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面对有右腿，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这个问题，莫天沉默了。万幸，提问者兮儿没有刨根问底，追问一个为什么。

        像酒店大堂般宽大的医院综合楼门口，兮儿直接把车开到斜坡之上，还不是因为顾及他走路不方便，为了他而做出此种傲慢行为。

        换做别人这样做，他是讨厌的，她做，只会让他心砰砰狂跳，秒变成为一个约会即将结束的小男生。

        “谢谢兮儿。”

        “晚上几点下班？我接你。”不愿想象他戴着假肢忙碌一天，下班还要走路去打车的情景，她想好人做到底。

        受宠若惊，听她这样说，莫天深深看向她，生怕自己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我下班很晚的，自己叫车回去就可以。”

        “没事，今天我在公司上课，下课后还要备课，我等你电话。”她总不能说，可以不限时一直等他吧？随手把解了锁的手机塞进他手里，兮儿貌似任性，其实她和他一样，都是心里在打鼓。

        内心唱着歌，莫天急忙留下自己的号码，倒放上车的方式，慢慢下了车，目送她离开。

        莫医生的一天，没有轻松的时候，结束一天的工作，跟李浩宇确定自己再没有工作后，他给兮儿打了电话。

        “好呀，二十分钟我会到早晨的门口去接你。”

        “不急，你慢慢开车。”

        电话里还是磁性低缓的男声，放下手机立刻开始手忙脚乱。

        准确的说，莫天只是手开始忙活着，他坐在办公室内间的小床上，把穿了一天的假肢脱下来，自己按摩残肢。

        温热修长的大手，莫天熟练的给自己残缺的肢体按摩，力求不那么肿胀疼痛，为的是一会儿下班走出去，给兮儿看到的，是步态稳定，状态还不错的自己。

        “堵车哎，可能要好久才到你那边，你在办公室等我，不要出去门口等了。”面对长长的车龙，没办法，她只好再打电话给他。

        “好的，我在写病例，你不要着急，慢慢开车。”听着熟悉的软糯嗓音，他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坐在轮椅里，认真对着电脑研究病例。

        黑色掩盖不了她的美丽，更抹不去窈窕身材、雪白肌肤。兮儿从小已经全身肌肤如雪，甚至她穿细带高跟鞋，露出的脚趾都是白到发光。

        高瘦又靓丽的美女走在医院走廊里，所有人看到她无不侧目，款款来到心外科主任办公室，她轻轻敲门，听到莫天说“请进。”

        “你们医院好大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兮儿推门进去，还跟莫天在小小声感慨。

        “兮儿，”莫天划着轮椅从办公桌出来，来到她面前，抬头看她。“你没来过这里太好了，说明你很少生病哦。”

        “感冒发烧怎么会找你这种大专家呀？”大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问，兮儿不知道坐在轮椅里的男人能不能走？却已经懂得不要再直接问了，尴尬且会伤害人家。

        放下轮椅手刹，把左腿搬下踏板，右腿踩稳地面后，莫天按着轮圈慢慢站了起来。他太高，起身到一半已经借不到轮圈的力了，姿势略有僵硬，维持潇洒的大医生风度，更多依赖于右腿膝关节是原装的。

        医院的走廊，走了几步兮儿已经发觉不对劲。他走的太慢了，莫天不再是莫天，过去两个人手挽手可以大步向前走的飞快，现在，莫天从健壮型男转型为斯文眼镜男，看起来是更加成熟有魅力了，却是折损小半截身子挣扎着活下来的人。

        眼前骄傲的小公主，突然就转换了小碎步逛街模式，莫天浅浅笑了，他的女孩，在体贴他的腿。

        两个人散步模式走到车旁，兮儿忍不住伸手扶他，莫天心里疯狂挣扎，是要她扶？还是不要她扶？

        要她扶，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是不是太早了？会不会把孩子吓到？

        不要她扶是不是太虚伪了？太见外？

        看他走路的姿势，兮儿也渐渐懂了，早晨清爽神气，是因为刚开始穿假肢，还不累，更不会痛吧？晚上看起来那么迟钝辛苦，是因为假肢穿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累需要休息了吧。

        脚步虚浮，有些跛脚的男人没推开她，而是轻轻扶着她的手，帮助自己保持着平衡。

        “谢谢。”微微喘息声中的感谢，莫天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从来都是他照顾女友，何时让女友接送过上下班？还扶他走路？

        腿脚不争气，他也没办法，看兮儿没理他，带着耳机径自开车，莫天还是极耐心的哄她，“兮儿，跟我出去吃饭，好不好？”他还不敢为五年前的事解释什么，也不敢说是约她，又不能说是为了感谢，焦虑了一天的莫医生，开口约心上人吃饭，太难了。

        回答还没听到，尖尖的手指竟然朝着他大腿伸了过来，车子还在行驶，莫天不可能躲开，更不可能离开……他只好默默低头，看她手镯磕在了车的什么地方叮当作响，中指食指貌似不经心，其实故意过来摸他的左大腿处，“穿了一天，很辛苦吧？我已经买了晚餐，一会儿分你一份。”她这样摸过来，既不猥琐，又不性感，只让莫天想到，这镯子从他们认识她已经戴着，这么多年，该给她买一只新的了。

        如果是学术研究，莫天一定会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可面对体贴的“前女友”，他只有乖乖点头的能力。

        没有外人在，兮儿的高冷荡然无存，一手拿着包包和面包，一手牵着走路慢吞吞的莫天，兮儿的脚步，有些像在踏青。

        有点小得意，一路扶着曾经霸气十足的大男人进电梯回家，直到她把一份面包塞到他手里转身开门，莫天才吃惊的反应过来，他们俩居然住对门！？

        难怪刚才小丫头走路时，发丝都带着淘气和小得意，她是早上自己“自报家门”的时候已经知道两个人是如此亲密的邻居了吧。居然能一直忍着不告诉他。

        回到家，坐在轮椅上莫天却没脱假肢，他拿出手机给兮儿发消息，十足刚刚谈恋爱小男生的样子，【兮儿，你想吃什么？我家里有很多食材，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已读

        她不回

        等了一会儿，看她不回消息，莫天摇摇头笑了，开始动手卸下身上的“装备”，安稳居家。

        洗了手，兮儿坐在岛台旁切水果，看了莫天的消息，她不打算回复，却是止不住的心动。原来曾经深爱的男人，从未离开过她心里。

        无心吃饭，面上没什么风起云涌，其实自从见到莫天，兮儿心里一直在回忆这五年的经历。

        从自己被他甩掉后的崩溃，到如今的“物是人非”，她的心路走了有多远，只有她自己知道。莫天于她，像危险的罂粟，明知已经被他抛弃过一次，她却还在为这个男人思前想后、牵挂惦记、心动不已。甚至，他失去了一条腿变成了残疾人，仍可轻易抓紧她的心。

        第二天，兮儿飞去英国。

        三天后回家，虽说早已习惯了晨昏颠倒、奔波在酒店与家之间的生活方式，但劳累又有谁能够习惯呢？

        躺在床上，她只想睡觉。

        兮儿离家工作这几天，莫天每天都会专门到楼下站一会儿，仔细看看她家的灯亮了么？她回家了么？

        今天是第三天，他看到晕黄的夜灯亮着，兮儿终于回来了。

        按了按自己的腰和髋部，莫天吃力朝小区外走着，去给她买新出炉的面包。

        有了上一次已读不回的经验，莫天不再发消息，而是直接去敲门。

        “兮儿，兮儿，是我。”轻轻敲门，轻声叫名字，他怕吓着他，所以不必她问，主动自报家门。

        雪白睡衣，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手里抱着玩偶的兮儿终于出现在了门口，莫天看了轻笑出声，猜她大概也没戴眼镜，这幅迷茫的小眼神，清纯的样子，五年未见过了。

        “为什么敲门呀，你的手机坏掉了嘛？”噘着嘴巴，兮儿开门就在抱怨他打扰了自己的清梦。

        “给，对面面包店刚烤出来的，我办了会员，买了太多吃不完。”好想摸摸她头发呀，看着大美人在自己眼前无意识的萌态，莫天心动到想把面包店都给她搬来。

        闻着好香啊，兮儿毫不犹豫伸手接过了大袋子，“谢谢，”伸手接货，道谢关门，动作做的一声呵成。

        拎到手里兮儿发现袋子好重呀，除了面包，还有酸奶、果汁、牛油果，都是她喜欢的，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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