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七月的夏天已经很热了，首都的街道人流拥挤，大部分人都或看、或逛，神情闲适的慢慢走，在人群中奔跑的姜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她跑到知青办，头上已经有了层薄汗。

        知青办人很少，现在是72年，上山下乡的运动高潮已经过去，随着回城探亲的知青带来的消息，城里人早就明白了去农村建设祖国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繁重的农活能逼得人发疯，几乎很少会有城里人自愿下乡。

        姜桃擦擦头上的汗，径直朝着自愿下乡报名点走了过去：“同志，我想报名下乡”。

        报名点的工作人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帮着同事处理登记的事情，没想到自己负责的窗口，竟然还会有自愿下乡的人来报名，欢喜的抬起头问道：“小同志，你可真是个有理想的好青年，现在自愿下乡的人少，你可以自己挑地方，咱们京都附近的农村都是好地方，你看看？”

        说话间给姜桃递上了各地的知青点让她挑，姜桃仔细的在单子上找了找，然后指着川省的一个小村子，对着工作人员开心的笑了出来：“我要去这里”。

        工作人员探头一看就傻了眼，忍不住委婉劝道：“姑娘，能自愿下乡都是好孩子，这川省可艰苦着，离咱们这里也远，过年回家探亲都不方便，要不换个地方？”

        “谢谢同志，我已经想好了，我就去这里”，姜桃柔和的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她当然知道京市邻近的村子好，但它们再好，也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办好报名手续，姜桃选了能最快下乡的批次，也是她运气好，下午五点就有一批知青离京。

        本来她先前还打算着，要是没有集体离京的批次，她就拿着知青办开的证明，自己买票过去，现在好了还给她省了笔钱。

        离开知青办，压在姜桃心里的巨石被撬下去了大半，至少这回邵红梅再不能逼着她嫁人了，谁想要工作就让谁自己去嫁。

        姜桃回了家，她得收拾收拾东西，顺便给邵红梅和姜梨埋个雷。

        邵红梅坐在堂屋里，看着自己身上青紫的印子，嘟嘟囔囔的咒骂着张秀芳。

        见着姜桃走了进来，当即痛呼一声开始装可怜，心里盘算着等姜桃过来道歉，她就趁机再给她灌输灌输娘家为先的道理，顺便再说说那老婆子的坏话。

        谁知道姜桃这回压根没理她，眼神都没多余给她，直接走进了卧室“啪”的声摔了门，震的门框上的灰尘阵阵的往下掉。

        邵红梅气了个仰倒，就连躲在边上装鹌鹑的姜梨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这妹妹看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姜桃进了屋，看见自己床上摆着的结婚新衣服，心头立即就窜上了股气。

        这件衣裳她死了都不会忘，当时她试的时候稍微有点大，本来还想改改，可姜梨非说大点好，能穿的时间长些，姜桃想想也就没改，可后来才知道，这衣裳本来就是按照姜梨的尺寸做的。

        她就结婚那天穿过一回，第二天就被姜梨借口要上班给借走了，嘴上说着是借，可也没见她还过。

        她鼓起勇气跟姜梨提了提，人家直接倒打一耙说她小气，可见她上辈子脑子真是被猪油糊住了，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这姜梨是个什么人。

        姜家的房子小，姜桃和姜梨是睡一屋的，这衣服姜桃这回可不打算试，在姜梨的柜子里翻出来把剪刀，几剪子下去就把这衣裳剪的七零八碎，找了个小包仔仔细细给装了进去。

        折腾这一大早上，姜桃也饿了，临到中午的时候这两人轮番砸门喊她出去煮饭，姜桃懒得搭理她们，找出姜梨藏起来的饼干，拿着就吃。

        等闻到饭菜香味，姜桃才拉开门出去，也不需要别人喊结结实实的坐在桌子边，端着饭就开始吃，这回她也不省着好东西留给这两个人了。

        看上什么就大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这顿饭吃的邵红梅和姜梨都黑了脸。

        邵红梅今天挨了打，身上不痛快才狠狠心让姜梨拿些钱去割肉炒，可这些肉大半全进了姜桃的嘴里。

        气的邵红梅当场就拍了筷子，姜桃顶着邵红梅的怒火，端起盘子将最后几块肉也刨进了碗里，三两口吃完饭，重重摔门又回了屋。

        “反了反了，这该死的灾星，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能把你送出去！”邵红梅气的咬牙切齿。

        这回姜桃倒是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小包，对着姜梨似笑非笑的说道：“姐，我这衣裳我穿着有些大了，你帮我送去张主任家让他们改改”。

        “桃桃别改啊，衣服就要大点才好，能穿的久些”，姜梨有些着急的说，那衣裳是按照她的尺寸，她选的花色做的，刚刚她试了试，恰巧合身，家里其实还有钱，但她妈手紧的很，她去年过年都没做上新衣裳。

        姜桃朝她笑了笑：“没事儿，张主任家条件好，他们说了我要是嫁过去了，新衣裳随便做，不需要省着穿”。

        姜梨本还想说话，但看着邵红梅的眼神忍了下来，拿起小包就往外走。

        张主任家离姜桃住的这里还有些距离，就算快步走也得一个小时，姜桃坐在椅子上等了等，然后背着小包也跟着出去，对着邵红梅说：“妈，姜梨拿错衣服了，我现在给送过去，顺便看看外婆，毕竟结了婚之后事情也就多了”。

        邵红梅在她身后喊了几句什么，姜桃没听清也不打算管，出了门直奔外婆家。

        外婆老早就等着了，姜桃刚进去就塞过来个包袱，里面装了十几块钱和各种票据，甚至还有两双鞋子。

        东西给了姜桃，但张秀芳还是有些不放心，拿着盆子和暖水瓶，将姜桃送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有个很大的钟，姜桃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压低声音在外婆耳边说了自己剪衣服的事情，并让她先回家不用送了，邵红梅发现她人不见了，肯定会去外婆家找。

        张秀芳红着眼眶目送姜桃进了火车站，看不到人影后，按照姜桃说的话快速回了家。

        在家里没待上多久，果然气急败坏的邵红梅就上了门，姜梨臊眉耷眼的跟在边上。

        姜梨顶着烈日将衣服送到了张主任家，照着姜桃的说法，让他们改改大小，原本想着改大小需要时间，打算晚上让姜桃自己来拿。

        谁知道自己才走了没几步，张主任的老婆钱翠花就像个发怒的老虎一样，飞快的跑出来将她拦住，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通质问。

        姜梨都给问懵了，探头看了看打开的小包里装着什么，这才知道漂亮的结婚衣服，早就被人剪成烂布条了。

        姜梨尝试着解释了几句，但钱翠花的傻子儿子是她的命根子，眼下被姜家的人这样打脸，火气根本就停不下来，指着姜梨把整个姜家都给挨着贬低一回。

        看着手里的衣裳，钱翠花想将姜梨撕了的心都有，明明是姜家主动提出要结亲的，可明儿就要结婚了，请帖发出去，席面也已经备下了，现在给她闹这一出，他们张家的脸往哪里放。

        姜梨直面钱婶子的炮火，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钱翠花扯着姜梨就去姜家找邵红梅，邵红梅那是陪着笑道着歉，好说歹说才稳住她，然后脚步不停的赶来了张秀芳这里。

        邵红梅拿着姜桃给姜梨的小包，站在张秀芳门口“哐哐”砸门：“妈，你赶紧开门，我知道姜桃在你这里，你把她藏着也没用，我彩礼已经收了，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张秀芳有意拖延时间，故意好半天才开门，开了门让她自己进屋去找，自己就在院子里老神在在的扯草。

        屋子找遍了也没找见姜桃的人，邵红梅和姜梨都慌了起来，尤其是邵红梅她现在还在张主任的车间里上班呢，这要是弄丢了姜桃，她简直不敢想，别说姜梨的工作了，也是她的那也的玩脱。

        对着张秀芳，邵红梅先是拿张主任威胁，可张秀芳年过半百又不在车间工作，对她的威胁完全不放在心上。

        威胁不成，邵红梅立即换了嘴脸，拉着姜梨对着张秀芳是又哭又求，张秀芳不耐烦看她们两人在眼皮子底下唱大戏。

        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姜桃的坐的火车已经出发，张秀芳瞬间冷下脸，对着还在嚷嚷的二人冷酷的说道：“姜梨想要工作，那就让姜梨自己嫁进去，别想祸害桃桃，人你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姜桃已经坐上火车下乡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邵红梅你就可劲折腾吧”。

        邵红梅听见姜桃已经下乡走了，第一反应是不信，可看着张秀芳神情笃定的样子，慢慢瘫软坐在了地上。

        姜梨也是慌乱不已，这可怎么办，钱婶子刚刚才在家里闹过一通，找不到姜桃就要让她嫁过去。

        她姜梨怎么能嫁个傻子，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在邵红梅和姜梨焦头烂额的时候，姜桃坐的绿皮火车已经缓缓开动。

        从京市去川市，绿皮火车要坐两天两夜才能到，姜桃将装钱票的包裹抱在怀里，透过窗户看看外边飞速闪过的景象开始出神。

        睡意昏沉间，她梦见了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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