两只可爱的红色猫猫呢？”

        织田作之助闻言便抬起头，直视森鸥外深邃的红眸，“原来如此，您是缺少武器。抱歉，我的本体封印于神座，只能短暂存在于人类世界，无法为您效力。世界之书虽然有些任性，但请您稍微忍耐一下，我会与祂沟通。”

        中岛敦用手掩住嘴巴，和泉镜花讲悄悄话，“大织田先生和父亲的相处模式好奇怪，他们是父子吧？为什么大织田先生要把自己形容成「武器」？”

        凭借异能者灵敏的耳力，中岛敦自认为隐藏的声音仿佛拿着大喇叭大声叭叭，太宰治噗嗤一声，幽深的鸢色眸子中凝聚着浓重的黑暗，“织田作，不用担心森先生，蟑螂的生命力向来顽强。”

        大织田竟然点头了！国木田独步推推下滑的眼镜，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大织田是天然呆，还是天然黑。如果织田柳吉知道国木田独步的疑问，一定会很负责的告诉国木田独步，太宰说得都对。

        森鸥外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便收起笑容，冷冷地看向织田作之助身后。太宰治双手插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毫不胆怯地与之对视。

        “起来吧。”森鸥外绕过织田作之助，走到织田柳吉身前，“小家伙，记得我是谁吗？”

        黑泽阵轻移几步，挡住了森鸥外的视线。织田柳吉躲到了黑泽阵身后，害怕地小声回答：“不记得了。您是织田的父亲。”

        “你好像很怕我。”

        织田柳吉抓住黑泽阵的衣袖，像只傻鸵鸟一样试图把自己埋进沙土里，“没有，是我胆小。”

        森鸥外扭过头，笑眯眯地说：“织田，小家伙比你有趣多了。”

        织田作之助恭敬地守卫在森鸥外身后，如同尽职尽责的保镖，“可惜不是您的。”

        森鸥外的头愈发疼，不见时思念，见面时嫌弃，这便是父子间不可解的矛盾吧。太宰治笑出了声，织田作的说话风格他喜欢！江户川乱步瞄了眼肩膀抖成筛糠的太宰猫，无机质的绿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森鸥外。

        “黑狐狸，哥哥和作之助给你，我要天衣。”

        江户川乱步抱着黑色的书籍，带领武装侦探社的众人离开。泉镜花握紧手机，犹豫地看了眼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泉镜花深吸一口，弯腰向森鸥外鞠躬，而后转身跟上大家脚步。

        织田柳吉从黑泽阵身后探出脑袋，左右环顾一圈后，拉着黑泽神躲到了中原中也身后。中原中也压低帽檐，不动声色地替胆小的猫猫挡住了森鸥外的目光。

        森鸥外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转身向租住的别墅走去，“太宰的绷带怎么回事？”

        织田作之助跟在森鸥外身后一步，“神器拟态。您准备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

        “真过分，你年迈的、孤独又可怜的老父亲可是一听说有你的消息，可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呢。没有痛哭流涕的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赶走你可怜的老父亲。”

        “啊，抱歉。”

        “…没了？”森鸥外嘴角一抽，停下脚步，不悦地回头。身居高位，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久别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微低头，毫不胆怯地与之对视，“没了。”

        中原中也放慢脚步于两人拉开距离，做个不打扰父子时光的合格保镖。织田柳吉拉拉中原中也的衣摆，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中也，我要是偷溜，你可以不可以当作没看见？

        中原中也摇摇头，表示首领最大，即使横滨第一战斗力重力使也要听首领的命令。

        呆毛蔫了，其主人宛若一颗即将枯死的萝卜缨子。黑泽阵主动牵住了织田柳吉有些冰凉的手。织田柳吉原地复活，暗自给自己打气，勇敢辣咖喱侠，不怕不怕！

        织田作之助的身高很高，森鸥外只能仰视，这让他更加生气，不满地命令，“蹲下。”

        织田作之助单膝跪地，中原中也随后也跪下。护卫们见重力使如此，便如倒伏的小麦般，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于是，两个最矮的六岁小孩便成了矮个子中的高个。

        银色的手术刀出现在手中，森鸥外用刀刃挑起织田作之助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瞟了眼织田柳吉，吓得织田柳吉一个激灵。

        森鸥外凑近织田作之助，仔细端详熟悉的陌生人。织田作之助的情绪始终未从有丝毫变化，哪怕冷兵器冰冷的刀刃在脆弱的脖颈间游走。

        “难怪太宰不喜欢你。织田，你的这双眼睛，一点都不讨喜。”

        眼睫轻轻眨动，如同玩偶的玻璃眼球，漂亮的蓝眸中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神明高高在上的漠然。哪怕刀刃尽在眼前，织田作之助也依旧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陈述某种事实。

        “您若是不喜，可以毁掉它。”

        森鸥外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良久，用左手覆盖那双冷漠的蓝色眼睛，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吻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隔着戴着白手套的手掌。

        “织田，父亲很想你。”

        “抱歉。”

        谁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为什么道歉，也许是因为无法回应父亲的思念，也许是因为隐藏在森鸥外眼底的悲伤，谁知道呢？

        也许织田柳吉知道，可织田柳吉根本不敢靠近森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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