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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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山中尤甚。
十月的天,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寒气,天色低沉,压得江枫喘不过气来。
一只寒鸦忽然从他耳边擦过,惊得他站立不稳,险先从石梯上摔下去。
“当心点”,石长静粗糙的大手把他捞了回来,“这梵天山高有百丈,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枫不敢多言,稳了稳心神,紧跟着石长静继续向上。
石长静倒是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个沉得住气的,不过刚刚练气入门,这瘦弱的小身板还能跟着他走这么远,也不抱屈,是个可造之材。
再加上这几天相处下来,感觉是个沉稳聪慧的性子,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将他收入门下的想法,但是转念想到临行前掌门师兄的嘱托,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江枫见到石长静紧锁眉头,心中还以为他嫌弃自己,咬紧牙关,又朝前快走了几步。
不知过了多久,江枫眼前终于出现了那巍峨的山门。
“师叔!”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隔老远看到石长静,两眼放光,蹦蹦跳跳朝他们跑过来,“您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师姐可把我们折腾惨了!”
石长静哈哈大笑,“那鬼丫头又怎么折腾你们了。”
白树一肚子苦水总算找到地方倒了,“您不知道,自从您走后,师傅一直在闭关,兰姨又惯着她,这水云门全是她的天下,大大小小都不知道干了多少损事了!前几天上课自己没写课业,还把我们的给烧了,在葛长老面前诬赖说是我和六师兄干的,害得六师兄被罚去挑水,我被罚来守山门!”
石长静笑着眯眯眼,并不将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白树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慢悠悠地开口,“还有您养的那堆西域信鸽,可惜呀,多聪明的鸟,师姐说最适合拿来喂她养的那头大宝贝了……”
“什么!”那可是石长静的心头宝,也顾不得这俩人了,赶紧飞奔回去看他的信鸽还剩多少。
石长静这么一溜烟不见了,江枫还留在原地喘气。
白树这才正眼打量这小子,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长得还怪好看的。
“呀,你的鞋怎么这么破”。白树可从没见过这么破的鞋,梵天城里的乞丐都穿的比他好。
话音刚落,一个清丽的绯衣少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秀雅绝俗,带着一股轻灵气质,笑语盈盈地问道:“谁的鞋破了呀?”
黑压压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难得的阳光从天空挣扎着出来,洒在面前这少女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就同这山间的其他生灵一般,那样纯洁、自由。
江枫把脚缩了回去,当然这山门之前除了古树以外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挡住他破旧的草鞋,以及草鞋所包裹着的他那被磨破的脚,和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血痂。
“你就是四师叔下山去找的人吗?怎么穿的跟个乞丐一样。”少女嫌弃地说,“咦,好臭啊,你是不是从来没洗过澡啊?真搞不懂,我爹和四师叔干嘛宝贝兮兮地去接个乞丐回来。”
江枫自从家破人亡之后,一直在江湖里流浪,不知受过多少白眼,要是平常这样被人奚落,心里即便不忿也知道要忍一时意气,可此刻不知为何,听着这个面若桃花的少女如此挖苦,那股子气一下涌上心头,不禁怒从中来。
“我呸,你当我稀罕你们这个水云门吗?说什么天下第一大派,我看全都是些势利眼,你爹把我接回来也不知道存着什么恶心勾当呢。”
江枫这话没过脑子,自从江家被灭门后,他一直记着娘临终前的嘱托,隐姓埋名,躲避着仇家的追杀。
数日前他流浪到梵天城附近,不知怎的就被几个小混混盯上了,是石长静救了他。因缘巧合被石长静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原来自从江家被灭后,水云门一直在打探他的行踪,按石长静的说法,是江家和水云门有些渊源,掌门不忍江家无后,才派人想把他接来。
水云门的大名江枫自然是知道的,爹爹在世时也的确和水云门交好,难得的是水云门在江家落魄之后还能对他伸出援手,江枫自然心里感激,默不作声跟着石长静爬上了这梵天山。
可毕竟是少年心性,江家还在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小姑娘的这种气,张口就怼了回去。
这少女正是水云门掌门的女儿,白树口中梵天山上作威作福的大师姐楚昭然,从来只有她训人的份,哪有人敢这般跟她说话。
“呵,我爹好心把你这小乞丐接回来,你居然敢骂他,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旋即吹了个口哨,只见一头浑身灰白相夹杂,约有成年男子体型大小的雪獒从旁边树林中钻了出来。
“师姐,你怎么把这大宝贝给放出来了,快让他回去吧,不至于,不至于哈。”白树可吃过不少楚昭然这头雪獒的苦头,看见这狗就两腿发软。
楚昭然也没想要真把这小乞丐怎么样,只是见不得他顶撞,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大宝贝是她外公送她的生日礼物,从小挨着她长大,威武霸气,深得她心,也是她用来威吓众人的一大利器。
“怎么,怕了吧,怕了就赶快跪地求饶,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一般计较啦。”楚昭然得意地说。
可惜如果是别的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可能真被这雪獒吓住,但是江枫这一年多来没少被恶犬吓唬,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仗势欺人的狗。
听罢楚昭然的奚落,江枫只是一脸冷笑,“这畜生要是敢动小爷,我今天就要它的狗命。”
楚昭然大怒,指着江枫生气地说,“你这不知死活的臭乞丐,大宝贝,给我咬他!”
那雪獒得了小主人的命令,立刻就朝江枫扑过去,江枫嘴上说的厉害,到底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即便身手灵活了些,对付寻常恶犬尚可,可这是来自雪域连狼都不放在眼里的獒犬,江枫哪里是它的对手。不多时,就被大宝贝扑倒在了地上。
楚昭然得意地拍手称快,“臭乞丐,还不快求本小姐饶了你,不然你可就得做我大宝贝的下酒菜了。”
白树在一旁看的害怕,拉了拉楚昭然的袖子,“师姐要不算了吧,怎么也是小师叔带回来的,真弄伤了不好交代。”
楚昭然看着江枫被压得动弹不得,好不得意,“我家大宝贝出马,哪有不见血的。除非他大吼三声女侠我错了,本小姐还可以考虑一下让大宝贝饶过他。”
楚昭然光说大话,实则这雪獒是楚水云送给宝贝外孙女的礼物,自然是驯养的极其温和,深怕误伤了这小祖宗。
况且大宝贝一直在楚昭然身边娇养着,无非就是陪她追追鸡,吓吓别的狗,就连这山中其他的野兽也没怎么碰到过,是以也没有真的要拿江枫怎么样,不过是听从小主人的命令,摁住他罢了。
可江枫哪知道这些,这庞然大物将他压倒在地,利齿就在他跟前晃荡,抬头就能看见狗嘴里的口水马上要滴了下来,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去年刚逃离江城的那个冬天,孤身一人饥寒交加,只因为偷了一个包子,被店家的狗追着不放,险些丧命。
那日的场景和眼前重叠在了一起,江枫升起一股怨愤,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一个翻身将这大狗扑倒在地,手边摸到一块石头朝着狗头猛砸下去。
“啊!大宝贝!”楚昭然被这变故一惊,深怕自己的爱犬被这臭乞丐伤了,赶忙施了个定身诀让江枫动弹不得。
大宝贝毕竟是头生性凶残的畜生,被江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激怒,反身猛咬,而此刻江枫被楚昭然给定住,动弹不得,连反抗的可能都没有,生生受着,顷刻间腰腹就红了一片。
幸好此时石长静想起了这个他带来的小子,回到山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连忙从獒犬口中救出了江枫。
而此时的江枫面色惨白,已然神志不清了,石长静顾不得其他,急忙给他渡了真气,将他抱起往白羽馆处疾驰而去。
大宝贝虽然被江枫砸了头,可是皮糙肉厚的,除了起个大包外毫发无损,而白树在一旁被吓得脸色惨白,试想想倘若刚刚在狗嘴下的是自己,那怕是疼的命都没了。
不过那小子半条命都没了,大师姐再受宠,这次也得被训了吧?自己在一旁观战估计也跑不了。
“大师姐,咱们是不是闯祸了呀?”白树咽了咽口水,望向楚昭然,还不知道掌门师伯会怎么罚他。
楚昭然面色也不好,虽然自己平时调皮捣蛋闯了不少祸,但是伤人性命的事情还从没做过,平时和师兄弟之间也就是小打小闹。
可当时情急之下,她担心那小子没轻没重伤了大宝贝才将他定住的,她这定身诀才学没多久,十次里有九次不灵光,这灵光的一次偏偏让这小子给撞上了。
再说了,大宝贝平时多温顺啊,她都快忘了它那排锋利的牙齿是真能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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