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少年侦探社（三）

男人一席华丽的和服，乌黑漂亮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一条艳丽的发带缠绕着发尾。男人如同平安京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说不清的风雅与明媚，与小而温馨的住宅格格不入。

        织田柳吉臭着张脸，端起茶杯，而后重重地放在男人身前，冷漠地招待客人，“织田先生，请用。”

        织田信长轻抿一口淡茶，仿佛没有察觉到少年的排斥，微笑着夸奖，“呀，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过去如此之久，作之助都长这么高了。”

        “如果您的脑子还没退化成金鱼，如果您的眼睛还没失明，就应该记得，我们昨天才见过。”

        宫田一枝连忙塞了一块糕点堵住织田柳吉的嘴，尬笑着打圆场，“老师，您今天的和服很漂亮，狐之助呢？昨天还嚷嚷着要吃孝江妈妈做的小饼干呢。”

        织田信长无奈摇摇头，约莫是初见时留给这孩子的印象不太好，这孩子每次见了他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嗯，有点可爱，“执行任务有些疲乏，正在休憩，明日一枝便可见到祂。”

        宫田一枝小声惊呼，她还记得初见老师时的丑陋怪物，据老师所说那是妄图修改历史的时间溯行军。“老师是刚回来吗？”

        “是啊，”织田信长睁开一只眼睛，暗搓搓地谴责某人，“结果还被作之助嫌弃了。”

        织田柳吉不为所动，如果不是家教不允许，他早就拿着扫把赶人了，虽然他现在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

        织田孝江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玄关处织田柳吉的背影，“作之助？”

        “我去接笨蛋回家。”

        天边的云彩红似火，太阳沉入地平线，露着半张脸，注视着小小的红发少年。与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织田柳吉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迷蒙的烟雾如梦般模糊，黑泽阵依着墙，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年，“来一根？”

        织田柳吉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好孩子不应该背着家长吸烟，“妈妈会发现的。”

        黑泽阵狠狠吸了一大口，扔掉烟蒂，狠狠踩灭，和红发少年并肩而行，“你很讨厌织田信长。”

        “那把刀…”织田柳吉闻到了黑泽阵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刺鼻，很好闻。

        “嗯。”黑泽阵应了声。

        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织田柳吉斟酌了很久，才开口，“我好像知道那把刀，「他」曾经告诉过太宰，「只有宗三左文字能杀死他」”

        “我知道，「他」也告诉过我。”

        织田柳吉停住了脚步，“那是一把怎样的刀？”

        “刀身布满裂纹，从中间断成两半，无法再战斗的刀。”黑泽阵见过这个人很多种样子，只有在谈论那把刀的时候，才会如此别扭，像是做了坏事，怕被长辈抓住，又怕长辈对他失望不肯理他的小孩。

        “他在哪里…算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织田柳吉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事实。

        等等…尾巴…那是…龙…？

        织田柳吉退后几步，死死地盯着女仆装少女的臀部。黑泽阵顺着织田柳吉的师兄望去，只看了女仆少女/优美的曲线以及…圆润的臀部。

        小鬼这是到了躁动的青春期？

        托尔，伪装成普通人类的异世龙族，看向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来处，是两个色眯眯盯着她臀部的十二岁少年。她裂开嘴角，露出一个亲切好友的笑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闪着寒光。

        “呦，晚上好呀，躁动的青春期少年们！”

        “晚上好，女仆小姐。”

        织田柳吉艰难收起视线，龙角，尾巴，所以，这位龙女仆小姐是从哪个旮旯角里冒出来的啊？！

        黑泽阵再次看了眼托尔的臀部，暗自思索织田的反常，常人不可见的东西，那个部位的东西…难道是…尾巴…？

        目送两个色小鬼走远，托尔蹦蹦跳跳地走向相同方向，金色的双马尾摇摇晃晃，小林，小林，托尔来接小林回家啦~

        地狱巡商事北千住事务所，织田柳吉和黑泽阵到达公司时，社畜们还没下班。两人坐在招待室，安静地闭目休息，他们的相处方式一向如此，话少得可怜，却并不冷场。

        织田柳吉和黑泽阵同时睁开眼睛，盯着门口处的女人一言不发。艾露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这该死的压迫感是仲么回事？！

        “那…那个…小朋友…蛋糕…姐姐请你们吃蛋糕呀~”

        “谢谢。”织田柳吉双手接过蛋糕，礼貌道谢。他把蛋糕分给黑泽阵，努力将视线避开艾露玛的臀部，尾巴，艾露玛小姐也是龙，嗯，社畜龙。

        “小织田先生，前辈很快就能结束工作，不会等太久的。”

        “嗯。”

        令人窒息的尴尬弥漫开来，艾露玛尬笑着离开。

        黑泽阵抬眼瞟了眼织田柳吉，“尾巴？”

        “龙尾巴，还有龙角，刚才我们遇见的女仆小姐也有。”织田柳吉来了兴趣，“黑泽，你说会不会还是有八岐大蛇，酒吞童子之类的妖怪假扮成人类，和人类一起生活。”

        黑泽阵看了眼手表，加班加到深夜都回不了家，也就妖怪乐于来人类世界当社畜，“人与妖的界线并不是很重要，人心有时比食人鬼更加可怕。”

        织田柳吉诚恳地询问：“食人鬼，你是在说自己吗？黑泽大人。”

        黑泽阵用蛋糕堵住了某人的嘴。

        “啊，终于解放了！作之助…爸爸亲亲…呜呜呜…”织田鹤吉抱住宝贝儿子，嘴巴撅起成喇叭状，织田柳吉自下而上一巴掌拍在男人的下巴。织田鹤吉捂住嘴巴，疼得眼泪直流。

        “呵，你们父子感情真好。”小林，高马尾的工装女人，笑着调侃。隐身在一旁的托尔捂着嘴偷笑，总感觉父子两俩的角色反了呢。

        织田柳吉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小林，努力忽视存在感极强的龙女仆，龙角…龙尾巴…

        “嘛，小织田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林大咧咧一笑，揉了揉少年的一头红发，红色，很罕见的发色呢，想摸很久了，但摸同事脑袋什么的，不太合适诶。

        “小林小姐，送给你。”织田柳吉将一枚红色的御守放在小林的手心，与异世的强大生灵结缘，小林小姐很容易迷失在世界的交界处呢。“一定要随身携带哦。”

        “嗯，一定不辜负小织田先生的心意。”小林再次将爪子放在织田柳吉头顶，手感好棒，呜呜，孩子是世界的瑰宝。

        织田柳吉鞠躬道别，“爸爸就拜托各位多多照顾了，再见。”

        三人走后，小林摩挲着御守，忍不住吐槽，“总觉得那孩子才是长辈，为不省心的晚辈操碎了心。”

        “作之助，你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这家伙啊？！”织田鹤吉指着那边的黑泽阵，不满地抱怨。

        “呵。”黑泽阵抬眼瞟了眼那边的织田鹤吉，满眼不屑。

        织田鹤吉炸毛似的，大声逼逼，“你什么意思？作之助你看那家伙，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黑泽阵连眼皮都没抬，对手太蠢，他提不起战斗的兴趣。

        “织田先生，现在几点了，月亮都上班了您还没下班，您是想让您·十二岁的儿子·孤身·一人·接您下班吗？”

        织田鹤吉怂怂地闭上嘴巴，满脸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织田柳吉揉揉额头，小小年纪就当爹，也算是种奇妙的体验，“爸爸，妈妈做了你爱吃的饭菜，等你回家。”

        “嗨！”织田鹤吉瞬间满血复活。

        “我们回来啦！”

        “爸爸，阿阵，作之助，欢迎回家。”

        明亮的灯火照亮的回家的路，贤惠的家庭主妇微笑着迎接晚归的丈夫与孩子们。

        ————

        【看得见游戏】——在人类世界生活着许许多多异类，它们假扮成人类，和普通人类一起生活。如果你在偶然间观察到了常人不可见的奇特生物，那么，你将再也无法忽视它们。

        你，看得见吗？

        织田柳吉面无表情，无论织田鹤吉如何卖蠢，他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长尾巴的龙挎着菜篮买菜，丑陋的妖怪们窃窃私语，面无全非的恶灵窥伺者人类的血肉。

        烦躁的情绪不断淤积，绯红流光悄悄爬进眼底，织田柳吉冷冷地命令，“闭嘴。”

        织田鹤吉愣在原地，他曾经见过这种状态的织田先生——铺天盖地的半透明流光中，尸骸满地，织田先生在流光的簇拥中，冷漠近乎神明。

        “作之助…”织田鹤吉低低呼唤，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不安，宛若哭泣，那声音太过可怜，将织田柳吉从莫名的感知中拯救出来。

        “爸爸，抱歉。”织田柳吉捂住眼睛，不再观察世界，到底是年幼的孩子，突然接收到世界传给他的庞大信息，一时无法接收。善意与恶意交织，让他险些丧失理智。

        “我只是…只是…”织田柳吉喃喃自语，“虽然一直都知道，但突然间能看到，就被吓到了，我才十二岁嘛，被吓到也没有办法。”

        “爸爸接受作之助的道歉了，”织田鹤吉笑嘻嘻地补充，“如果作之助能亲亲爸爸，爸爸会很开心的！”

        “我都十二了。”

        织田柳吉抱怨了声，还是亲亲了爸爸的额头，对不起，作之助不应该凶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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