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旧事新演

因为打卡的缘故我每天六点半都会被岳严的闹钟吓到，然后我看着他爬起来在群里发送数字，鸡窝头比乖乖的发型更适合这个魔鬼，他把鬼吵醒后又一个人昏睡过去。这种闹钟响了之后再补懒觉的快乐我曾经也是体验过的。夏天的天亮得很早，经常是雾蒙蒙的，和岳严待久了我也懒得再做出雾霭弥漫在城市上空，阳光无力照耀这片土地，无法注入人们心里这种话，我只想去外面偷点零食再顺便计算个太阳直射角和地平面等高线。我看着网上项脊轩志的梗，第一反应居然是山脊山谷鞍部这些题目，原因无他，岳严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理白痴。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这只猪才能爬起来写作业，他和赵珉然两个人达成了抄作业同盟，四人组成立不到半个月就有了小团体，只因严益禀这个老妈子督促学习不允许抄作业。

        “我摊牌了，我抄了岳严的，我实在学不会数学。”

        “我坦白，我抄了赵珉然的，地理太难了。”

        “我投降，我瞎编的，政治和我别说八字语言都不通。”

        这三个人摊着作业在严益禀家客厅，这次聚齐了没别的目的，就是这几个人快开学了发现除了习题册还有教参上画的题目没做，一个个到了严益禀家里进行最后的开学前突击。严益禀看着三个猪队友，两个人错的都一样，一个字迹清晰文采斐然满腹经纶的躲避开了所有踩分点。

        “这不是前路很清晰了吗，一个以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一个迷路找不找北的，一个潜在违法份子，还有什么可学的。”说完扔下了答案，几个人一人抽走一本就开抄，抄完了放中间，分工明确不争不抢。“咱们这默契都不用培养，杠杠的。”老孟这时候不忘还硬夸一波，严益禀拿了本书一个人坐在他们旁边，看几个人时不时投来幽怨目光又拿了笔记本来找资料。

        我和厉夫人邱老师一起到了落地窗旁边的猫爬架没再去管几个孩子的小打小闹，小便宜的背壳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光斑照到了木质地板上，只要有人回头查看下这里就会发现这处诡异现象。莫莫在厉夫人身边今日有几分兴奋，飞舞得更欢快了些，它凑到小便宜身边味了颗糖球，看小便宜一下哭了出来，莫莫有些害怕飞远了，我看着这只脆弱的西失龟怕是又到了要换牙的时候。给了它颗棉絮面包，看它咀嚼的时候牙齿的确左右摇晃几下。这个巨大的猫爬架上坐着我们三只鬼还有两个宠物，它的原主人不见踪影。

        “你的猫呢？”赵珉然问了严益禀，看严益禀的神色似乎是自己都忘了还有猫这件事。严益禀从厨房拿来几瓶饮料放到桌子上，除此之外手指还勾着个巨大猫笼，赵珉然心满意足的抱到了加菲猫，把抄好的作业放回书包，抱着猫咪几乎把头都扎进去。“你也是没必要这样吸猫。”严益禀看着赵珉然这样想阻止一二，拿了些冻干来让她投喂，岳严没抄完也拿了几颗冻干加入了喂猫行列。

        “要是一直这样也不错，这都是祖国的花朵。”阳光透过我的时候没有我想象中发生折射现象，看着湖水一样模糊的身躯总觉得自己也能感受到温度。我这话让厉夫人感同身受的附和了一声，看到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生前的亲人。本以为这里最应该赞同的邱老师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可能是回忆起了为学生生气着急的时光，我靠着厉夫人，和她一起闭眼享受莫莫的助眠曲，却听到邱老师一语道破。“现实些，这都是鬼街的食材。”

        那些孩子们已经忘记了危险也没心思学习，老孟给作业拍照，岳严也加入了进去。严益禀本来没在意看他们两个没完没了一把拿走了作业本。“没见过抄作业还连吃带拿的。”那边老孟忙活的起劲，说要给自家鑫鑫也发一份答案，岳严竟然也回了两个字“回礼。”听见岳严低沉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离得远，看不见他表情，能让他说回礼的应该只有那个来报恩的“儿媳妇”了，看来多晒太阳，铁树也能开花。

        严益禀看几个人抄完了作业把电脑摆到桌子上。“这个消息就是我分享的那个，当时说是周围加油站发生火灾引起爆炸毁了旁边小区，遗憾的是信息有限我们找不到当初的死神是谁。”岳严看着照片阻止了严益禀往下滑动新闻的手指。“这张放大一下。”我们三个听了岳严的话也过去看看是不是上一个事故做得有什么纰漏。放大看那些看热闹的人里有我和小白在旁边闲聊的背影，虽然只是如蚂蚁般大小。

        “岳严认识白无常？”我否认了厉夫人的问题，她只当是认出了旁边那个几乎被模糊成一团的我。

        “没什么，看错了。我有个发现。”岳严从包里拿出那个在塑料盒子里的手骨放到桌子上，里面散发出腐烂的恶臭让旁边几个孩子都往后闪躲。“别在我家桌子上放生化武器。”岳严看着严益禀没有嫌弃也不是不满，就好像大人看小孩子的眼神无奈又说不出来他哪里有错，最后只好自己举着盒子。“我们上次分开之后老孟陪我去找剑鞘的时候我看到的这个，这上面的肉除了腐烂之外还有被撕扯啃食的痕迹。在家放了几天变成这样了。”岳严看众人都没办法适应又把东西放回包里。

        “就是说这是那些警察的尸骨，他们被吃了？”老孟惊魂未定，没办法相信和这些尸骨曾经离得这么近。“是，当时草丛里有些动静，我怕它偷袭割了那些草看到这东西。”

        “兄弟，那叫花不是草。不是，难道我们都是些食物？”岳严看向老孟的眼神和看待严益禀如出一辙，大概一年前我也是这样对待他的。“我带来这个证据主要是给某人提个醒。”这屋子里的人与鬼都不约而同看向严益禀。“多谢，但她做什么我都会爱她。”严益禀这一次没有了挣扎，下定决心再没半点犹豫。

        “你的生活你来决定。”岳严把书包拉链拉上又丢到一边再不管里面东西，看赵珉然吓得直了眼抱走了她手里的猫又喂了颗冻干，只是猫咪闻到他手上的味道对他叫了一声拒绝了投喂，一头扎到他怀里睡觉。

        “饼哥，色字头上一把刀，劈到自己就惨了，好看的女人千千万何必找个异类。”老孟说完还是看严益禀没有动摇，反而眼神更加执拗。

        “我看见了她以前的生活，虽然是在梦里，但我以第一视角看见了，那是个我们都没见过的世界。有许多怪物在类似拍卖行的地方，有些人一开始对她很好，让她去台上展示，然后铁笼掉了下来。总之，总之我能理解她。”我看着其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严益禀颠三倒四的解释，那些场景他的确不能理解。赵珉然双眼呆愣想劝又不敢劝，老孟看他这样有些着急。“这是你的决定，不必对我们解释。”岳严说完被老孟打断。“什么决定，你都知道这么回事你也不劝劝。”岳严没理会这句话，把猫咪拍醒硬要和她握手被推开又捏了捏爪垫。“也许有例外呢，因为有例外故事才美丽对不对，也许严益禀遇到了例外。”赵珉然反而劝解起老孟，看他冷静下来也收拾了自己的作业。“行，你们一个鬼迷心窍，一个甩手掌柜，还有一个童话故事看多了，路是自己选的那我也不管了。”屋里面原本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桌子上没有了散落的书页也无恶臭的残害，空空如也反而看着刺目。桌边上几人各干各的，严益禀对着电脑屏幕，鼠标没再动半下，岳严带猫跳着古怪舞蹈，赵珉然被拉进一个叫“许世诺言”的群组没敢说话，随后这个群又被改名为“童言然诺重”，许诺在群组里发信息说欢迎然然加入家庭群，一个绿叶背景的长发女人头像的人发来消息“你好，我是叶彤。”旁边的孟响细心把答案标好顺序发给于鑫鑫。

        我看着这乱了套的一切听见耳边厉夫人的话“确认了，精灵来自底下拍卖行。”厉夫人和小老板回报了消息，我听到小老板对厉先生说去趟朴存斋，看看他们最近拍卖的到底是什么。

        “许誓诺言原身是毁约，名为朴存斋实则有迹可循，这可真是……”我话音未落被厉夫人声音打断。“想开点，现在流行缺什么补什么。”

        我不知愣了几时，耳边传来个熟悉又安心的声音。“走了，回家。”岳严拿上书包踉踉跄跄走到门边，拒绝了老孟来送。他出门的时候被阳光晃了眼用手胡乱遮挡了一下，留下身后的烂摊子不理会，今日的阳光还是一样的温暖。

        开学前学校发了通知，高一分班测试卷都没在了火灾里，分班还按平时班级，选择文科和理科的同选项和并。一方面响应了取消重点班的号召一方面可能是为了留住生员。

        赵珉然说她认识的几个隔壁班同学都在想办法离开，虽然学校做出古怪决定可孩子们又在班级群里开始了狂欢。

        到第二天开心，靠近校门口的行政楼还没竣工，索性没有巨大噪音，只有几个工人吊着吊车涂抹水泥图层。

        岳严和其他学生一样挤在校门口的巨大显示牌前等待红色灯光缓慢滚动去到自己的新教室。曾经高一三班的孩子们选文科的学生到了高二六班。我跟着他去到曾经的教学楼三楼靠左手边一间教室，窗户和之前一样也靠近行政楼一侧，只不过外面少了些绿植，只有阴霾的天空和青灰的水泥墙板。

        赵珉然和孟响一起有说有笑来了教室，进屋里看他们两个皱着眉头又退了出去，赵珉然扇着手不愿进屋，老孟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还挺对得起他名字。我看岳严没反应也没注意到坐着的窗台上灰尘积得极厚，还有些大颗粒的墙渣脱落。岳严是为数不多进来的学生，打开窗户后在暖气板上拿了个粘合小虫泥土的破抹布去和其他人做卫生。

        老师们都在办公室，看他们的样子也在打扫办公室的尘土。刘衍来班里看了一眼，表扬了几个干活的同学又离去。这样的班级的确没办法上课，打扫后搬来桌椅时广播已经发出些声响，没人理会校长依旧没怎么提高的夹生普通话演讲，楼道里说不出是什么气氛，只觉得学生们都有些无精打采，就连我也想要离开这里。

        岳严依然坐着窗户边上的中间座位，他桌子太靠近窗台里的暖气，几只小蜘蛛爬到了桌子上又被他拿纸巾包起来，看到这个动作，我想起来水球里的小便宜。看老孟在旁边给于鑫鑫解释和赵珉然的关系，严益禀身边还围绕着好哥们，岳严老样子看着他们的热闹。我手里的小便宜流了许多口水和血水，它的牙齿将脱未脱，被自己的舌头推得直晃。看它这幅蠢哭了的样子，只能感叹这种生物活下来的确艰难。

        刘衍进班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个长发女生，我知道她的样子是叶彤，可跟原来有了极大区别，没有了曾经的随性，表情也不那么傻兮兮的，头发弯曲得有些刻意，扎成马尾后却刚刚好，两侧的长刘海没显得她多温柔只给她本就瘦削的面孔又填了些神秘和尖利。

        许誓守着的叶彤躯壳瘦了许多，精致了许多，连神态都高傲了些。我看她没穿校服只穿了件叶彤生前会喜欢的款式衬衣，在黑板上写了叶彤两个字。“我叫叶彤，没什么爱好，以后就和大家是同学了。”她说得极其随意也很礼貌，黑板上的字也漂亮。我看着旁边的岳严拿出张纸，什么是我写的“叶彤”两个字。他的神态有些震惊，反复比较两个字体显而易见的区别。许誓的连笔字竖着带着明显弯钩，两个字竖直完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纸上的两个小字更像孩子的字体，一笔一划带着浑圆。

        “小岳严解开新的难题吧。”幸好我这得意忘形的没被发现，旁边的厉夫人和邱老师都在和厉先生对话，说完我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他一言不发又收起那张纸，注视叶彤的目光让她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叶彤来得完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上，转身和斜角赵珉然挥挥手，表情温和，不再是之前生人勿近的模样。

        班里其他人的轮流自我介绍也没能再让她回头看一眼，除了赵珉然的介绍她回头看了一下她，我飘过去，即使知道她看不见我，她整理笔袋的动作，看赵珉然的眼神，偷偷做小动作鼓掌的样子，都带着当初模仿叶彤时候残留下来的习惯，这个班里就像又回来了我和叶彤，我们又成为了好朋友。

        我漂浮在班级上空发呆，无视了下面孩子们传递课本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夫人的到来把我的思绪带回现实。“冷静下来，她的目的就是要你暴露出来好确认自己的猜想，拿捏别人的情感可是他们的绝技。”我又随她回了窗边，转移目光不再注视班级里，厉先生到了鬼街尽头黑色当铺后面的一条小巷，杂草丛生的石板路通往个残破庙宇，黑瓦白墙，门口有几个背上有罗锅也可能是长着肉瘤的畸形僧人拿扫帚清扫庭院，看匾额写的的确是已经模糊不清的朴存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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