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

“小师弟那几日不说话，不是生你气，他是气自己，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居然着了别人的道，还要你去救他，再加上那几天你脾气不好，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所以他就更别扭了。”回程的路上，傅慎言对楚昭然解释，虽然都这样了，他还是想替小师弟解释几句。

        “嗯。”楚昭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楚昭然这几天一直很冷静，冷静到傅慎言都怀疑那天见到满脸泪痕的人是不是她，好似江枫这个人是不是死了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傅慎言很想质问一下问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愤怒呢，说到底这一切都怪他。

        去云中的路上多热闹啊，他们几个吵吵闹闹的，可是现在只剩寂静，就连赵露霓那丫头也乖觉地不多话了。

        赵国的回信到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石长静看过信后便决定把赵露霓带回水云门收她为弟子。

        傅慎言也没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临沂镇，楚昭然木木地走在路上，忽然被路过的小孩撞了一下，孩子手中的零食洒了她一身。

        “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走路不看路。”调皮的孩子被大人骂骂咧咧的牵着走了。

        楚昭然蹲下身，捡起从孩子手中滚落在地的桂花糕。

        她轻轻咬了一口，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

        临沂最热闹的街道，在庚子年的某天，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哭的很伤心，好像是因为她丢掉了最珍贵的宝贝。

        三年后，云中，天柱山。

        洛涟漪和洛松两兄妹已经在此处盘桓了十几天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这几年太白氏在云中的影响力每况愈下，许多散修都光明正大地来云中捕猎。他们兄妹俩说起来也算是空无宗的旁支，俩人的爹洛波曾经在空无宗学艺三载，虽未正式拜师，但也算浮山半个弟子，后来离了空无宗到牧野自立门户，也算在当地颇有威望了。

        牧野离这并不算远，快到洛波的六十大寿了，洛涟漪撺掇着洛松出门为洛波猎几头妖兽做寿。

        并不是没遇见珍奇异兽，只是俩人道行不够，带来的仆人已经折损的七七八八了。

        “没用的废物，爷是带你来吃干饭的吗！”洛松一脚踹翻洛二的干粮。

        洛二是他家的老仆了，也是这次他带来的人里最得用的一个，可惜是个哑巴，一向逆来顺受。

        这次也是，洛二没有反抗，捡起干粮拍拍灰继续吃。

        洛松更气，正要发作，洛涟漪却阻止了他，“你现在发火有什么用，没了他，捉妖兽的时候你自己冲上去吗？”

        “你还说要不是你当初保证肯定能抓住三品以上的妖兽，我至于白跑这一趟吗！”连日的奔波，让人心烦气躁，即便是对着自己妹妹，落波也没个好脾气。

        “谁说白跑了，一月前云中好几座山脉异动，妖兽四散，正是捕猎的好时机，这一路过来，咱们碰见的修士不也有收获颇丰的吗？耐心一点，总能碰到合适的，三品不成，四品五品总没问题。”

        洛松也没办法，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饭后，几人照例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搭上简易的帐篷，准备休息一番。

        洛二去河边接水，回来的时候居然扛了个人。

        洛涟漪上前查看，只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身材羸弱，衣不蔽体，满身的污痕，右边眉眼有一处月牙伤痕，左脸上还有一块极大的伤疤，紫的发黑，隐隐散发着恶臭。

        “这伤看着像是中了蛇毒。”

        洛涟漪皱皱眉，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尤其是山上气极低，以这男子的穿着怕不早给冻死了，她伸手去探脉搏，没想到这少年体温竟然高的吓人。

        “这人怕是蛇毒引发了高热，该是活不久了。”

        洛二咿咿呀呀一番，指了指几人旁边的包袱。

        洛松即刻跳了起来，“你这老不死的，那灵泉丹是留给咱们自己人的，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小子也配？赶紧把他给老子扔了，让他死远一点。”

        这灵泉丹乃是洛家的秘药，可缓解各种兽毒，尤其对蛇毒有奇效，而配方里最重要的灵泉水就在洛家庄，这也是洛松当初看中这个地理位置的原因。

        洛涟漪也开口，“是啊洛二，我们这次带出来的灵泉丹也所剩无几了，要是我们中有人受了伤中了毒，总没有不救自己人却救外人的道理。”

        洛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把这少年放下，给他喂了点热水，尽量让他靠近火堆。

        洛松看着就冒火，洛涟漪又说了一番把他给劝住了。

        翌日，天蒙蒙亮，洛松一行人睡得正熟，洛涟漪模模糊糊听见一番异动，她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消，只见离她不过三米开外站着一头浑身长满倒刺的妖兽，正双眼冒光，对着他们一群人垂涎欲滴。

        洛涟漪屏住呼吸，丝毫不敢乱动。

        离那头妖兽最近的便是昨天洛二捡的那小子，一旦妖兽开始啃咬，就是她叫醒旁人反击的时机。

        妖兽慢慢逼近，洛涟漪都能看见它腥臭的口水滴在那少年身上，她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妖兽利齿穿透那少年。

        “嗷！”妖兽的惨叫将所有人都震醒，洛涟漪再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妖兽蜷缩着倒在地上惨叫，它的獠牙散落在一旁。

        昨日那少年慢慢坐了起来，捡起獠牙，一下用它贯穿了妖兽的后脑勺。

        旭日东升，朝阳洒在少年的侧脸上，洛二昨日给他擦洗过一番，现下洛涟漪能清晰看到他的侧脸，肤色白的吓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可惜本该白玉无瑕的侧脸却有一块手掌大的疤痕，狰狞可怖，少年的眼睛也蒙了一层散不去的阴翳。

        其余众人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唯有洛二十分高兴，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妖兽处理了一番，对着少年连连竖着大拇指。

        洛松也上前查看，这妖兽是百妖谱上的悬齿兽，是个二品妖兽，在场的众人没有谁是其对手，哪怕一拥而上也只是白白送死，但这少年竟然徒手就解决了。

        洛松咽了咽口水，没来由地有些惧怕眼前的少年。

        洛涟漪正相反，她凑上前去，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抬头看了看她，什么话也没说。

        “我叫洛涟漪，这是我哥哥洛松，牧野洛波是我们爹爹，我们来此捕猎，昨日刚好见你晕倒在路旁，便将你救了，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呀。”

        少年依然不说话。

        洛涟漪皱了皱眉，以为这少年不愿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

        突然少年似乎头疼欲裂，紧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这次，洛涟漪没有吝啬，赶紧将灵泉丹拿出来喂给少年，这灵泉丹似乎真的有奇效，少年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少年一开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这是灵泉丹，是我洛家的独家秘方所制，对于各种毒伤都有奇效，尤其是你中的蛇毒。”洛涟漪带着炫耀地说。

        “独家？”

        “没错，这灵泉丹中最重要的一味就是灵泉水，只有我洛家庄才有。”

        少年低着头，眼神微动。

        妖兽是死了，剥了皮，取了妖丹，也算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应该是那少年的，只是洛松眼馋，看那少年屁都没放一个就将这些东西都收入囊中，如此，心情大好，甚至还邀请那少年和他们一路同行，少年没有反对。

        洛松私下和洛涟漪商量，这少年只怕是脑子有点问题，再加上中的蛇毒只能靠他们的灵泉丹缓解，而他们现在正缺人手，忽悠他跟着怎么看都是赚的。

        洛涟漪看这少年身手了得却似乎头脑不清，一身伤痕恐怕没少受罪，心里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匀了一套家仆的衣服给他，还总爱跟他说话。

        “你总不爱说话，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叫你阿默吧。”

        “阿默你家在哪里呀？你要是没有家就跟我回家吧，我家在牧野，我爹可厉害了，我到时候求求他让他收留你，这样你的蛇毒就有救了。”

        一行人往牧野的方向走，但凡有猎物洛松都要去凑凑热闹，这个阿默果然十分了得，再厉害的妖兽都能被他杀死，只是阿默从不留活口，所有的妖兽都被他一击毙命。

        洛松有些不满，他还想活捉两头带回去豢养，只是看着阿默那股气势竟然不敢说些什么。

        这日他们路过牧野城外的焦山，发现了一只一品雪鲲的踪迹，洛松两眼放光，带着一群人就往山上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见一品兽，也不知道阿默能不能应付，洛涟漪有些担心。

        一炷香后，就证明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只雪鲲在阿默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呵，我还以为这雪鲲是什么了不起的灵兽，就这灵力也能算一品。”洛松狂妄地说，好像是他解决的一样。

        和以往一样，阿默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这只雪鲲立即没了性命。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少女的娇斥声响起。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着一身浅蓝长裙的少女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这是我和我师兄追了一个月的雪鲲，你们竟然抢了过去，还将它给杀了，真是恬不知耻！”

        洛涟漪有些不快，“姑娘怕是误会了，这雪鲲是我和我哥发现的，也是我的家仆击杀的，何来抢你们的猎物一说。”

        “你放屁，要不是这雪鲲中了我师兄的迷魂散，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击杀这一品灵兽？”

        “蓉蓉！”黄衣少女的身后赶来了一青衣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清秀，端的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让人望之火气都散了三分。

        “这雪鲲虽然中了我的迷药，但也不是能被轻易斩杀的，既然它死在了这位小兄弟的手上，那自然归他所有，我们再另外寻一只便是了。”

        “说得轻巧，这一品灵兽哪有这么好寻的，我们辛苦了这么久，倒白白让他们得了个便宜。”慕容蓉还想再抱怨几句，可惜在师兄暗含压力的目光下，还是撇了撇嘴不再说了。

        “还是这位兄台明事理，”洛松开口，“在下牧野洛松，这是家妹洛涟漪，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洛松看这两人周身气度不像是无名之辈，况且二人能追这一品灵兽月余想来也颇有能力，有心结交一番。

        “原来是牧野洛家，洛波老前辈当年在浮山剑阵前的精彩对决，在下早有耳闻。”

        洛松兄妹俩闻言大喜，洛波早年在空无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名气，唯一出彩的就是曾在五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上榜上有名过，这也是他最爱吹嘘的一点，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知道他们父亲的这点名气，二人与有荣焉，态度立刻和软了。

        “哈哈哈想不到兄台年纪轻轻见识却不凡，进了牧野城再往南行几十里便到我洛家庄了，我和妹妹此番出来为父亲寻觅大寿的贺礼，现下正要回家，不如兄台与令师妹和我们一道，家父定然很是高兴。”

        洛涟漪也开口，“是啊，夺了你们的心头之爱甚是不安，这位大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吧，也好让我们洛家一尽地主之谊。”

        “呵，你们还敢回家呢，不知道现在牧野城乱成什么样子了？有一厉害的大妖正在作乱！多少修士都已经丧命了。”慕容蓉撇嘴说。

        “此话当真？”洛松兄妹俩闻言大惊。

        “师妹此话不假，我和师妹来追寻雪鲲到此，也正听说此事，原本打算捉到雪鲲便去帮忙除妖，现下倒是可以立马出发了。”

        “这位大哥，我们同你一道吧，好歹也去帮帮忙。”洛涟漪有些担心。

        慕容蓉不客气地说，“就你们俩能帮什么，我看你们这群人里就那个家仆还顶点用。”慕容蓉指的便是阿默，刚刚阿默擒杀雪鲲的那一手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蓉蓉，不可无礼，”青年男子虽然呵止了她，但是语气并不严厉，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个家仆打扮的少年，见他始终无动于衷，略一思索转而温和有礼地说道，“如此甚好，有洛公子和洛小姐的帮助，想必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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