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清晨六点，天色蒙蒙亮，直入云霄的高楼玻璃映出熹微初阳，公路两旁的绿化还沾染着晨露还未蒸发。

        此刻的路上没什么车，杜知梦乘坐的保姆车得以一路畅快无阻，一点也不耽误时间。

        杜知梦往窗外瞥了一眼，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将手里紧紧握着的airpod从槽里取出来，堵住了一边耳朵，另一边手熟练地打开了音乐播放器，点开了一首歌。

        经纪人林姐自顾自地对着手机上的通告安排道：“今晚七点半，登你的b站大号，和投稿视频下面的评论互动，增加粉丝黏着性。”

        “……”

        半晌没得到回应，林姐往旁边扫了眼，发现杜知梦已经闭上了眼小憩，蓝牙堵着的耳朵正好是她这边的，这刚好就示意不想听她说话。

        蓬松的黑色长卷发随着杜知梦微微低头的动作缓缓滑下来，遮挡住她的侧脸，却又隐隐显出挺拔的鼻梁和微张的红棕色双唇，英气又柔媚，被称为姬圈大佬也丝毫不为过。

        林姐看惯了她的侧脸，并不为所动，只是蹙起眉，冷不丁问：“你在听你最近很喜欢的虚拟主播新出的原创曲？”

        杜知梦另一边耳朵捕捉到敏感词汇，她瞬间呼吸一滞，睁开眼心虚地往窗外看了看，浅淡的日光映到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眸子透亮得好像两颗琥珀色宝石。

        作为一个被无数圈内老戏骨称赞的新生代实力演员，杜知梦最被人称赞的就是这双桃花眼能够演绎出无数感情，而她这双眼看什么都总是带着温柔和深情，好像谁都能走进她心里一般。

        实则走进她眼里的有无数过客，进了心里的只有一个人。

        林姐继续道：“今晚切了大号之后，你可别到处浏览视频，更别收藏，免得被那几个对家抓住了把柄。”

        杜知梦恹恹地微眯着双眼打了个呵欠，随意地靠在身后柔软的真皮座背上，整个人的气质温柔又透着些慵懒。

        她无声地勾起红唇，把手机抬了起来，屏幕突然亮起，显示了正在播放的歌曲歌手名字——森崎。

        ……

        傍晚六点半，夕阳西下，冷调的深蓝吞没了天光，月牙不见踪迹，夜空深邃得一如幽深的海洋。

        杜知梦结束了白天的杂志拍摄、采访、代言广告拍摄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车回到了郊外的单身公寓。

        离工作室官宣的粉丝互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草草卸妆、吃完了助理小何买来的便当之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了自己的b站大号，而后困得匆匆设了闹钟便躺下小憩。

        再次醒来，杜知梦睡得很迷糊，只记得电脑登录了大号，便一边打开电脑的个人主页，用手机打开了首页推荐的森崎的直播间。

        映入眼帘的是中性风的柴犬拟人立绘，画风恰到好处的可爱，小犬牙随着被面部捕捉的真人的张嘴而显露出来，一双棕色大眼睛也随着笑容而闪烁着心形高光。

        数不清的弹幕和礼物在屏幕上划过，杜知梦烦躁地关掉了弹幕和礼物提示，只想冷静地看看森崎的立绘，听着森崎中气十足的清冷少御音。

        森崎正好唱完了一首歌，答谢观众送的礼物，其中还有一条高达一千块的superchat（醒目留言）——“森宝，嫁给我吧，就算你不答应，也已经是我老婆了！”

        杜知梦：“……”

        森崎念完这条醒目留言之后，并不显得非常惊讶，早已经习以为常，微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言语之中：“我不当你老婆，你当我老婆。”

        不知怎么的，杜知梦的胜负欲忽然上来了，眼里凝视这条醒目留言，快要把留言给瞪出火花来。

        每次看到有人敢在她面前宣示主权，她胸口就会泛起一阵酸意，只想把什么所谓的冷静自持、理性至上抛却脑后，什么温柔明艳姬圈大佬只能是被她狠狠甩开的面具。

        她熟练地输入醒目留言的内容，数额设置为五千两百块。

        怎么着，是觉得我没钱跟你斗醒目留言？

        脑子一热发送出去，当她看到这条鲜红色的醒目留言顶着的账号之后，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拿着手机的左手猛地一颤。

        她心跳漏了一拍的原因是：她发醒目留言用的账号是官方认证的大号。

        杜知梦心知发出去的醒目留言好比泼出去的水，压根撤不回去。

        她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发的红色醒目留言出现在森崎立绘旁边的聊天框上，而醒目留言后面出现了无数条的问号，有些人不敢置信地问，明星怎么出现在二次元直播间里了。

        森崎准备放下一首歌的伴奏时，看到了她的醒目留言，暂停了伴奏：“感谢……感谢……”

        这两个字辗转在嘴边，森崎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道：“感谢杜知梦小姐的一个五千两百元的红色sc，嗯……非常谢谢你的喜欢，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你的喜欢，谢谢谢谢。”

        杜知梦听着熟悉的声音喊她的本名，恍惚间又回到了几年前，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心沉了下去，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她赶紧从懊恼和无奈之中把自己心神唤回来，打开自己的投稿，在投稿下面回复粉丝的评论，回复的内容无非都是“谢谢喜欢”之类的，偶尔看到一些耍流氓的评论就忽略掉不回复。

        出道六年里，杜知梦见过的离谱言论数不胜数，收到的有病私信也不少。她一开始会被离谱的话影响心情，后来逐渐地麻木了，看到了也选择性忽略。

        手机嗡的一声震动起来，她用手习惯性地盲按下接通和扬声，还没说出“你好”这两个字，对方劈头盖脸就是训斥：“杜知梦，我是不是叫你切换大号不要看直播、不要乱发东西？你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这是林姐的声音。

        杜知梦不语，拿起手机，站到了全身镜前，抬眸凝视着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双眸和苍白的脸，把遮挡视线的头发捞到额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素颜。

        耳边仿佛又响起清冷的声音：“姐姐，你的素颜也很漂亮，每次那样之后，你……你的眼角红得很好看。”

        尽兴之后的余温已经褪去，现在她的体表在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拂下一片冰凉。

        林姐不顾她分神想别的，又道：“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小看自己的热度。现在微博文娱榜已经有你的大名了，热搜很快就会冲上去！公司那边联系我了，这回公关部不会花钱给你降热搜，让咱们好自为之。”

        杜知梦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恹懒的表情，伸手抓了抓脑后的卷发，嗤笑道：“上热搜就上吧，我只是对森崎喊了一声老婆，又不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不过，平心而论，她自己也觉得做的这件事很有割裂感就对了。这论谁都会觉得不符合她在大众镜头下展现的温柔知性姐姐形象。

        可她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又不是只有“知性姐姐”这一个面的纸片人，突然释放一下本性怎么了？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杜知梦喊虚拟女主播为老婆”这条热搜势不可挡地冲上了文娱榜一，词条后还有一个红色的“爆”标识，十足证明了这个词条热度超级高。

        微信突然有新消息，杜知梦此刻正换回小号看森崎的直播，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便顺手拿起来看了眼。

        好家伙，林姐给她发来了一串很长的文案，大概有四五百字吧，她几乎都要懒得看了，但是林姐叮嘱她千万要看，她才大致浏览了一下。

        这是公关部临时给她出的一篇澄清文案，林姐让她复制粘贴到微博那里。

        杜知梦冷笑着把手机甩到旁边的茶几上，往后靠在躺椅上，手背贴在额头上，睡得一派轻松随意。

        公关组写的文案水平不差，但是全是技巧没有感情，她自己都觉得虚假，要是就这么发出去了，粉丝还是路人都不会买账。

        她半眯着眼睛，动动手指头发下了一句话：“森崎唱歌我很喜欢，希望大家都喜欢她，其他无话可说。”

        把这段话发出去之后，她就断开手机的移动数据和wifi，避免有人打扰她，缓缓合眼小憩。

        睡梦之中，一张清丽冷淡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好像又看到了巨大榕树下，身穿着泛黄校服的高马尾少女给她手上的伤口涂抹碘酒。

        少女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就连眼神也很冷淡，抬眸凝视着她时不带任何感情，但是少女所做的一切都是温暖的。

        九点整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才睁开双眼，盲按手机拨打电话给助理小何，沙哑着声音道：“给我订一张今晚飞往深城的红眼航班。”

        小何先是“嗯”了一声，再是不敢置信地加大了音量，激动得声音差点劈叉：“知梦姐你说什么——大晚上的你飞去深城？”

        又没有深城的通告，大好的休息时间不睡觉，坐飞机去千里之外的深城，杜知梦疯了吧？

        小何当了两年助理，也很明白杜知梦一旦做下决定，谁都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地给她订下了十一点半的机票。

        ……

        杜知梦换了身舒适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运动裤，外搭一件牛仔外套，捞起全身镜旁边的黑色帽子，从手包里摸出一个外科用口罩戴上，假装自己是感冒的人，行李也不收拾便出了门。

        她给自己打了个车直达机场，在车上把手上发圈将马尾扎起来，妥妥的把自己包装成了个普通的运动系女生。

        司机的车载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她听着很耳熟的歌，她定睛一看，歌名是《拨开云雾》，正是最近上星的她领衔主演的悬疑剧主题曲。

        这部剧一出来，剧中她所扮演的被父亲和丈夫家暴的女主角一下因为演技炸裂而被很多剪刀手剪辑下来广泛传播，她作为扮演者又一次受到了万众瞩目，不少的专业影评者认为她可以凭借这个角色再一次获得视后。

        国内有三个含金量高的视后奖项，她现在已经拿下了两个，只差第三个了。

        司机蓦然看了眼后视镜，说：“姑娘，你这双眼睛看着特别像我最近追的那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儿，这剧把我看得那叫一个揪心呐，我老是怀疑那演戏的姑娘是不是真受欺负了。看了那剧，我现在都不敢轻易把闺女嫁给别人了。”

        杜知梦眯了眯眼装作自己在笑，其实口罩遮挡的嘴角压根没翘起，甚至是撇下去的。

        那部悬疑剧的角色是她觉得演得最轻松的。

        因为这个角色是她本色出演，基本就是在重现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除开被丈夫家暴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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