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收获

第二天天刚刚亮，小和尚被热粥的香味勾得醒了过来，爬起身就看到火上煨着瓦罐，旁边的铺盖空无一人，他愣了愣，听到屋外有声音传来便走了出去。

　　屋外，凌川光着膀子手持一根长棍，缓缓的舞弄，动作虽然迟缓，一招一式极其严谨，威势十足，隐约中还带着股摄人的气势。

　　小和尚认出来是枪法，看着看着，忍不住喊了声，“好枪法。”

　　凌川耍完整套枪法后，缓缓收了枪，吐了口长气，看着小和尚奇道，“你还懂得枪法？”

　　他全身多处带伤，舞动时不敢全力施展，动作缓慢就像是老人练拳，不懂枪法的根本看不出好坏。

　　小和尚略带得意的说道，“我们那儿许多人家里祖上都是前朝军户，练武风气极盛，刀剑这类的耍得少，像是拳法枪法，十个有九个会，劳作的时候要是有空，经常就会在田边比试高低，我虽然本事疏松，不过村里有几个高手，看得多了，也能够看得出好坏。”

　　凌川没想到还有地方全民练武的，在他想来，朝廷管得紧，像他在匠户营都是偷偷练枪，要被守卫发现，鞭挞都是轻的，不过随后他想到小和尚那里是乡下，自古以来朝廷对乡下管控都不算严，出现这种情况也算正常。

　　“边吃边说。”凌川将长棍搁在泥胎旁后坐在火边，检查身上捆着的那些布条，动作舒缓，伤口并没有迸裂，上面只有暗色的血迹看不到鲜红，凌川拿起瓦罐将温热的稀粥进钵盂，小和尚忙接过来，“怎么敢劳烦恩公。”

　　凌川笑笑，用匕首削了根细木棍，又从旁边摸出个荷叶包，打开后，用木棍将冷馒头串了放火上慢慢烤。

　　这一次小和尚斯文许多，虽然饿得很，不过还是小口的喝粥，不像昨天那样喉咙里伸出手来，不怕烫坏喉咙三两口就喝光，旁边火上的馒头渐渐烤出股诱人的香味，小和尚喝着粥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凌川呵呵一笑，从细木棍上取了一个馒头递了过去，小和尚想接又不好意思，凌川一把塞到他手里，也不再取下来，直接拿着一串馒头吃了起来。

　　“身体怎么样？能走不？”凌川问道。

　　小和尚赶忙放下瓦罐擦了擦嘴，“能，恩公要我做些什么？”

　　“要是能走，跟我一起去山里面，昨天下了几个套子，今天过去看看有没有收获。”凌川说完，想了想又道，“你是沙弥？沙弥能吃肉吗？”

　　小和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能吃，我不戒荤腥，在庙里是吃不到，这次出来化缘，路上我也打了只兔子，不然这一路都闹灾荒的，光靠化缘我都  走不到这里。”

　　“那就好。”

　　凌川吃完馒头拍拍手，把火灭了，火红的炭块埋进灰烬里，起身走了出去，小和尚急忙跟在后面。

　　两人顺着小路往山里走去，走了一阵，小和尚看着凌川背影忍不住问道，“恩公，刚刚看你练枪的时候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凌川脚步顿了顿，小和尚忙道，“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凌川转头一想说道，“前段时间杀了个当官呃，这些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话只说了一半，杀官是事实，他却没说多大的官，也没说后面有人追杀他大半个月，伤基本都是后面才弄出来的，有心人只要去查去问总能找得出来，不过他就是在这里养伤而已，小和尚要是别有用心杀了就是，要是想等离开后再去报官，他也不是傻子，还老实待在庙里等着人来抓，到时候早就走得没了人影了。

　　“厉害。”小和尚没有半点犹豫，在后面大声喊好。

　　凌川诧异的回头，“你不怕？”

　　小和尚眨巴眼睛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怕？”

　　凌川微笑，转身就走，小和尚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足有半个时辰，就在小和尚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凌川在一处草丛旁停下脚步，蹲下去拨开草丛，随即摇了摇头，“好狡猾的猎物。”

　　“没有套到？”小和尚凑过去问道，凌川边走边说，“哪有这么容易？山里的猎物狡猾得很，再好的套子下的位置再准，它不上当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遇到这种破坏套子的，下次还得离远一点，不然下一个它坏一个。”

　　小和尚边走边回头，有些可惜的看着丢在那里的套子，“这就不要了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凌川摇头，“不要了，上面有它的气味，其他的野兽闻到就知道，换到哪里都没有用的。”

　　“恩公，你好厉害。我要是有这本事，说不定……”小和尚羡慕的说道，想了想苦笑道，“有这本事也没有用，我们那边没有这样的山林，就算有，想抓也没有东西抓。”

　　“怎么会？”凌川不解的问道。

　　小和尚道，“我们那边年年遭灾，山上别说野兽了，就连田边的老鼠都给人抓了个干净，只要是能吃的你就别想找得到。”

　　凌川摇头，叹气。

　　“恩公，你这本事哪里学来的？”小和尚跟着又忙解释道，“我不是想要窥探什么，只是，恩公你有着一手好枪法，现在又懂得下套，我就想问问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还会打铁。”凌川笑道，“我从小在匠户营长大，你看我这身板，光靠营里给的那些哪里吃得饱，这也是逼不得已才跟人学了这个，要不然就是不饿死也长不了现在这个模样。”

　　小和尚羡慕的看着，不过他也知道，光靠吃那是吃不出来的，这样的身材吃占了一部分，更多的则是老天爷的恩赐，当然了，有吃的才能是恩赐，要是没得吃，那只能说是灾难了。

　　两人在山林里转悠了一上午，跟着又连续找了三个陷阱，可惜的是，不是给山里野兽提前破坏掉就是被野兽挣脱了套索，一无所获。

　　小和尚有些泄气，跟在后面有气无力，刚还羡慕半天，现在却对捕获毫无期盼，身体随着前行越发疲惫，只是不好说放弃回头，话变得少了，已经不会主动开口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凌川依然是健步如飞，似乎是没有任何感觉。

　　下的套子极为分散，中间至少间隔了几百步甚至里许远，照凌川的说法，在哪里下套子是根据山里野兽的兽路来定，每一只野兽都有自己特定的路径，彼此间如果有重合，那就得往稍远一些地方下，不然这边套中了，猎物挣扎，很容易惊扰到另一个。

　　“有了。”

　　走着走着，凌川突然惊喜的喊了声，大步往前。

　　“哪里？”小和尚精神一振，急忙跟上。

　　走不了十几步，前面草丛中晃个不停传来沙沙声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边的猎物挣扎起来，凌川拨开草丛，里面一只小兽被套住条后腿高高挂起，极力扭头想要啃咬，却连边都碰不到，急得乱动。

　　小兽看上去像鹿，头上却没角，体型也小了许多，估摸也就十几二十斤。

　　凌川过去，伸手揽住小兽脖颈，低声说些什么，一手按住小兽脑袋突然发力一拧，咔嚓一声，小兽安静下来。

　　“活着的不好带。”

　　看着小和尚疑惑的表情凌川解释道，“不过我们接下来动作得快些，这里离溪流有些距离，过去慢了血就不好放了。”

　　“干什么不在这里把血放了？”小和尚问道。

　　他见过村里人杀猪，都是一刀毙命同时把血给放了，要是不放，血凝在肉里会留下一股味道，吃起来口感差远了，对凌川拧断脖子的做法他感觉非常费解。

　　“这里放血会招来狼群”，凌川取出匕首把套住小兽的套子划断，拎着后腿背在背上，招呼一声大步离去。

　　下套的时候他就把山上摸清，拎着猎物往回走了两里多，来到一处小溪旁，将小兽脖颈血管切开。

　　鲜血徐徐流出，清澈的溪流汇入一股红色，迅速晕散开来，把下游染成了淡红。

　　小和尚喘着气蹲在溪边，还没缓过劲来，就看到凌川手脚麻利的将小兽给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取出，溪水里洗剥干净。

　　“这是什么？鹿？”小和尚问道。

　　“应该是獐子吧。”凌川想了想说道，“我没见过，襄阳路没有这玩意，不过看这样子和狍子麂子相近，按教我的老人说的，应该就是了。”

　　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匕首在肚皮上轻轻划过，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左手按住刀口，右手将刀尖插入皮肉之间，轻松就将两者分开，皮不破肉不连，干干净净。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

　　刚开始兴奋，后面变得将信将疑，再后来看到獐子又开始信服，等见到凌川手脚麻利的剥皮，发现自己还是看低了，这样的娴熟，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根本就办不到。

　　凌川剥完皮，在獐子肚皮上一划，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掏个干净，在溪水里来回的冲刷，前后半柱香的功夫收拾得干干净净。

　　忙完一切松了口气，凌川从腰间包袱里掏出个荷叶包，分了两个馒头给小和尚，小和尚接过来惊讶的问道，“中午也吃？”

　　凌川吃了两个馒头，伸手在变清澈了的溪水里勺了瓢，这才说道，“当然吃了，不吃人哪来的力气。”

　　“走，回去。”凌川拎起獐子后腿往肩头一甩起身往回走。

　　有了收获，又已经洗剥干净，不需要像早上出门那样赶，脚步慢了不少，再加上一路拾取干柴，等透过树林缝隙看到山神庙一角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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