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执行

滴呜滴呜滴呜……

        异种消除部门运输车的鸣笛声响彻整个街区，小区居民们纷纷涌到自家窗户边看热闹，当他们看到闵黎走上车时，无一不例外的露出果然如此的嘲讽神情。

        异种执行部门的工作人员担忧的看着闵黎。

        闵黎表情淡漠，琥珀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喜乐。

        运输车厢内，新金属的栅栏套了里外三层，呛人的烟味从前座飘过来。

        闵黎抬脚就要往栅栏里钻，却被人拦住了。

        “坐我身边来。”驾驶室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国字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夹着根才燃的烟，猛吸了几口烟，在车载烟灰缸里按灭，转过头来看着闵黎说：“那是关押异种和感染者的，有微电流防止他们逃跑。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伯伯或者陈队。”

        闵黎坐在副驾驶，被烟味呛的闷咳了一声，抱着胳膊没有吱声。

        陈队说：“我查了你的资料，闵黎，还没满十八，孤儿，有个妹妹，说说吧，怎么突然想不开打异种消除部门的电话。”

        闵黎深吸了一口气，懒得多话，解开衬衫扣子，侧过头露出脖颈给陈队看。

        “呦，小伙子看样子清清秀秀的，居然还纹身，这图案还挺非主流的。”陈队匆匆瞅了一眼说：“我孩子跟你差不多大，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未必不能解决，没必要装感染者，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

        闵黎别过头看向窗外，选择不废话。

        橘黄色的路灯照亮笔挺的道行树，路过社区防疫站，闵黎忍不住面孔朝着玻璃窗贴近了些，他看到了宋长亭。

        宋长亭抱着珊珊站在深夜的社区防疫站门口，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又尖又细，活像两只鬼影，他担忧凝望着运输车，任由血色的月光落在他的头顶。

        珊珊趴在宋长亭的肩头，小小的一团，背对着闵黎，像是睡熟了，一阵微风吹过，珊珊有些发抖，将幼小的身体往宋长亭的怀里缩的更紧了些。

        闵黎透过单向玻璃身望着他们。

        不知怎么，闵黎总觉得珊珊似乎在害怕什么。

        他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念头驱出脑海。

        陈队又燃了一支烟，车内的烟味浓的呛人。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闵黎身上，想说什么，又没说。

        一路静默无言，血月高悬天空。

        运输车缓缓的驶入镂空铁艺的大门。

        “到了。”陈队下车，给闵黎拉开车门。

        闵黎在两三个看押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夜半时分，异种消除部门灯亮如昼，前台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缓缓的打了个哈欠，朦胧中见到陈队，立马站直行礼说：“陈队。”

        陈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闵黎，抬了抬下巴，说：“通知检测部门，五分钟后，准备检测。”

        对方领命答：“是。”

        陈队抬手看了眼腕表，对着闵黎说：“你，跟我走。”

        闵黎跟着陈队穿过空荡无人的狭长走廊，头顶的白炽灯光一盏连一盏，像是指引亡灵的冥灯。

        到了走廊最深处的铁皮房间。

        陈队偏了偏下巴说：“进去吧。”

        闵黎推门而入。

        黑暗的房间里，红射灯猩红的亮着。

        房间内坐在检测机前的al机器人机械的转过头，深深的盯着他。

        检测机是巨大的圆筒状，柱子似的杵在房间的正中央，玻璃质地，透明可视，一排排成人手臂粗的导管挂满整个圆柱舱，一头挂在圆筒底端一头连向操作台，圆筒内的上方螺旋桨叶片呈现矩齿状。

        陈队站在圆筒前，拉开玻璃门，面朝闵黎说：“异种消除部门的检测机和外面的不一样，一旦检测确定为感染者或者异种，直接清除。要是检测失误，错误处决，根本没有解救的机会。”他说完一字一顿道：“闵黎，你清楚了吗？”

        闵黎点了点头，他来的路上看到了珊珊，心事已了，更不愿变成害人的怪物，步履坚定的朝着陈队走过去。

        “不用多说了，开始吧。”闵黎走进了检测舱。

        陈队侧了侧面孔，喉结滚动，无言关上了舱门。

        “检测开始。”al机器人发出冰冷的声音。

        房间内的红射灯四处扫射，庞大的圆筒开始运作，巨大的轰鸣声几乎要震碎耳膜。

        机器在剧烈的抖动着。

        头顶的螺旋桨带着尖锐的密齿飞速旋转。

        闵黎忍不住抓住舱内的的把手稳住身形，他咽了口口水，心脏剧烈的跳动，全身不受控的瑟瑟发抖。

        螺旋桨越压越低，

        闵黎忍不住跟着屈下身体。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无数只小手捏的发慌害怕。

        不知是哪里伸出来的锁链扣住他的脚腕，将他绑死在圆柱里。

        导管发出呜呜呜的风声，

        机器运转的频率愈来愈快，透明的试剂不断的注入导管。

        处决已经开始。

        陈队背过身去，al机器人发出咯咯咯的渗人声音。

        闵黎闭上眼睛。

        滴……

        一声微不可闻的提示声响完，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闪烁的灯光恢复静态的猩红，四周安静可闻落针。

        闵黎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玻璃门自动弹开。

        陈队转过身，眼底暗藏着一丝庆幸，快步走到闵黎身边去。

        ai机器人的声音依旧冰冷：“检测完毕，无异常，非感染者或异种。”

        陈队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来，打算再检测一次？”

        闵黎愣愣的从检测舱里出来。

        “陈队，益新小区事故检测报告出来了。”工作人员敲门进来。

        “嗯，还愣在这里干嘛，跟我去询问室。”陈队见闵黎还望着检测机发呆，说。

        询问室里，工作人员贴心的给闵黎倒了杯温水。

        陈队坐在他对面不远处，将刚拿到手里的事故分析检测报告往桌子一扔，说：“说说吧，家里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些什么，实话实说，别幻想些有的没的。”

        闵黎皱了皱眉头，严肃的说：“检测机出问题了，我再次确定了一遍，我是感染者没错。”

        “……小伙子，检测机从未出过错。”准备记录的记录官从电脑后说道：“而且，距离你所谓的感染时间早就超过三小时了，你还能理智的跟我们对话，也充分的说明，你没有被感染。”

        闵黎说：“那是因为，我是特殊的感染者。”

        “年轻人，中二病可以理解。”陈队说：“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在你家，我们发现了一具异形章鱼异种的尸体残骸以及你楼下邻居一名中年妇女的残存人体组织，你怎么说？”

        闵黎答：“那个妇女，是我好友宋长亭的妈妈，对我很照顾，异种吃了她，我本来打算拿左轮杀了异种，但是左轮对它造成不了伤害，由于我杀它的时候就被电视上报道的那种异种感染了，成为感染者，杀她的时候，身体有变化，能看得到它的弱点，就成功杀了它。”

        记录官斜眼看了眼闵黎，在电脑后撇了撇唇，没有记。

        “然后呢？”陈队平静的问。

        闵黎答：“我杀了它后，担心我妹妹，去了楼下宋长亭家，发现他爸爸已经死了，不一会，接到了宋长亭给我的电话，确定我妹妹和他没事，就给你们打电话自首。”

        “闵黎，我知道宋长亭一家对你有恩，但是感染者和异种都已经死亡，你没有必要为宋长亭的爸爸抗下罪责。”陈队喝了口水说。

        闵黎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陈队又说：“你不是感染者，我们已经确定了，现在也没有感染者，更没有异种，你要说实话。”

        闵黎郁闷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陈队看了眼记录官的空空荡荡电脑屏幕说：“怎么不记，他说的都给他记下来。”

        他看着闵黎说：“你胡说也没事，我们有证据和现场事故的还原检测报告，不需要你的言词证据来定性，我现在告诉你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闵黎问：“是什么？”

        陈队说：“那就是异种先吃了宋长亭的妈妈，随后宋长亭的爸爸被异种感染，为了掩护宋长亭和珊珊逃离事故现场，他与异种殊死搏斗杀死异种，后来回到家中被异种检侧警报器激光消除死亡。”

        闵黎：“不可能，你说的不对。”

        陈队道：“怎么不对，我说的这些，还有宋长亭的证词为证！”

        闵黎瞬间懵了，问：“什么宋长亭的证词？”

        “陈队。”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走进来的年轻军官在陈队耳边说道：“接紧急通知，说上屿有异常，要现在召开视频会议，现在正在清点人数，大家都要过去。”

        陈队沉默了半晌说：“把他带到拘留室去，单人那个，送进去大家都去开会。”

        闵黎孤独郁闷的蹲在拘留室的墙角，血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

        他怎么也想不通也猜不到宋长亭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事故现场得出那么一个结果。

        他往墙角里缩了缩，肌肤冰冷，手铐寒凉。

        一阵细密的白噪声响彻耳畔。

        闵黎惊恐的抬起头。

        房间的白炽灯瞬间全部变成红色。

        “快走！”

        “大家不要慌，找结实的掩体！房屋三角区域！”

        “去地下防空洞，只是简单的地震而已！”

        外面的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咔嚓一声，有人打开了拘留室的门。

        陈队逆着人群冲进来，拉起闵黎说：“快走，去地下防空洞，地震了。”

        闵黎在陈队的拉扯下出门，龟裂的墙皮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地动山摇只在一瞬间。

        “不是地震，不是地震！勒斯军区仪器检测，有巨行异种上岸，异种消除部门请做好迎战准备！特别行动小组随后支援！”闵黎抬起头，看到会议室巨大的投影上，身穿军装制服，头发花白的老者急红了眼，声嘶力竭的说。

        他目光微偏，巨幅投影已经将镜头转向坐在老者右手的年轻人，二十岁出头，稳坐在桃花木椅子上，神情慵懒淡漠，灰色的眸子像是一柄玉做的薄刀，极薄的唇抿了抿，像是不屑的轻笑了一下。

        闵黎看到年轻人座位上的名牌，

        勒斯最高执行长官，殷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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