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15

        温存美好的日子，两个人各忙各的事业，感情处在一个久别重逢，珍惜又新奇的状态。两段感情跨越五六年，其实真正在一起相处，不过几个月时光。

        本就体贴多思的兮儿，因为莫天身体的特殊，在两个人情感交往中，默默做了愿意多付出的那一方。

        她工作性质是常常不在家莫天工作又忙碌，所以兮儿一旦在家，也会有忙不完的事情。

        因为莫天千叮咛万嘱咐，她虽不会亲自动手，但在使用各种机器人之外，定期会请家政精细打理家务，家里的新风，空调，净水，甚至汽车保养，食物的采购，都要兮儿亲自请人来做。

        莫天回家的时候，兮儿在卧房里，听到开门声她走出来，正看到莫天捂着左跨吃力的弯腰朝轮椅坐了下去。

        “你把它脱了，”蹲在他脚边，兮儿双手握着他的“脚”，预备给他脱鞋。“疼就不要逞强。”

        “没事的，我们俩出去吃吧，给我宝贝补补身体。”想带她出去走走，总在家会把孩子憋坏了。

        “我看看，是不是已经磨破了。”经过这么久观察，对他身体状况兮儿已经十分了解。

        “哎，哎，宝贝，别……”对着兮儿，莫天舍不得用力拉她的手，只见她已经轻车熟路帮他把鞋子脱了下来。

        “走吧，给我看看。”

        “哦，”她的轻声细语，已经可以令大医生臣服，从说不出不字。

        乖乖被她扶着，两个人进了卧房，莫天看到卧室的床十分整洁，原来她没睡，只是在整理东西吧。

        莫天自己解开裤子和来自髋离断假肢的层层束缚，双手撑住身体微微向后挪动，兮儿已经熟练的帮他把围在腰间和臀部的接受腔脱下。接着蹲在床边托着他右腿，帮他给带着假肢的小腿脱裤子，动作轻巧，很快把裤子从小腿假肢上煺下来，连带着左腿假肢，放到一旁。

        身子少了一小半，莫天整个人看起来，立刻“小巧”好多。

        “谢谢宝贝。”只要兮儿在家，都会照顾他、帮助他，哪里是一句谢谢能够包含的感动呢？

        “你不要跟我客气。”

        “好，今天一天都在手术，站得多了，不过，没……啊……”

        站的时间远超他身体可以承受范围，导致莫天截肢创伤部位受力太久，临下班还查房，走到最后面的病房，可以说每走一步，皆如坐针毡。兮儿的手不算凉，左手伸到他内衣里去摸他的身体，被摸多少次他也不可能完全适应，尤其是开刀截肢过的残端，更是敏感，一时没忍住，莫天轻呼出声。

        “磨破了？”

        “不是。”他摇头，另一侧只有半截的小腿因为敏感而下意识的屈起来了，残肢抵在chuang上，似乎是想一跃而起。

        她看到了，截肢受力面处，一大片有一点粗糙的肌肤中间蜿蜒着长长的带着缝合痕迹的刀口，通红通红的。他的左半边身子，除了还有一点点突出的跨骨，再无其他。截肢刀口一直覆盖到他还剩下一半的左侧臀部，急转直下便是私密部位，再也没有其他残肢了。

        过去莫天身材壮硕的时候，已经是细腰窄臀的模特身材。经历车祸、截肢后，病痛折磨加上辛苦的康复训练，他瘦了几十斤，被髋离断假肢包围着腰跨还好，一旦像此刻般现出真身，单薄的下半身已经不能看了，太过细瘦孱弱。身体体质已经改变，想把人养的白白胖胖，太难了。

        “哦，忍着点，我给你揉揉，拿热毛巾热敷一下吧。”嘴巴没说什么，兮儿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小心的抚摸着他伤处，皱眉在想办法帮他缓解难受的感觉。

        下身只着内衣半卧在床上，莫天想起身抱她、拉她，都不可能了，拒绝她的照顾，又太矫情，只好默默享受来自女友的细致关爱，放松身体，快一点恢复状态。

        “我们出去吃，给你补补，你工作辛苦，照顾我也辛苦，都瘦了。”他担心她，很讨厌自己不能给她更多。

        “不要不要，不要跟你吃那个什么鱼子酱，佛跳墙，海鲜面，刺身……”龙虾，鲍鱼等等美味，莫天喜欢跟兮儿去吃，可兮儿向来口味清淡，对吃兴趣不大。

        “我去买水果，给你烤水果蛋挞，再买排骨和鸡翅回来，今天哥哥给你做味道一级棒的糖醋小排骨，可乐虾滑鸡翅，好不好？”莫医生厨艺中等，不过刀工一流，尤其给鸡翅脱骨，简直是鬼斧神工，兮儿特别喜欢看。没错，她是喜欢看，吃不了几口。

        “好呀，你躺着吧，我去买。”

        “我去，”

        “还是我去，”

        不愿意争执，一心为对方着想，最后两个人决定一块儿去买菜。

        “一起去？可是，你还能走嘛？”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可他行动不便也是事实。

        “可以的。”

        “皮都快磨破啦，不要穿假肢了，我给你推轮椅。”兮儿嘴巴不饶人，尤其莫天，她是一点也不客气。

        “宝贝，你真的不介意被人看到，你跟没有脚的残疾人在一起？”不能走路只能坐轮椅，他心里是替兮儿介意的，严格来说，这是种心理疾病。莫天知道，可他不能给自己看病。

        懒得理他的蠢问题，兮儿摇摇头，走开去换衣服。

        莫天自己坐到轮椅上，思来想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用小腿假肢，拄一只掖拐出门。

        拉着他的右手，兮儿难得没穿高跟鞋，素颜长发披肩、牛仔裤、小白鞋的清纯模样，极有耐心的配合着莫天拄单拐有些迟缓的脚步，出门，上车，两个人都高高瘦瘦，不谈感情，只看外形也十分登对。

        坐在车子里，享受女友做司机，载他出行，大手来回摩擦着一只拐杖，他认真解释和描述着，“我不太喜欢用拐杖，是因为我的手要做手术，精度要求很高，常年用拐令手和手臂一直承重的话，一定会影响手功能的稳定程度。”

        原来执着于穿假肢而不用拐杖的男人，是为了自己的事业。

        “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考虑，我都会尊重你的，你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好啦。”

        “过去我是一个人，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也要尊重你的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你走路方便最重要。”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打方向盘，软萌妹妹说着暗黑系御姐台词，莫天却无力反驳，这句话很兮儿，很有道理。

        他们俩逛超市，原本兮儿的美貌可以带来百分之一百的回头率，而今她身边多了只有一条腿，依靠一只单拐走路的莫天，回头率加持成了百分之两百。

        “美女，你个子高，帮我拿一下上面那一整盒的玻璃杯可以么？”超市里有小姐姐求助兮儿，兮儿回头看她，点点头，走了过去。

        “我去吧。”莫天也听到那位女士叫兮儿了，无论货架哪一层，以他现在185的身高去拿，肯定都没有问题。

        “够不到再求助你呀，我先去看看。”轻轻捏了一下他手臂，她已经松开搀扶他的手，走了过去。

        “那个？”

        “是的，是的。”

        那位女士也能够到杯子，只不过她需要翘脚，摆满玻璃器皿的货架，她不太有把握安全拿到东西而已，所以求助了身高一看便高一些的兮儿。

        兮儿伸展手臂，轻松拿到了杯子。

        “谢谢，谢谢。”

        “不客气。”

        日常助人为乐，并不稀奇，可几秒钟后，她们身旁发出的声音，太不平常了。

        “啊…………”女人尖叫的声音，超市货架东西掉落一地的稀里哗啦声音，瞬间充斥在这块空间。

        站在兮儿几步之外，倚着拐杖等她的莫天已经倒在了地上，玻璃器皿掉在地上很多，兮儿顾不得别人，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在他身边，“莫天，莫天，”她看他的脸，又看看腿，摸摸他唯一的一条腿，再更加惊讶的看着被他搂在腹部的小男孩，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兮儿，我没事。”磁性嗓音里挤出了吃力的声音，他时刻把他的女孩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莫天眼里只有兮儿，他站在众多货架的走道旁，等待兮儿，心无旁骛，只看着她。没注意小男孩咚咚咚跑过来，结结实实撞在了他唯一的那条腿上。

        假如他注意到了，结局也还是一样，只有大半条腿的他完全来不及躲开孩子。

        截肢后的小腿，平衡重心比真实的肢体高，经不住小家伙这么一撞。莫天抓住一只拐已经无用，他只好搂住小家伙，朝光滑的地面摔了过去。拐杖被不管不顾推到另一边，哗啦啦碰到了好多玻璃制品。

        万幸，一大一小没有被玻璃划伤。

        “你别动，躺着别动。”兮儿去摸小孩子圆圆胖胖的小脸蛋和小身子，一边还嘱咐莫天别随便起身。

        小家伙并没受伤，靠着莫天摔这一下，对他没任何影响。“叔叔，对不起，”小家伙五六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好可爱。

        “没关系，小宝贝，你受伤了没？”孩子并没坏心思，虽说撞了他，导致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发生，但莫天忍着腰上、腿上的疼，一点也不生气，还伸手摸小家伙的头。

        “没有，我没事。”看清楚了莫天只有一条腿，小家伙有些害怕，自己咕噜起身，撒开小腿朝着他麻麻跑过去。

        一直在这里的几位事故“见证人”，孩子的监护人和超市售货员也都赶了过来，首先确认的还是人身安全问题，莫天和孩子很明显都是弱势群体，后续各种责任，可以通过监控逐一确认。

        周围人越聚越多，谁都没再搭理，兮儿抱着莫天，搂着他的腰，把人很慢很慢的抱扶起来，“你伤了哪里？屁股？腿？”

        作为空姐，她懂一点急救包扎常识，可莫天身体特殊，她的那一点医学知识，实在不够用。

        “我没事。”没事说的呲牙咧嘴，没有说服力。他疼的坐都坐不住，只能手撑着地，小心靠在她身上喘息，仔细体会胯骨被摔伤带来的疼痛，自己初步判断有没有骨折。

        “不许撒谎。”

        “这里疼，摔到了。”大手扶在胯骨处，疼的微微出汗脸色苍白的男人说出了实话。

        围观者看到的，是气度不凡的残疾男人，和看起来柔弱，像水仙花儿一样的美丽小仙女，两个人坐在地上嘀嘀咕咕好久，只有一条腿的男人在地上缓了好久，仍然无法起身。

        小男孩妈妈看到莫天只有一条腿，更加自责，一直道歉，都快哭了的样子。她主动赔超市的钱，还主动要求送莫天去医院，遇到这么主动的“捣蛋鬼”妈妈，谁还会发脾气呢？何况莫天和兮儿，谁也没想过要追究小男孩监护人的责任。

        疼的自己站不起来，兮儿一个人抱不动他，莫天在别人帮忙搀扶下，才勉强站起身。

        拉拉扯扯间，小男孩的麻麻才看清楚，男人唯一的那一条腿，露出来的脚踝处，是冰冷的机械关节，是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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