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救赎

　　“苏木姐，我想去照顾那些孩子！”

　　青黛举起了手，大家都有了任务，赵泽漆也去了外地，自己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其他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苏木诧异的看着青黛，她是万千宠爱的嫡长公主，照顾孩子，她能搞定吗？

　　“这些孩子年纪尚小，不好照顾哦！”

　　青黛神色有些暗淡，她是嫡长公主不错，可她父亲的后宫女人数都数清，她的弟妹，长在皇宫里的有些她都叫不出名字，更别说私生子了。

　　坤国，地域辽阔，百姓多是以游牧为生，以男人为天，女人的地位还没有草原上牛羊高。女子仿如玩物，可以随意被男人买赠，即使她贵为嫡长公主，也没有尊贵多少。

　　她的母亲的母家是坤国第一大显族乞颜部，母亲与父亲本就是政治联姻，也没有多少感情。起初父亲还是做做样子与母亲相敬如宾，母亲生她时，父亲忙着培养党羽，基本不回家，母亲忧思过甚，产后便一病不起。

　　后来母亲生下了弟弟，身体太过虚弱，弟弟还未满月，便撒手人寰了。外公和父亲本就是利益共同体，母亲死了，母亲还有很多的姐妹。那时未免对手趁机攻击，便低调成婚，也就是后来的苏皇后，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

　　父亲登位，她和弟弟成为了苏皇后的孩子，那苏皇后虽是她的姨母，但并不与他姐弟亲近。弟弟是嫡长子，自小便由现在的太后抚养，是未来的太子，与她并不亲近。她顶着嫡长公主的名号，住进了那个人人羡慕的牢笼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与苏皇后达成协议，不干涉她的生活，她便守住自己的本分。

　　她的宫里只有在府邸时侍奉她的那些人，每日她只呆在自己的宫里，很少出去，重要场合便开始扮演备受宠爱的嫡长公主。这样的日子挺好，直到那日在宫门口遇到了晕倒的小蛮。

　　小蛮的母亲只不过是个宫女，宫里的女人只要有了子嗣，没有母家背景的最终只会被虐待致死。三岁时，母亲就病死了，没了母亲的孩子，就会被送到库府统一照料。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责打。小蛮偷偷逃了出来，晕倒在她宫门前，那蜷缩的小身躯，让她想起了母亲逝世那日。自己去找父亲，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晕倒父亲书房门口。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觉得小蛮和自己很像，于是她收留了小蛮，小蛮总是跟在她身后，软糯的叫着姐姐，在这皇宫里，也只有这些许温暖。

　　可惜最终连这点温暖都没了，宫里那些女孩小小年纪便被父亲名为赐婚实则赏赐，为的就是牵制各部族。父亲一直没有定夺她的婚事，不过是想换更大的利益。

　　对于婚事，她早已寒了心，生在皇家，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但她没有想到，父亲竟把小蛮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小蛮才九岁，那人的年纪足以当她爷爷。

　　那是她第一次去求父亲，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斥责，她被罚闭门思过。小蛮是被绑着放进轿子送出宫门的，面对强权，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小蛮出嫁不到三月，她便收到了她的死讯，死因是坠马。她不信，皇宫里的公主，无论名分高低，必须掌握的技能便是骑马。小蛮的马术还是她教的，怎会无缘无故坠马。

　　但父亲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公主去责罚部族呢，小蛮的死因自然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在坤国，女子本就低贱，死了一个还有无数个，身在皇家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满身是血的小蛮站在她面前，叫着姐姐。这些年，自己的血是不是也冷了，难道自己就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吗？

　　她很迷茫，自己与兑国皇帝婚事也敲定了，皇后看似尊贵，但父亲的目的真会是两国友好邦交吗？她心中开始筹谋一个计划，曾经她想做不敢做的事，逃跑。

　　苏皇后害怕她出事，那样会连累自己的女儿代嫁，便去求了她父亲，让她出宫去探望外公。趁着出宫的空隙，她开始计划出逃路线，偷偷记下城里的路，打探日后可以藏身的地方。多方权衡下，她选择了乌罗镇，从坤国京都漠南只需一月的的路程，这段路途上聚集了大量的游牧人，混在其中便可南下。

　　她也是运气好，兑国使臣提前一月来到坤国，宫里忙着接待兑国使臣，她也有机会逃了出去。她宫里的宫人早在小蛮出事后，就被她全部遣出宫，理由是年纪到了，那段时间苏皇后什么事都依着她，便顺理成章成了。后来的那些人是苏皇后派来的，她只准她们白天出现，晚上都只有她一个人。

　　兑国使者带来了很多新奇的聘礼，苏皇后正忙着清点，哪有时间管她，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发现她不见了。

　　自那次处罚后，她与父亲的关系变得很紧张，也不似之前那样时常见面。特别是小蛮死后，父亲几次来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父亲失了面子，也不再理会她，这也让她有了逃跑的机会。

　　她很清楚父亲的脾气，她走了，苏王后的女儿就会被替代出嫁。苏王后果然没有声张，压下消息，暗中找了个相似的人顶替，私下派人抓她。

　　她为了躲避追捕，她没有立即出城，缓了三天才离开。之后女扮男装以货郎的身份到了一个即将南下的游牧部落里，随他们到了坤国与乌罗镇附近，正当她放松警惕时，就被追兵找到。就在逃亡路上遇到了赵泽漆，被他救下，她新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自古无情帝王家，苏木从青黛的表情就知道此事并不似那么简单。八卦她感兴趣，但别人不愿说的隐私她还是不会去触碰，青黛的公主身份她也不打算去戳破，谁还没点秘密呢？

　　“老鹰，你和木通那边布置完，剩下的事便交给青黛吧！”

　　青黛感激地朝着苏木点了点头，她喜欢苏木，就是因为她不会让人难堪，与她相处不会有负担，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识破。

　　苏木这个人很神秘，她的身份必然也不简单，身边不是武林高手就是身份神秘的贵公子。初次相见，她还有些心存疑虑，为了赵泽漆，她选择相信苏木。现在的结果来看，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她找到了想要的生活。

　　苏木曾说，女子要当自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皇宫里，她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女子的命运就犹如草芥一般，任由男人欺凌。在乌罗镇这段日子，她才渐渐想明白，世上哪来那么多不劳而获。

　　乌罗镇是个不寻常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世俗眼光，女子从商从政更不是稀罕事，甚至可以打破传统，也可以娶多个夫婿。用苏木的话说，这是众生平等的地方，只要努力必然可以打破自己的身上的枷锁。

　　她曾经顶着无上的荣耀，也承受了该有的代价，接下来的人生，她不会再成为别人的依附品，即使是赵泽漆也是如此。她相信赵泽漆是爱她，但现在的她在世人眼里是配不上他的，她不想让赵泽漆独自承受这些。等到她能独当一面，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时，便是她嫁给赵泽漆之日。

　　树苗计划并没有苏木想象中的顺利，年纪小的孩子中，女孩子占大多数，即使在乌罗那么开明的地方，女孩的地位还是没有多大改变。只有穷困人家才会通过卖儿卖女减轻负担，而男孩子是要传宗接代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舍弃。

　　小椿很沮丧，二三十个孩子中，就只有两三个男孩，但苏木却认为这是好事，第一批孩子本就是为了云之驿培养的，剩下的那些可以在云之驿全线铺开之后再从各地挑选孩子，送到乌罗镇培养。

　　一切准备妥当，树苗学院第一期学员就此形成，青黛成为第一任校长。

　　朗朗读书声在院子里久久回荡，青黛看着那些稚嫩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温暖的日子，小蛮跟在她身后叫着姐姐。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无论是她，还是这些孩子，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

　　“姐姐，我能留在这吗？”

　　青黛回头，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身上的衣服破浪不堪，拉着她的衣裙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青黛小姐，是我没看住她，竟跑到这儿来了！”

　　小椿连忙跑过来把那孩子拉开，他们已经停止招人了，这孩子自己跑到店里说，要卖了自己，鹰不泊让他把孩子送到这儿来，由青黛决定孩子的去留。进门的时候，没留神，这孩子就不知哪去了。

　　青黛蹲下来，看着这孩子，温柔的笑着说：“你为什么想留在这？”

　　“我阿娘病了，没有钱治病，我要卖了自己给阿娘治病！”

　　那孩子的话让青黛有些恍神，小蛮，那时候来到她身边时，也是不哭不闹，乖巧的跟在她身旁。这么小的孩子本该在父母身旁撒娇玩乐，却要承受世间万般苦，想到的种种让青黛红了眼眶。

　　“好，既然你卖了自己，那我们就签订契约，把你阿娘也接来这里，好不好？”

　　“真的吗？”

　　那孩子眼睛都亮了，这姐姐如此温柔漂亮，是天神派来的吗？

　　“真的！”

　　青黛给小椿使了眼色，小椿拱手离去。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苏木说的，所有来到这的人，必须背景干净，该有的调查还是要有。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你阿娘都怎么叫你？”

　　“狗娃！”

　　“那你以后就叫小蛮，好不好？”

　　“好！”

　　这也许是对自己的救赎，每当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小蛮知道赐婚时绝望的神情。

　　“怎么样？”

　　青黛一边轻柔的擦拭着小蛮湿哒哒的头发，一边轻声问着小椿。这孩子想必是累坏了，吃完东西洗完澡就睡着了，最让青黛惊喜的是，小蛮是个女孩。

　　“他们一家祖辈就是乌罗外城人，她的父亲嗜赌如命，家里本还有两个姐姐，都被父亲卖入梦乡楼了，她母亲被气得一病不起。年前他父亲在赌坊赢了钱，乐极生悲，当场死在赌坊。家里现在只有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街坊可怜她们母子，平常会送些吃食，但那个片区的人都不富裕，对于她母亲的病，也爱莫能助。”

　　青黛暗松一口气，还好可以留住这孩子，她抚摸着小蛮的脸庞，笑着说道：“你去把她母亲接来吧，费用我自己出！”

　　小椿有些不解，不过他也希望这个孩子留下，如此苦命的孩子，他也很心痛，便没有问出口，应声出去了。

　　“小蛮，姐姐这一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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