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可怜

程士茂眼睛看的到，更加趁热打铁。

        “只是如今世道艰难，我等也是为了生计才离家奔波。大家都不容易，就不要再为了这么点子小事互相为难了。”

        “程贵！”

        “小的在！”

        本来紧紧守在程士茂身边的程贵半躬着身走了出来。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就当我程家对你兄弟的一点慰问。”

        “这事就这样了了如何？若不然，那只有去父母官跟前走一遭了。我程家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人家！”

        随着手中高举银子的程贵的话音落下，石头等人立刻有刀的拔刀、有剑的拔剑，全都亮出了阵仗来。

        吴忠几个左看看右看看，这种场面他们从来未曾见过，难免有些露怯。

        可这会儿石头他们给带了榜样，吴忠一咬牙也拔出了腰间的刀。

        吴忠一动，许家保安队里的其他几人也相继拔刀出鞘。

        这个时候，许程两家是一体的。

        程家的护院是好样的，他们许家保安队的也不是孬种！

        这又是刀剑又是银子的，棒子加胡萝卜，聪明的自然不会选刀剑或者是棒子。

        那带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既然这么着，那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嘛五十两银子太少了些，一百两还可以考虑考虑。”

        程贵二话不说一把将原本已经拿在手中的银子往怀里一塞，“那就没得谈！”

        石头几个手里拿着刀剑上前一步，挡在了程贵跟前。

        几个汉子五大三粗，肩膀敦厚的仿佛一座城墙。

        这会儿蓄势待发，身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别别别，这位爷，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吗？”

        那带头的总算服软，“成！五十两就五十两，大家伙做个证，这桩事就这样了了！”

        程贵冷哼一声从石头他们几个当中走了出来，将怀里的银子再掏了出来，丢到了那带头的人手里。

        “这样也好，若不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来大家伙面上都不好看！”

        那带头的接过了程贵抛来的银子，连忙把银子往嘴里一咬。

        “真的，是真的！”

        “走，咱们买粮去！”

        他带头跑了，跟着他的那些个难民也欢呼一声跟在他后头跑了。

        地上那个所谓的他的“弟弟”原本还在打滚痛呼，一见带头的都跑了，二话不说闭了嘴从地上翻身而起飞快地追着去了。

        “大哥，等等我！”

        这帮子难民终于被打发了，程许两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事情还没完。

        这帮子难民有带头的人是有组织的，这会儿他们跟着那拿了银子的带头的跑了，可剩下的还有许许多多先前看热闹而围过来的难民。

        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有人突然就跪了下来。

        “大少爷、太太小姐，你们行行好，给点银子给咱们买粮吃吧！”

        “要饿死了人，行行好啊！”

        “求求你们了！”

        一个跪了就有第二个跪，第二个跪了接二连三就跪了一大片。

        一个个的都在朝程许两家的人磕头。

        “砰砰砰！”

        一个人磕头或许还好，可这几十上百的人跪在一起磕头，这场面换谁都有些吃不消。

        “程贵……”

        程士茂脸色有些难看，“你手上还有多少散碎银子？”

        “不可！”

        程贵正要去摸钱袋子，却被许春妮轻声喝止。

        “退之，不可。”

        许春妮环顾了左右一圈，摇头道：“这里的难民少说有成千上万，退之，咱们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填不了这个窟窿。刚才打发那帮子难民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财已露白，再施舍下去咱们别想走出这个大渡口。”

        人心都是贪婪的。

        特别是这些难民，他们在生死贫苦的边缘挣扎。

        别说为了银子，就是一口粥一个馒头都能红了眼。

        更何况，是这么许多人。

        许春妮忍不住想起了一个词，“暴乱”。

        这个时候仁慈只会害了自己。

        程士茂缓缓点了点头，“程贵、石头，我们闯出去！”

        程贵深深赞同许春妮的说法，大声应道：“二少爷，姑娘、太太，你们赶紧上车，小的们护着车队冲出去！”

        先前挨揍的官差已经缓过劲了，就连先前流血的鼻子也被他自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团棉絮给塞住了。

        “程二少爷，我护你们出去！”

        这官差恶狠狠地瞪着地上那些跪着正在磕头的难民，“这些人都疯了！”

        程士茂朝那官差点了点头，“这位大哥，辛苦你了。”

        许春妮扶着浑身发冷脸色苍白的莫三娘回了马车，回到了马车里之后莫三娘颤抖的手脚才渐渐回复。

        “春妮，这事怪我。”

        莫三娘不是笨蛋，这事的起因就是因为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

        “娘。”

        许春妮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毛，“这事怎么能怪您？若这样说起来，这条项链还是我送您的呢，这还不得怪我？”

        莫三娘眼圈微微发红，“差一点就打起来了。”

        马车外依旧有磕头声和哀求声，有石头和程贵他们的喊叫声，间或着鞭子抽打到人身体发出的沉闷声响，还有那官差的大声呵斥声。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

        许春妮稳住心神，拿起藏在暖窠中的茶壶给莫三娘倒了杯温烫的茶水，递到了莫三娘的手中。

        “娘，不要慌，有退之和我在。”

        莫三娘冰凉的手心被温烫的茶杯焐热，整个人的惊惧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这些难民，也有些可怜。”

        她说的当然不是指之前那一批耍横无赖的难民，而是这些跪在地上哀求的难民。

        许春妮给自个也倒了杯热茶，“他们当然可怜。”

        游离失所，眼中看不到希望和明天。

        这样的人，当然可怜。

        芽儿嘴唇雪白浑身打着哆嗦，“这些……这些难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从小被卖进青楼，整日里看到的都是纸醉金迷的场面。

        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比起旁人，芽儿吓得更甚。

        这些难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个好问题。

        许春妮把目光从一摇一晃的车帘缝隙里望了出去，心底却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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