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追捕的兵员像潮水一样来，又像潮水一样离去。

        外面逐渐安静。

        陆深回到了“洞穴”。

        维肉拧亮手电，光影中的少校长身而立，深黑色的眼眸正望着她，她略微抬起头：“你要回去了吗？”

        “嗯。”陆深点头，“你呢？”

        维柔：“我也要回去了。”

        她不能旷工，在人类基地生存，需要这样一份工作和一个住处。

        陆深：“你住在b区？”

        维柔“嗯”了声。

        她从洞穴里爬出来，陆深背过身，给她引路。

        两个人返回那个废弃管道处后，维柔与他辞别。

        陆深对b区志在必得，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维柔回到店里时，李雪不在，栗子说，李雪又找了个新情人，正蜜里调油，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她嘻嘻笑：“你晚上也可以偷懒不出去。”

        最近外面晚上时常发生动乱，来喝酒的客人少了很多，不过店本身也不是靠这个活着，李雪很有本事，这个店能在b区长盛不衰，李雪居功至伟，所以栗子并不担心生意惨淡。

        她望着下工的维柔，仿佛忘了那天管道的事，兴冲冲招呼她：“清炒胡萝卜，一起来吃？”

        后院盆栽蔬菜涨势旺盛，她趁着老板娘不在，给自己加了顿餐。

        维柔问：“你不怕扣工资么？”

        桌上早就铺好了纸，栗子笑了一声，“本来也没几个钱，有吃有住就行了。”

        将手中那盆黏糊糊的东西放下，拉来两把椅子。

        维柔坐到她身边后，她往她的手里塞了把勺子：“吃，不用客气。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就该及时行乐。”

        维柔低头，垫盆的报纸，边缘露出几个大字：威廉博……

        她慢慢抻出一点：威廉博士初恋情人，孙小青失踪一……

        栗子注意到她的目光，直接将纸抽了出来：“拿出来看多方便。”

        维柔：“这是？”

        栗子：“这是基地一些地下出版商刊印的八卦杂志，很畅销，咱们老板娘每个月都订，留着给客人打发时间，我平常用来垫东西。”

        维柔点点头。

        见她神色认真，栗子问：“你喜欢看？那边还有很多，别当真，上面都是瞎写，博眼球用的。”

        ——孙小青失踪或与维安部有关。

        栗子瞥了一眼：“这些报纸最喜欢编排维安部，认为这是卖点，结果直接进了维安部严打的黑名单，上个月，出版社还被抓走了几个人。”

        维柔问：“孙小青是谁？”

        “嗯……”栗子想了想，“科研所的人，是最早公开谴责华中基地同意攻打萨尔基地的人之一。后来好像又发了个什么声明，说自愿献身科学，答应用自己做什么基因实验，再之后就失踪了。”

        维柔眼睫轻颤：“在基地失踪的？”

        “外面。科研所的人经常出去。”

        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一声闷响，门被粗暴踹开，有几个人往里闯，为首的那个一脸凶相，宽眉，大眼。

        维柔不愉快的回忆被调动，她想起来，这是那个在旷野里拽她领口的男人。

        像那天一样，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手电光胡乱照在她和栗子的脸上，耳边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你们干嘛？！”栗子摔了勺子，指着他们道：“我们雪姐的地盘也敢过来闹事？”

        “小妹妹，别这么冲。”他摆摆手。

        身后又钻出一个瘦小的男人，他半转过身，低头问这个瘦小的男人：“你儿子就是在这里工作？”

        被问话的男人畏缩地点点头：“是。”

        栗子眯了眯眼：“你们谁啊？”

        瘦小的男人小心翼翼回答：“我、我找吴萨。”

        栗子：“找人啊，先登记，过来排队，我们客栈的人不是你想见就见。”

        那个宽眉的男人笑了两声，直接过来掐住栗子的脖颈，将她逼到墙上：“小妹妹，这事和你没关系，把吴萨找过来，我不会在你们b区闹事。”

        他目光贪婪，在栗子身上来回游走。

        他带来的那帮混蛋开始吹口哨，还有一个人走到桌前，在看那张八卦报纸。

        维柔一直静静注视着一切，在这一刻，她忽然抬脚将桌子踹翻，汤碗掉在地上，汁水顺着咕噜噜的碗沾的到处都是。

        室内有短暂的安静。

        然后那个宽眉大眼的男人松了手，转过身，“还有个脾气更暴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维柔，口中打趣道：“小辣椒，模样还挺好看的……”他话音突然止住。

        维柔望着着他。

        她知道，这个男人认出了她。

        “是你？”男人用手搓了搓额头，“你居然活下来了？”

        他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脚步朝门口移动，一边指着维柔一边和他的同伴介绍：“看到了吗？维克多教授的后代！和孙小青一样的女人！她又来了——还是在b区！”

        维柔说：“请出去，现在不是营业时间。”

        “是么？”男人脸上笑容更加夸张，他身后的人全都古怪地望着她，而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眼中则涌上些恐惧。

        室内的气氛在改变，维柔心里一跳，望向栗子，栗子的神色也变了，也惊惧地望着她。

        维柔感觉有些糟糕，她判断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和这里的朋友。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请离开。”

        今天生意惨淡，暗格里调酒的吴萨大概是听到了动作。

        旋转门发出“咔哒”一声，一个人影钻出来。

        “父亲？”吴萨愣在原地，问，“您怎么来了？”

        “你父亲欠了我一笔钱，他说你在这里工作，让我过来找你。”看到正主，宽眉大眼的大人收起笑容，开始办他的正事：“还钱，不然你父亲就要跟我去野外，你看他的年纪这么大，外面又不太平，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得多替父亲考虑些吗？”

        吴萨咬住唇：“我父亲欠了你多少钱？”

        男人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

        吴萨脸色惨白：“我没那么多钱。”

        “那不好意思了。”男人卡住吴萨父亲的衣领，将他提起，“与其死在外面，不如在这里和他的日子团聚。”

        “不要——苍爷，求你，我儿子有钱，我儿子能救我？！”瘦小的男人不断挣扎，脸因为缺氧开始发红，他眼睛往上翻，舌头往外坠，言语逐渐含糊。

        吴萨冲过去，却被男人带来的人瞬间制住，他们将他按在地上，对他拳打脚踢。

        栗子想跑出去报信，也被拦下，那人眼神轻佻地望着栗子：“往哪里跑啊？”

        混乱。

        室内完全混乱起来。

        维柔推开几人，跑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书包。

        她从里面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然后。

        砰——

        万籁俱静。

        哭泣声、尖叫声、还有其他的一切噪音，全部湮灭在这道枪声中。

        维柔目光平静：“我说，出去。”

        那个被称作“苍爷”的男人，睁大他那双鼓胀的大眼，宽眉朝下撇去，他张口想说话，嘴里却溢出大片鲜血，“你……”他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轰响。

        银白色的弹壳撞到墙上，又弹回到地板上。

        “这是、是陆少校的枪。”

        轰然一声，苍爷的手下全都朝外跑去，地板被震的发响。

        那个瘦小的男人被丢下，他蜷缩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而他不远处，躺着他的儿子吴萨。

        栗子脸上惊惧之色更甚，她后背贴住墙，看维柔就像是看怪物。

        维柔垂下手，把枪重新放进书包里。

        室内暖黄色的光落在每一处，维柔背起书包，想起第一天到这里时，佟周出来搬酒，他喜欢穿两只不一样颜色的球鞋。

        她想起吴萨请她喝的甜酒，说他的钱不够了。

        想起栗子带她去滑管道，说她想变成一只鸟，因为自由。

        也想起了李雪。

        地上银色的弹壳还躺在那里。

        室内仍旧安静，她知道自己是焦点。

        这枚子弹是李雪给她的。

        “维柔，我第一天见你，就觉得你不普通。”

        “b区在基地里沉寂太久，你看那些来喝酒的人，他们把自己麻痹在酒精里，用暂时的快乐来维持生命，人类需要一次清洗，萨尔基地不应当成为这些败类的养料。”

        “我知道你救了陆深，也知道你一直在关注他。”

        那时候，她正从厨房拿了压缩饼干，准备去管道里看陆深，李雪从隔壁出来，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将维柔的心虚尽收眼底。

        栗子还是将管道的事情告诉了李雪。

        维柔以为她会开除她，或是命令她不要插手陆深的事。

        可她只是朝她轻轻一笑，然后拉住她的手，维柔感觉到掌心多了个异物。

        “取得陆深的信任，把这枚子弹装进他的枪里，然后开枪打死他，维安部会判定他为自杀。”

        “陆少校畏罪自杀，比当一个逃犯强，至少名声还能保住。”

        维柔抬起头：“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李雪说，“b区需要基地，基地也需要b区，我们和塞尔维亚基地之间的贸易永远不能停下，陆少校活着，只会阻止这一切。”

        李雪拍拍她的肩膀：“去吧，维克多的后代完成了基因改造，拥有了高超的医疗异能。”

        她抖了抖指尖的烟：“治好他，然后打死他，让他的名字体面的留下。我相信你能做到。”

        可她没有。

        管道之中，她将子弹放进了打空的枪身中，又将枪还给了陆深。

        可她也没想到，陆深居然悄悄将这把枪放在了她的书包里。

        以后到底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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