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山中多树木，恐吞金雀放火烧山，云临才将它引入山中，江常曦便结印布置了一个近百尺宽的结界。

        吞金雀扑扇着翅膀降落，尖利的双爪紧紧抓住粗壮的树枝，鸟喙大张，发出刺耳鸣叫。

        尾屏眼睛凝聚出九十九根金针，如细雨一般悬浮于空中，倏地射向青蓝结界，如石沉大海般无波无澜。

        下一刻它便凝出一百三十二根金针，这一次金针所指不是结界，而是左右夹击它的云临和江常曦。

        云临双手紧握剑柄，竖在身前抵挡，金针与锈迹斑驳的不定剑摩擦消融，化作黑灰落到泥土之中。

        六十六根金针尽消，云临正要松一口气，却不想吞金雀再次凝聚出百十根金针。

        数不清的金针像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砸向云临，迫使扎着马步的她不由自主向后退。

        境界差距太大，尽管她能消去金针，却阻止不了金针与不定剑碰撞后，对她灵魂的撞击。

        云临脸色发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牙齿不停地在打颤，却依旧没有放下剑。

        吞金雀始终是玄煞巅峰的煞物，而她仅仅是承境上品。

        她不是它的对手，如果没有江常曦在一旁牵制它，她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但是，那又怎样？

        如果她今天因为知晓会失败而心生畏惧，那她明日就会因为其他原因对其他事产生畏惧。

        畏惧强者是人的本能，克服畏惧之心，则是她对劣根性的挑战。

        云临羡慕地看了眼游刃有余的江常曦，顶着密密麻麻的金针朝吞金雀冲去。

        “拼了！”云临足尖轻点，身形灵活地穿梭于参天大树。

        她一边躲避吞金雀射来的金针，一边慢慢靠近仰着脖子的吞金雀。

        江常曦和吞金雀的实力旗鼓相当，但是由于吞金雀分出一半力攻击云临，落在她身上的攻势对于她而言，抵挡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她漫不经心地挥动银鞭，劈断数不清的银针，一面观察云临的情况，做好随时拉她一把的准备。

        “不要命了？”江常曦目瞪口呆地望着像头牛一样的云临，左手快速搅动银鞭，掀起狂风和尘土。

        她掐诀念咒，黄泥浴火，一只土凤自火中涅槃，飞舞盘旋。

        土凤引吭高歌，叫声似林间清泉，潺潺流水冲击溪石，婉转清灵。它没有一丝犹豫，扑扇双翅冲向吞金雀。

        吞金雀扇动翅膀离开巨树，与土凤交颈撕咬，五颜六色的亮丽羽毛裹挟着土黄色的沙土，重重地落到地上，压弯无辜的野草。

        江常曦窜到云临身边，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轻斥道：“胡闹！这和你跨境战猿婴不一样。”

        “我知道，”云临负剑而立，微微叹气，然后张嘴骂道，“遭瘟的妹妹。”

        “你为什么骂我？”

        温可雅害怕看见吞金雀尾屏上的眼睛，紧闭着双眼不敢往外看。

        听见云临骂她，她立即睁开眼睛，满脸怒容，理直气壮地说：“我好好地待在识海，又没惹你。”

        江常曦闻言微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有心境，重回合境中品只是时间问题。”

        温可雅能听见江常曦的话，一听云临是为这事骂她，霎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又被关起来。

        说话的功夫，吞金雀挥爪抓烂土凤，黄土块四分五裂地落到地上，而它自己也浑身是血地从高处跌落。

        江常曦扫了眼还有半条命的吞金雀，收回长长的银鞭，缠回手腕上。

        “现在你可以胡闹了。”江常曦脚踏树干，三两下登上树巅，摆明了不管后面的事。

        云临右手执剑，剑尖指地，一丝不苟地看着爬起来的吞金雀。

        吞金雀翅膀上的羽毛被土凤啄光，只剩两个肉翅膀挂在它的身上。

        她不禁想到一句俗语：拔毛凤凰不如鸡。

        “好大一对鸡翅膀！”吞金雀的尾巴没打开，温可雅看不见令她头皮发麻的眼睛，得意地嘲笑起拼命扑扇翅膀却飞不起来的吞金雀。

        “红烧不错，撒点孜然烤了它也好，”起初只是开玩笑，说到后面，温可雅认真起来，“要是有新奥尔良腌料就好了，腌出来的鸡翅膀特别好吃，我最喜欢吃新奥尔良烤翅。”

        云临瞅了眼缓缓打开尾屏的吞金雀，神色怪异地问：“你真的想吃？”

        “为什么不……卧槽！”温可雅猛地闭上眼睛，不自觉打了个激灵，高声否认，“不想吃不想吃！”

        吞金雀尾屏上的眼睛类似于人的眼睛，有眼白、瞳孔及上下睫毛，不过它的瞳孔是金色的。

        要是人的脸上长了一双金色瞳孔、眼睫卷翘茂密的眼睛，温可雅只会觉得漂亮好看。

        但是！

        它们没有长在人的脸上，而是吞金雀的尾屏。更重要的是，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密密麻麻好几十双。

        温可雅鸡皮疙瘩起了全身，直击灵魂深处的恶寒吓得她不停干呕。

        云临没被吞金雀的几十双眼睛吓到，反是被温可雅的干呕吓得差点拿不稳剑，连忙喊道：“不许吐我识海里。”

        话才说出口，云临就想起温可雅是灵魂状态，怎么可能真吐出东西。

        但想想还是好恶心。

        才出狱的温可雅惧怕云临，没敢干呕，鬼哭狼嚎道：“我真的有密集恐惧症！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真的太可怕了！”

        云临听着吵嚷声脸色一沉，干净利落地挽剑削断袭向她的金针。

        不知是不是因为吞金雀受伤的缘故，金针不如最初坚硬。

        “青云剑光！”云临飞身而起，一道锋利的青蓝色剑光破空而去。

        剑光没入吞金雀腹腔的瞬间，云临也顶着金针来到吞金雀身前奋力一挥，不定剑斜削去吞金雀的尾屏。

        十几只紧闭的眼睛跟随翎毛掉落，化作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金银珠子。

        云临后退一步，脚蹬树干空翻，剑锋对准吞金雀头顶的翠绿羽冠。

        吞金雀发出震耳欲聋地悲鸣，转头怒视飘飘然落在它身后的云临。

        它把少女的双腿当做树干，用利爪死死扣住斜站在少女身上。它扇动光秃秃的翅膀，对准云临的脸用力扇去。

        云临下腰躲过耳光，反手砍去吞金雀的一只翅膀，腥血瞬间溅满她全身。

        她甩开吞金雀的爪子，闻着身上的铁锈味，眉心嫌弃地紧锁。

        “脏死了。”

        云临后退两步，一手执剑，一手执符，念念有词：“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

        远古时期，人们和野兽一样茹毛饮血。

        后来人们发现闪电劈过树木会燃起一种东西，不用多大的劲儿，那东西就可以把森林烧成灰。

        于是，他们为这种东西取名为火。

        起初人们恐惧火的存在，但是当他们看见野兽遇见火掉头就跑后，他们明白了火可以用来驱赶野兽。

        于是，火被保存下来。

        火的出现，使得夜晚黑漆漆的山洞亮如白天，人们发现火可以用来照明，驱走黑暗。

        再后来，人们用火烹食食物，用火取暖，用火烧制陶器，冶炼铜矿……熟练使用火之后，人们不再满足于等待自然之火的降临，开始寻找控制火的方法。

        燧人氏发现木棍和木块快速旋转摩擦，可以产生本该只属于自然的火焰。

        从此，人类学会控制和生产出火。

        从此，人类脱离兽的队列，成为得天独厚的万物之灵。

        直至今日，人们对火的运用和生产越发信手拈来。

        五十多年前，云国的一个宫女发现用土纸、棉花和硫磺等物，可以制作出一个火折子。需要用火的时候，只要轻轻对准火折子吹气，就能马上燃起火苗。

        修行界也是如此，作为第一个被人类驯服的自然之灵，修士对火的利用也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云临失去火灵根，却可以利用火符唤出火灵，这种火灵虽不及火灵根精纯，但也不容小觑。

        吞金雀为火、金双行煞，用火也来灭它也正合适宜。

        火符借给云临控火的能力，一条火龙爬上不定剑剑身。云临挥剑砍向吞金雀，青云剑气便伴随着火龙没入吞金雀的身体。

        吞金雀本就重伤，无法用自身火煞化去火龙的火焰，一息之间，熊熊烈火将它笼罩焚烧。

        几声悲鸣之后，山中恢复宁静。

        火焰褪去，四周黑灰一片，只余下一架缺失一边翅骨的雀骨，以及一颗颗金银珠子。

        “我差点以为你要被吞金雀扇一巴掌。”江常曦跳下树，言辞满是戏谑之意。

        云临灵气耗尽，面露疲态，没理会她的调侃，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江常曦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树杈子，拨弄珠子堆，问道：“这些金珠珠银珠珠怎么办？”

        云临慢慢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回答：“物归原主。”

        “那么多金珠银珠全部都物归原主？”说话的人不是江常曦，而是识海中的温可雅，“你不收点辛苦费吗？”

        通过云临的眼睛，温可雅看见那一大堆金珠银珠，眼睛发直，口水都要流下来。

        “哦？”云临闻言一愣，又看了眼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珠子，讶异地问，“你不是有密集恐惧症吗？”

        虽然她以前没听过密集恐惧症，但是通过温可雅的反应和嚎叫以及字面意思，她还是能猜到什么叫密集恐惧症。

        温可雅直勾勾地盯着金银珠子堆，眉开眼笑地说：“真是仙医在世，我的密集恐惧症竟然好了！”

        云临摇头失笑：“好了？”

        “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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