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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尽管是早就打算好的事,真到了这一天,云临还是依依不舍。

        这可是百花丹,这么多年来,凌月师叔也只炼制出三枚。但那是八百多人,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云临将秘银项链扔进江常曦怀里,转身背对着她说:“快拿出去,别给我看到。”

        “掩耳盗铃。”江常曦轻嗤一声,绕到云临身前。

        她拉起少女的手,将秘银项链郑重地拍在她的掌心,认真道:“我说阿云,施恩的事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云临嘟囔一声:“你又不是别人。”

        江常曦接话:“再不是别人,也不能把功劳拱手相让。”

        她走到云临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边走边说:“等你和那胆小鬼妹妹的事了结后,我就陪你去书院,找那老头儿要一百颗归元回春丹,抵一颗百花丹的账。”

        “护心丸尚不如归元回春丹,集云国千万人之力,一年也只得二十四枚,”云临噗嗤一笑,“张嘴便要百颗归元丹,小心李夫子恼羞成怒打你出门。”

        江常曦哼哼两声:“他敢打我出门,我就同阿言说他偷喝酒,等阿言去教训他。”

        宋国书院山长李夫子,此生唯有三怕。

        一怕师父横眉竖眼令他做文章,二怕宋国当今天子同胞皇妹昭阳长公主非他不嫁,三怕亲传小徒弟施未言不理他。

        李夫子的师父作古多年,如今没什么好叫他害怕的,后两者可是真切的活着。

        昭阳长公主便罢了,她和昭阳没交情。但是,她和施未言的交情非比寻常。

        “两年前李夫子吃醉酒,浑噩间捏诀烧了书院藏书阁,”江常曦嘿嘿一笑,“阿言气得三月不理那老头儿,可把老头儿吓坏了,给我连传三道密符,问我该怎么哄徒弟。”

        这事云临有所耳闻,但具体情况她就不知道了。

        云临单指勾着项链甩来甩去,笑着追问:“然后呢?”

        江常曦说道:“然后宋国就更改了律法,允许官妓自赎。”

        官妓属贱籍,通常为罪犯之妻女、奴隶中的漂亮女子,一入官妓门,非特赦恩旨不得出。

        秘银项链停止晃动,静静地挂在粗糙指腹上,云临收起笑容,叹息道:“说真的,我不懂为什么男人犯事,遭殃的是他妻儿,好没道理的律法。”

        江常曦说道:“或许是为了让他们明白投鼠忌器这个道理。”

        云临说道:“他们多被欲望掌控,甘愿做权力的奴隶,为之癫狂痴迷。莫说妻儿,父母九族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常曦,我自知没有治国之能,不是想批判什么,我只是为他们的家人感到惋惜。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因为一人,再无盛开之期,只能慢慢凋谢,淹没于岁月长河中。”

        这话江常曦没法接,她本就是权力的拥有者和守擂者。

        二伯家的堂兄江常旭对她的少城主之位虎视眈眈,他们两人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

        届时她若守擂成功,必然会将刀锋对准江常旭的妻儿,斩草除根。她若败,江常旭亦不会放过她的至亲之人。

        权力争夺,自古如此。

        两人才和好,江常曦不想她们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又发生争执,生硬地岔开话题:“前两天阿言对我说你想吃油泼面,我就嘱咐她们晚饭做油泼面,结果一点都不好吃。

        “早知道让公孙大给你做了,他以前在晋国开了家面馆,手艺一绝。”

        “她们?”云临秀眉微蹙,“那天的油泼面不是陆重做的吗?。”

        这下轮到江常曦惊讶:“你那天吃的油泼面是陆重做的?”

        “是啊,他手艺不错,只比师父差了……”云临意识到不对,喃喃低语,“原来那日他便对我有情,我还以为情之所起源于昨日。”

        修行之人耳力好,云临的话江常曦一字不漏地听见,摩拳擦掌道:“所以昨日你突然要算桃花,也是因为他了?”

        云临没察觉到江常曦语气里秋后算账的意思,下意识点头。

        “好啊你,昨日还说不是他!”江常曦一把搂住云临的脖子,用手臂锁住少女的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云临翻了个白眼,喘着粗气说:“我喘不上气了。”

        江常曦冷哼一声:“少来,本少主收力了的,不要装可怜。”

        云临便只好停止拙劣的表演,无奈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有什么坦白不坦白的?”

        “倒也是,”江常曦松开她,好奇心熊熊燃烧,“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云临瞪大眼睛道:“这我如何得知?”

        “他本人肯定知道,”江常曦眼轱辘一转,撒开腿奔出结界,“我去问他。”

        今天云临将拿出仙药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竹叶镇,结界外围了不少的人,都想亲眼目睹仙药的风采。

        云临甫一踏出结界,便被一道道火热的视线吓得差点退回结界。

        “怎么这么多人?”云临强装镇定来到施未言身边,传音问她。

        施未言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杜峥今日身着宋国官服,少了分世家公子的风流,多了分官吏的威严。

        他转身面对云临,说道:“幸得云仙人在此,竹叶镇瘟疫才能彻底平息,请云仙人受在下三拜。”

        说完他便深深三揖,迟迟没有起身,倒真像一位为了竹叶镇瘟疫操碎心的好官。

        云临呆呆地看着因为主人作揖,拖至地下的宽大衣袖,又瞅了眼施未言。

        白衣女子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却没发音,看口型正是“虚伪”二字。

        这种行为虽虚伪至极,竹叶镇民众却是极其受用。

        他们见县令大老爷为了他们拜云临,便热泪盈眶地跪到地上,一拜云临身怀大义,二拜施未言患难与共,三拜杜峥与民同忧。

        耳畔传来一声声歌功颂德的夸赞之词,施未言没感觉到半分喜悦,胸口仿佛堵着一团气,郁结难消。

        他仅仅作了三个揖,就能将他在竹叶镇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就能挽回已经失去民心,何其荒唐。

        施未言瞳孔涣散,仿佛又回到那一天,她好声好语不及杜峥的恩威并施。

        突然,她的手被发烫的掌心覆盖,青色的宽大衣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施未言喃喃唤道:“阿云……”

        云临轻笑道:“需得承认,我们没这天赋。”

        施未言明白云临所指,面色恢复如常,藏在袖中手却是握成拳。天赋固然重要,后天历练亦不可缺少。

        云临迈上前一步,朗声道:“济世救人为我仙道之责,云临义不容辞,诸位无需拜谢。”

        她打开秘银项链,将缺了一角的百花丹扔进锅中。

        接触滚烫药水的刹那,百花丹立即融化,磅礴浓郁的灵气与药香混合,霸道地传开。

        众人如痴如醉地大口吸气,只感觉身体都轻盈许多。

        “这就是仙药吗?光是闻一下我就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我也是我也是,我感染风热快半个月多了。今天一闻仙药的气味,头不痛了,鼻子也不堵了。”

        温可雅小声嘀咕:“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治愈不是因为闻了百花丹的香气,而是因为时间到了。”

        云临:……

        “仙药不愧是仙药,别看它只有那么小一颗,还缺了一个角,却能救八百多人,真是厉害极了!”

        “光是闻一下就有这作用,要是能喝一口……”

        “突然好恨自己没染上瘟疫……”

        云临和施未言都被这句话吓到,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

        然而怀揣这种想法的不是少数,他们真切地流露出对染上瘟疫之人的羡慕之情,甚至开始推搡向前。

        难怪大锅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乡兵,难怪王玄明手执长剑守在锅前。

        云临摇头轻叹,抬脚返回结界。

        —

        云国,沃野平原。

        自入夏后,整个云国便少雨,沃野平原四郡更是烈日高悬,一滴雨水不落。

        往日风调雨顺的云国粮仓赤地千里,土地龟裂,河床外露,庄稼枯萎。

        短短半月,因酷暑热死者,已有一千三百余人,因缺水渴死者,已近三千人。

        “师父,”凌云峰大弟子徐砚横抱师妹明如闯入四郡联合临时议事厅,“师妹灵气透支过度,方才从高处坠落,昏迷不醒。”

        恰逢四郡郡守起身,冲上首那人拱手道:“下官这就吩咐人去山主所标之地钻井。”

        “下官告退。”

        凌月散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双指覆上明如的手腕,倒出一粒药丸喂她吃下。

        不多时,明如堪堪醒来,虚弱道:“师父,我差一点就引来海边的云,只差一点,”她无比自责,“要是我境界再高点,再多点灵气……”

        凌月散人抚过少女被汗水打湿的脸颊,温柔地替她整理黏在鼻翼的湿发,轻叹道:“如儿,那是海市蜃楼,师父没开玩笑。”

        八日前,她曾妄图引千万里之外、海洋正中央的巨大云团,不想云团抵达云国边境上空时瞬间分崩离析,化为虚无。

        从那天起,她便知道当初在青云峰之巅,玄羲师兄为何用长长的叹息堵住她的话。

        凌月散人踏出临时议事厅,抬头直视高悬的太阳,它就像不知疲惫一样散发出恐怖的热量。

        仅仅几息时间,汗水浸湿青色道袍,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师父,师弟师妹们的灵气都已耗尽,实难再从远处引水,”徐砚跟随凌月散人走出议事厅,脸上尽是绝望之色,“要是我们再挖不出井水,该怎么办?”

        凌月散人看了他一眼,呵斥道:“不许胡说,”却也知他的担心,语气转缓,“不是还有师父吗?你们安心休息,天塌下来有师父顶着。”

        徐砚察觉出她话里掩藏的不顾一切,紧张道:“师父准备做什么?”

        凌月散人背着手,笑道:“去西南高原,削平雪山。”

        徐砚微怔:“师父,可那是……”

        凌月散人止住笑,一字一顿道:“都城地动,沃野大旱,浪沧山火,岭南狂风,滨海海啸。

        “天要亡我云国,还怕小小天问城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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