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突袭

脖颈有一种强烈的烧灼感，火热滚烫，闵黎蹙了蹙眉头，那感觉就像是脖子上的皮肤都被人从颈后捏紧，用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上去。

        闵黎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开始异化的点。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

        宋长亭开了手机手电筒的灯照明。

        客房蠕出的“章鱼”停下动作，乖乖的立在墙角，八只触须收了獠牙吸附在墙壁，一动不动。

        黑暗的房间有了一束光，见有了光源，贴在墙角的“章鱼”涌动着触须，迅速的朝着有光的放向爬。

        借着光，胖嫂一眼就看见闵黎面色惨白，唇瓣泛青，她担忧的说：“闵黎，你是不舒服吗？你要是不舒服就直接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接珊珊。”

        闵黎疼的捂住后颈答：“好，谢谢胖婶和宋叔了，我明天再过来打扰。”

        宋爸爸正帮着胖婶收拾碗筷说：“那我们就不送你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嗯。”闵黎点亮了手机手电筒，走向大门，一股渗人的寒意从脚跟升起，总觉得有人盯着他，他猛的转头探寻，手电筒在客厅里逡巡一周，什么也没有。

        他听道宋长亭突兀的叫了一声：“妈！”

        “有事说事，鬼叫什么？”胖婶答。

        宋长亭高声问：“你刚刚看到窜过去一团黑影吗，就咻的一下。”

        宋叔叔答：“什么黑影，我和你妈都没看到，你是不是眼花啊？乌漆嘛黑的，你还疑神疑鬼，我真想给你两锤。”

        胖婶附和道：“是啊，家家户户都装了异种警报系统，你有什么好怕的？”

        再待下去，等发生异化被警报系统检测到就麻烦了，闵黎打开门静默的离开。

        闵黎孤身走进漆黑的楼道，回到家，直接走进了书房，双手用力扯开窗帘。

        天空中高悬的月亮，像裹着红色的面纱，是泛着诡异猩红的血月。

        风停了，脖颈处的烧灼感也消失了。

        闵黎挑开衬衫扣子，扯开领口，拿起桌面上的镜子，举在右后侧，看着镜子中自己的颈椎骨最后一节。

        报道里乌青色的图案在他的脖子上呈现深紫，蝎头高撅，两只蝎钳大开，蝎尾高吊，毒针赤红发亮。

        是一只完整的蝎子。

        咚！

        一声巨响。

        紧接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杂声，像是有人在喊有人在哭，那声音乍一听觉得近又有些熟悉，后面渐渐的小了，又离得远了，闵黎凝神想听的清楚些，却听到一阵白噪，细细密密得刺进耳膜，刺的头皮发麻。

        他的右手完全不受他控制，随着噪声止不住的颤抖，向放着左轮的位置移动。

        镜面在剧烈的颤动。

        闵黎啪的将镜子拍在桌面上。

        噪音消失，周遭变的寂静而诡异，像是这方圆百里除了他没有一个活物。

        他左手拿起了那把左轮。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冷的抵上太阳穴。

        只要轻轻的扣下扳机，铜黄色的子弹贯穿大脑，一切结束。

        他没能扣下扳机。

        闵黎还是不死心。

        他觉得，除了那枚颈椎上的印记，他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化的反应和征兆。

        甚至房间里的异种警报系统也没有响。

        闵黎拿起桌面上的自测卡，像是做最后的死亡宣告。

        窗外的血月像是浸泡在红色的墨水里。

        房间洒满血色。

        闵黎放下左轮，松了一口气，露了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是01的幸运儿。

        可是只一瞬，他的笑容凝滞在唇角，一股黏糊糊的恶心目光像是贴在后背。

        “哥哥。”后背传来甜美稚嫩的声音，像极了珊珊往日里发出的音色，呼唤着自己。

        闵黎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头，整个人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再次握紧了左轮。

        他听到细碎的咀嚼声，浓重的血腥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哥哥。”背后的声音疑惑的问。

        闵黎装作神色自然的抬起了桌上的镜子，镜子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他说：“珊珊，你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镜子对着房间的角落，镜子里，那地方不知何时团了个黑影，只有半人来高，光滑圆润的章鱼脑袋，长着呈现菱形装排列的四只眼睛，像是天真无邪的看着闵黎，触须上卷着一团烫卷了的棕色短发，正往口器里递，口器边挂着残存的人体组织。

        ——那怪物正啃食着胖婶的头颅，尖锐的獠牙上挂着一只眼球，似在爆浆。

        它出发的声音依旧甜美稚嫩。

        “今天学会的，我太饿了，哥哥。”

        闵黎的指尖颤动，他握着左轮的手紧了又紧，眼眶通红，他只能强逼着自己冷静。

        闵黎瞬间意识到这异种和课本里学的完全不同，它能说话，有一定的思考能力，甚至，如果按照宋爸爸的说法，这怪物已经上岸三年了，可是谁都没有发现它。

        现下胖婶已经进了这怪物肚子里，闵黎红着眼睛，不敢轻举妄动，他盯着镜子里的怪物，说：“你想吃什么呢，说出来，哥哥尽量给你做。”

        那怪物小孩似的摇了摇头，八条触须朝着闵黎的方向游动。

        它说；“哥哥，不需要，你闻起好香啊，它们都羡慕我可以靠近你，你可以让我尝一尝吗？”

        闵黎扣紧了扳机，咬了咬后槽牙，答：“好啊。”

        得到了闵黎的回答，那怪物发出兴奋的怪叫声，八只触须飞快的涌动，包抄似的朝着闵黎扑过来，收了獠牙，抓上闵黎的肩膀，捆住闵黎的大腿根，粘液沾满闵黎裸l露在外的肌肤。

        “哥哥！”那怪物像是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嘻嘻嘻的尖叫着，巨大的口器朝着闵黎咬过来。

        血红的獠牙即将磕上闵黎头颅，闵黎目光骤冷。

        砰！

        一声枪响。

        闵黎扣下了扳机，子弹朝着口器射出去，带着紫色的血液，从怪物的头后飞出来，打了个对穿。

        原本死死粘住闵黎肩膀、大腿的触须像是松了的皮筋，绵软的塌下去，松开了闵黎，那怪物倒在床上，身体像是被洒了盐的蜗牛涌出紫色的粘液。

        闵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粘液令人作呕，他握着左轮盯了一会那团怪物。

        那怪物毫无动静，只有触须还在轻微抽动。

        闵黎单手将自己的领口扣好，将后颈的蝎子遮住，拨出了上屿异种消除部门的电话。

        嘟……嘟……嘟……

        紧接着又是刺耳的白噪声。

        占线、忙音、完全打不进去。

        怎么回事？

        “哥哥。”闵黎挑了挑眉，闻声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去。

        那怪物像是人般缓缓的从床上半坐起来，触须贴着闵黎的床单，蹭了蹭，猥琐的笑着说：“哥哥的床单上有哥哥的味道，也好香啊。”

        “是吗？”闵黎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里，问。

        怪物顶着冒着紫色粘液的脑袋，转过头，四只眼睛一起盯着闵黎，蜷起触须碰了碰自己脑后的冒血的洞，又弹回来，像是个人坐着委屈的说：“可是哥哥打我，好疼啊。哥哥，是不喜欢珊珊了吗？”

        闵黎站起来，侧身后退往门走。

        怪物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焦急的问：“哥哥，你是要离开珊珊吗？！”

        闵黎单手抬起左轮，瞄准，再次朝怪物的伤口开了一枪，冰冷的答：“你不是珊珊。”

        这次的子弹没能打出对穿，深深的嵌在怪物的身体里，紫色的黏液彪出来溅了半面墙。

        “我就是珊珊，是哥哥不要珊珊了！”怪物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大吼了一声，一根触须拔掉子弹，七只触须像是人的手臂般向上狂怒抖动，说：“既然哥哥不要珊珊了，珊珊就更要把哥哥吃掉了，这样珊珊就能永远的和哥哥在一起了！”

        它说完，将原本收起的獠牙全部露出来，像是巨大的蜘蛛，根根獠牙刺破地板，瞬间比闵黎高了个头，在地面快速爬行。

        一只触须刷刷刷的伸长着，朝着闵黎闪电似的抽过来，眼看就要触碰到他。

        “做梦。”闵黎握着左轮闪出，哐当一声摔了房门。

        腰间刺疼!

        闵黎低头，一根獠牙钩住他的衣衫，刺进他的血肉，紫色的粘液从中空的獠牙里注入他的肌肤。

        他觉得四肢有些酸麻，脑袋也有点模糊。

        他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可是手寻了三道都找不到口袋，双腿无力像是踩在棉花上，视线也变的模糊。

        咚咚咚！一根根獠牙已经刺破木门，木屑、木块不停的往下落。

        那怪物眼看就要出来了！

        不能再耽误了。

        闵黎像是隔着白雾看着自己的腰间的伤口，有一元硬币大小，獠牙刺的极深，倒钩般刺进骨血，动弹一下都钻心的疼。

        他再次握紧了左轮，枪口对准了腰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

        只要枪口偏一点，准头差一点……

        闵黎咬了咬牙，发了狠，一枪打断了獠牙，忍着巨疼将断裂的牙齿拔掉，被拔掉的伤口处，血肉翻了出来，覆满了紫色的粘液。

        他愣了愣神，突然急红了眼，奔向厨房抄起处理青蟹的菜刀。

        刀上还留着他几滴干涸的血痕。

        怪物破门而出，口器挂着透明的口水，獠牙生长，此时它已经比闵黎高一米左右。

        它歪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闵黎。

        闵黎没有跑也没有逃，一手拿着左轮，一手握着菜刀，身姿挺立如松，愤懑的看着它，说：“半个小时前，我以为我将是01的幸运儿，现在，你将我彻底感染，同归于尽吧。”

        他抬手冷漠对着它的开了最后一枪。

        枪响弹尽。

        闵黎随意将左轮扔了，他想到学校里学的那些格斗技能，踩着饭桌纵身跃起，举起菜刀直朝着那怪物劈过去。

        一条细短的触须破开他后颈的肌肤，从蝎钳里长出来，像是蝌蚪的尾巴，随着他跃起的身姿摇曳在血色的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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