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黑影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便来到几人身前。离得近了，云临等人这才看清黑影的模样。

        来者鹤发童颜，只是脸颊毫无血色，苍白到仿佛几百年没晒过太阳。

        他一袭青衣，夜风拂来吹起衣袂飘飘，若不细看，只当他是哪位仙风道骨的大修行者。

        前提是忽略他身上散发出的、来自地底的腐朽死气。

        “白家老祖。”众人立即确定他的身份。

        生前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仙道大修行者，死后却被不肖子孙以不人不鬼的模样唤醒，作恶人间。

        可悲可叹可怜。

        白家老祖一个闪身来到云临身前，右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雷电，不带一丝犹豫砸向云临。

        雷电落在云临脚下，巨大的能量将少女击飞至山崖边。

        好在少女反应迅速，猛地将不定剑插入地面，减缓雷电带给她的冲击。

        云临拔出不定剑，才要松一口气，白家老祖便又缠上来，掌心再次酝酿出骇人的雷电光团。

        突然，一条银鞭缠上白家老祖的手腕，将之向后一扯，雷电便转了个方向，落在云临身边的空地上。

        江常曦得意地挑眉道：“怎么谢我？”

        “谢你一个脑瓜崩。”云临趁机纵身一跃，双手握剑砍向白家老祖的脑袋。

        只听得哐当一声，白家老祖的脑袋没事，她的手却是被震得发麻。

        云临当即收回不定剑，脚踏白家老祖肩膀借力，一个空翻回到四人身旁。

        云临揉了揉手腕，说道：“比猿婴的身体还要坚硬。”

        谢兰玉余光扫了眼云临，冷哼一声，抽出命剑迎向白家老祖。穆不迟见状赶忙拔出命剑，配合着谢兰玉围攻白家老祖。

        白家老祖以一敌二，徒手化去青云剑光，反用雷电攻击两人。

        一道道湛蓝雷电伴随着嗞嗞声响铺天盖地般砸向两人，两人狼狈穿梭于树间躲避，一棵棵古树轰然倒塌，扬起阵阵烟尘。

        “他已到地煞巅峰，”景容叮嘱完云临，手执容羽迎向白家老祖，“你自己小心。”

        当世精怪鬼煞，分为玄煞、地煞以及天煞三个等级。

        寻常的玄煞媲美仙道转境中品，玄煞巅峰则可对标合境下品。

        第二等级的地煞则在合境中品至玄境下品这个区间。眼前的白家老祖已至地煞巅峰，那必然已经达到玄境下品的实力。

        好在他不能算是人，没有人的灵智，也没有大修行者的自创法则。否则就凭他们五个，只怕是降服不了他。

        江常曦瞅了眼没动作的云临，笑着问：“这可是以战破境的好机会，要不要我给你清场？”

        她倏地挥动银鞭，卷住险些跌落在地的谢兰玉。谢兰玉安然落地，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便继续与白家老祖缠斗。

        “你给我收尸我就去。”握住不定剑的手微微转动，云临丢下这句话飞奔上前。

        少女捏诀轻诵，一条条木藤破开剑身疯狂生长蔓延，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一口吞下白家老祖新唤出来的雷电，木藤也随之化作齑粉。

        四人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景容喊道：“列二龙出水阵！”

        穆不迟当即朝景容靠过去，谢兰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像以前练习时那样靠向云临。

        少女侧眸道：“你要是拖后腿，别怪我把你踢出阵。”

        “合境下品说话就是豪横，”云临轻笑一声，“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那就好。”

        云临只有承境中品，做不了主攻的二龙之一。她一个旋身来到谢兰玉身后，调运体内灵气补给少女。

        不过片刻功夫少女恢复全盛，挥剑斩断雷击。

        谢兰玉与景容交换视线，二人立时捏诀，纵身一跃，锋利的青云剑气从左右两侧攻向白家老祖。

        江常曦一个闪身来到白家老祖身后，甩出银鞭缚住走尸的脖子，迫使他只得停在原地，生生接下两道青云剑气。

        青云剑气深深嵌入白家老祖的腰腹，割出两道一节手指深的伤口，黑色血水顺着青衣淌落地下。

        走尸大吼一声，转身抓住银鞭往后拉扯，雷电顺着银鞭导向江常曦。江常曦被电的全身发麻，抽搐着滑向走尸。

        景容和谢兰玉赶紧捏诀，木藤缠上白家老祖的手腕后不断勒紧。穆不迟和云临趁机使出青云剑气，砍断走尸手掌。

        “啪嗒——”两个手掌落地，黑血四溅，一只只白色蛆虫蠕动着冒出。

        景容眼疾手快掐了个火咒，将其焚为灰烬。

        “操！”作为军营里待过的人，此类荤话江常曦张口就来，“电死老娘了。”

        云临闻言大笑，打趣道：“不是说要给我清场吗？”

        “来来来！大家都停手，”江常曦一边挥舞银鞭挡住走尸退路，一边喊道，“给咱们骄骄一个以战破境的机会。”

        那年云临在浪沧山以战破境，穆不迟只在云镜中见到，以为今天能有亲眼看见的机会，助威道：“道友威武！”

        谢兰玉扭头上下打量云临，蹙着眉问：“你认真的？”

        就算白家老祖断了手，那也不是现在的云临可以单独应付的。

        自浪沧之行后，景容听到以战破境四个字就犯怵，他眼带惊慌看向云临，轻斥道：“莫要胡闹。”

        “那可是地煞巅峰的走尸，大家都专心点，”云临干咳一声，“不要听曦曦少主胡说八道，大家一起上！”

        穆不迟失望地啧了声，继续站在景容身后，将他所剩不多的灵气传给景容。

        温热的手掌覆上少女的背脊，云临亦将灵气渡给谢兰玉。

        江常曦的银鞭一圈圈缚住白家老祖的上身，她捏诀诵咒，走尸顷刻间被火焰包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就是现在。”

        景容大喝一声，谢兰玉福至心灵，两人同时飞身而起，走尸侧身躲闪，本该贯穿走尸心脏的长剑噗嗤一下没入走尸的胸膛。

        白家老祖周身瞬间雷电大盛，震退众人向山的另一边逃去。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云临快速抹去嘴角鲜血，神色自若地从地上爬起来。

        江常曦拍了拍手上泥土，轻嘶一声：“他居然还有力气逃。”

        “追！”

        “等等……”穆不迟叫住四人，遥指躲在树后的崔夫人，“她要是逃了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谢兰玉结印布下一个小结界。

        安置好崔夫人，五人沿着走尸溃逃的方向追去，一路上不知看到多少座白氏族人的坟茔。

        穿过大大小小的坟墓，几人抵达山顶，被一座四分五裂的古墓绊住脚步，其间白骨四散各处，看上去诡异至极。

        穆不迟凑上前，借着月光读出碎裂的石碑上雕刻的文字：“先考武安君白戟大将军之墓，孝子白什么什么廷……”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哦，是白戟大将军的墓。”

        突然，他猛地转头盯着墓碑，结巴道：“白白白白戟大将军？”

        是那个一生历经七十余战皆无败绩，渭水一役坑杀三十万燕国降俘，以他的生平作画便能吓退一众厉鬼的武安君白戟大将军吗？

        穆不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个走尸，竟叫他遇见神秘的白戟大将军墓。

        可是这墓为什么如此残破？而且他从未听说过白戟大将军的墓在青阳县。

        谢兰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像听阿娘说过，青阳白氏确实是大将军后人。”

        “大将军惠及仙道，今日遇大将军墓，自然该参拜参拜。”景容没有怀疑，收剑敛衽正要作揖，被江常曦抬手拦下。

        景容面露疑惑，江常曦指着碑上文字说：“启国通用文字为大篆，碑上所刻文字皆为隶书，而隶书于天汉方流通于世。”

        云临忽地想起江常曦问崔夫人的那个问题，没底气地说：“许是后世子孙立的新碑？”

        江常曦嗤笑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穆不迟有点惋惜道：“所以说这不是白戟大将军墓。”

        也是，若白戟大将军之墓真在云国，为了保护其尸骨不被鬼修炼制成鬼将，青云宗不可能弃之不管。

        景容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后知后觉道：“不知此墓中原葬何人，被强认作他人，实在可怜。”

        青年俯身作揖，捡起散落四处的白骨放回破碎的棺中。

        谢兰玉说道：“万仙岭无地动山摇，此墓四分五裂，倒像人为，只是不知那人为何要毁此墓。”

        “还能为了什么？”江常曦单膝下蹲观察地上黑血，背着手朝血迹蔓延的方向走去，“被骗后恼羞成怒，拿这个墓出气。”

        她边走边说：“鬼仙人不在泉苗鬼府做他的府主，游历天下，为的便是白戟大将军的尸骨。

        “两个月前他来到青阳县，听到青阳县有个大户人家姓白，自称白戟大将军后裔，还有家谱。

        “家谱这东西只要脸皮够厚，古时同姓先贤皆可为本家，不同姓也能想法设法扯上关系。

        “脸皮更厚点的，像青阳白氏这般直接整个张冠李戴的假墓出来，”江常曦口吻嘲弄，“为了抬高家世乱认祖宗，惹上个睚眦必报的鬼疯子。”

        四人听后两两相望，无语凝噎。

        他们四人中，除了谢兰玉出自谢氏远支，出身尚可，其他三人的出身都不算高。

        穆不迟出身稍有余粮的富农之家，云临和景容的出身则各有各的苦。

        云临父母不详，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中。如果不是碰到落霞散人，她早就被灾民烹食。

        景容是军户之子，母亲因生他去世，两年后其父战死沙场。

        父亲的抚恤金被顶头上司私吞，拼死拼活挣下的家业被偏心的祖父祖母分给小儿子，他则饱一顿饥一顿。

        三岁那年，他遇到玄羲散人。玄羲散人把他带回青云宗，这才有了现在的景容。

        正因如此，四人对祖先的来历和族谱上的第一代先祖，没有像青阳白氏这样深的执念，无法理解乱认祖先还弄出个假墓来的行为。

        江常曦摊手道：“当世以门第高低划分九品等级，作为选官依据。青阳白氏高不成低不就，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

        “只可惜玩的太大，惨遭灭门之祸。”

        青云四人沉默许久。

        他们虽不懂为官做宰之道，却也明白单看出身门第来赋官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

        这青阳白氏如此做派，要是真借此升了门第，只怕也是鱼肉百姓的奸官。

        “罢了，不同你们扯政事，”江常曦想起青云弟子不得干政的规矩，扯开话题，“血迹到这儿就没了。”

        血迹在一个山洞前消失，月光照不进山洞，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景容捏了个火诀，掌心凝聚出一团火焰飘进山洞，漆黑的山洞瞬间一览无遗。

        穆不迟看清洞中景象，惊呼出声：“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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