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堪

几人一头雾水，回到店里，那位老大夫一改刚刚的倨傲，一脸恭敬地对着阿默作了一揖。

        “刚刚是老朽有眼无珠，没认出这位默公子，我已经让伙计去抓药了，马上就送给公子。”

        “大夫，我们可没钱啊。”洛松狐疑地说。

        “不必担心，一切费用都已结清，以后默公子有任何需要，只管过来取药便是。”

        “呵，还有这等好事，你小子是结识了什么贵人？”

        “是啊，阿默，是你的哪个朋友帮忙吗。”

        阿默抬眼望向大夫，“谁嘱托你的？”

        “哈哈，这位贵人身份小的也不清楚，总之默公子只管放心便是，这可都是真材实料的好药，至于这位贵人，她说不日便会亲自来拜见公子的。”

        洛涟漪又追问了一番，这位大夫还是一问三不知。

        如此，几人取了药到了客栈，也是一样的情形，早已有人为默公子备好了上房。

        第二日午时，到了渡口，许子臣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许大哥！”隔了老远，洛涟漪便雀跃地打招呼。

        “谁是你大哥啊，叫的还真是不见外。”慕容蓉昨日赶到暮城，已经同许子臣汇合了。

        “慕容姑娘也在啊，慕容姑娘好。”洛涟漪笑得有些勉强。

        慕容蓉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去太英宫只有特定的渡船可行，这船一日两趟，上午的刚刚过去，看来我们得等一会儿了。”许子臣说道。

        渡口熙熙攘攘，全是等着坐船去太英宫的参加试剑大会的，若是有名望的世家大族便会早早给太英宫打好招呼，提前订上位置，但若是像洛家这样的小氏族或者别的散修，便得早早来此排队。

        “这么多人我们今日能排上位置吗？”洛涟漪望着乌压压的人群有些担心，幸好出门前听了师叔的嘱托一切从简，没带上家仆，不然一路上连个歇脚的位置都没有，更别谈挤上这渡船了。

        “洛姑娘放心，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位置了，下午的渡船一到，我们便能出发，稍作等待即可。”

        “那真是谢谢许大哥了，不然我和哥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洛涟漪略带崇拜地望着许子臣。

        以前在牧野，洛涟漪觉得洛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走到哪里别人都要卖几分面子，可是这次出行，她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名门大派，浑身气度根本不是他们兄妹俩能比的。

        五人正打算去旁边亭台稍作休息，等待下午的渡船，两个船夫打扮的男子急忙朝他们走来。

        “请问这位是默公子吗？”一名船工对阿默作揖道。

        几人都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们不会也是为阿默留好了下午的船位吧？”洛涟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不不，”这位船夫连忙否认，“哪里敢劳烦默公子等到下午，我们特地为公子多开了一条船，只待公子一到，即刻便能出发。”

        ……

        洛松兄妹俩刚刚还感叹许子臣神通广大，能为他们订上位置，没成想阿默的这位朋友居然能给他们直接多开一条船。

        许子臣也按捺不住，笑着略带试探地说，“默兄弟的这位朋友究竟是谁，在下着实有些好奇了。”

        众人皆望向阿默，只是他的脸掩盖在面具之下，实在看不出来他此刻是什么神情。

        一行人托阿默的福坐上渡船，提前到了太英岛。

        一路上洛涟漪又连着问了几次，阿默皆是无话，她怕惹他厌烦，也不敢多说。

        这人究竟是谁？能如此关注他的行踪，又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能有本事让回春堂、太英宫都卖她面子。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只是他不敢往那个人想罢了。

        这半年自从出了万魔窟以后他都过得浑浑噩噩，对于周遭事物漠不关心，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在当年掉入那个人间炼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不想关心任何事物，仅仅是活着对他而言已经很困难了。

        唯有她，只要听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想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如同枯槁一般的心仿佛又活了，只是又好似在油锅煎熬。

        下了船，自有太英宫的人过来接引。

        接引的弟子看过许子臣的帖子，恭敬地拱手，“原来是空无宗殷真人门下，往这边请。”

        有的人虽然不在世俗多年，但是世俗里的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依然会具有威慑力，而殷鉴就是此类人。

        多年前曲步青还在空无宗的时候，与殷鉴两人乃是同门师兄弟，据说曲步青正是记恨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殷鉴，才叛出空无宗，创立幽都。而殷鉴在曲步青的步步紧逼之下也早已神隐多年，不问世事，没想到这些年殷鉴竟然还收了许子臣这个弟子。

        洛涟漪猜想过这位翩翩公子会出身何地望族，没想到竟然这般显赫。

        “许大哥原来是殷真人的高徒，难怪这般气度。”

        “本来也没想故意隐瞒，只是家师嘱托过，在外历练，切不可报他老人家的名号，没得辱没了他，这次也是试剑大会不得不报上名号。”许子臣打趣着向众人解释。

        “殷真人真是多虑了，许大哥这般人物，怎么会辱没了他。”洛涟漪这句话确是发自内心，像许子臣这样的芝兰玉树，只有别人配不上的，哪里有他辱没谁的呢。

        “空无宗的人？呵，那看来我要领教一番了。”一少年在背后冷笑道。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一身淡蓝色蜀锦长袍，头上一根龙纹白玉镶金簪，腰后别着两把短刀，刀柄各嵌着一粒红色宝石，缠绕着梨花暗纹。

        梨花双刀。

        许子臣不慌不忙，拱手温声道，“这位公子想必是梨花门百里公子了。”

        百里青乌冷哼一声，“怎么怕了？就你们空无宗这些绣花把式，还是别来试剑大会丢人现眼了。”

        梨花门和空无宗的恩怨纠缠由来已久，数百年前，两大派就因为第一门派之称而争夺不休，各代门主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梧州大陆长盛不衰的话本原型。

        两大门派互相看不顺眼，现下虽说一起没落了，但是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呵，我空无宗博大精深，会怕你那两把破刀？”

        慕容蓉看见梨花门的人就忍不住反唇相讥，更何况是百里青乌这个目中无人的。

        她和许子臣不一样，许子臣自小拜在殷鉴门下，随殷鉴隐居深山，而她乃是空无宗当代掌门的弟子，随众师兄弟一起长大，对两派的纷争早就耳熟能详，自然也对梨花门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说谁的是破刀，看来今天不让你尝一尝我的厉害，你是不会服软了。”

        “试试便试试，我还怕你不成！”

        慕容蓉不顾许子臣的阻拦，一拔长剑便向百里青乌刺去，百里青乌立刻抽出双刀，不退反进，挺上前去。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渐渐百里青乌占了上风，眼看慕容蓉不敌，身上险些要被那两把双刀留下痕迹，许子臣皱眉正要上前，一个酒葫芦从远处扔过来刚好将百里青乌的双刀隔开。

        “百里兄弟何必和一个弱女子计较，便是赢了又有何光彩。”

        洛涟漪在一旁忍不住低呼一声，“是他。”

        此人便是前日里他们在暮城见过的那位风姿绰约的白衣公子。

        百里青乌被人挡了双刀正是恼怒，一看是傅慎言，怒气倒是散了几分，“傅兄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分明是这个丫头蛮不讲理在先，我只是给她点教训罢了。”

        “你们两派的那些恩恩怨怨都是上辈人的事情了，你们又何必参和进去，依我看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再说了，这么好看的小美人，若是因为你逞一时之勇而破了相，那岂不痛哉。”

        傅慎言嘴里说着撩人的话，面上倒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慕容蓉那般泼辣的女子此刻也微红着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真有几分傅慎言所说的“弱女子”模样。

        “这位兄台说的是，师妹年幼贪玩学艺不精，百里公子若真想和我们空无宗一较高低，试剑大会上在下一定任凭公子指教，又何必在此无端生事，没的扰了太英宗的清静。”许子臣一番话绵里藏针，说的百里青乌不答应倒显得怕了他一般里外不是人。

        这几日太英宗客舍来来往往，人多繁杂，旁人听到此处动静早就过来看热闹了。

        许子臣都这般说话了，百里乌青碍于面子也没有理由再纠缠下去。

        “好，那就试剑大会上见，”百里乌青扭头不再理他，转而对着傅慎言雀跃地说，“傅大哥你都来了，昭然姐姐呢？我都好久没见她了，她可有想我，上次我托人给她带的话本她可喜欢？”

        一干众人听见了这个名字，不约而同地都往这边留意。

        原来这丰神俊逸的男子也是水云门的，不知道和那个楚昭然是什么关系？洛涟漪心想，转而看见身旁的许大哥听见楚昭然的名字后竟然一时愣了神，心头不由地有些不是滋味。

        “哥哥，阿默，我们先进去吧。”洛涟漪想先行进客舍，不想听到和那位楚小姐有关的消息。

        “等等，”傅慎言没有搭理百里乌青的问题，而是叫住了洛涟漪一行人，“这位小兄弟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揭下面具，让在下一睹真容。”傅慎言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阿默的眼神。

        但这个少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眼神波澜不惊，好似从不曾见过他一般。

        洛涟漪有些惊讶，“傅公子怕是认错人了，他是我的家仆阿默，面容可怖，不便示人。”

        “家仆？敢问小姐是出身哪处世家？”

        “我家乃是牧野洛家，我爹是洛波，曾在空无宗修行。”

        一旁的洛松得意地说，从前在洛家庄，他向来是横着走的，谁都得奉承他，可是这些日子他过得可是十分憋屈，无论是那些世家大族，还是名门正派都不带正眼瞧他，到了这暮城，就连贩夫走卒都是鼻孔朝天的。

        这当下，他有意把自己的家世亮亮，结交一番眼前这位一看就出身显赫的贵公子。

        傅慎言挑挑眉，他压根没听过什么牧野洛家，空无宗除了那几位长老和掌门他也不甚清楚，何况洛波只是一个多年前的外门弟子。

        只是眼前这人是江枫的可能又低了一分，傅慎言还是不死心，“在下实在是思念故人心切，还是烦请洛小姐让您的家仆摘下面具给我瞧上一眼。”说着对洛涟漪作了一揖。

        这样一位贵公子的请求，洛涟漪哪好意思拒绝，她脸微微泛红，“如此，阿默你便摘下面具，让这位公子瞧一眼吧。”

        众人面前，阿默沉默良久，低着头正要摘下面具。

        “傅慎言！你在干什么。”一声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少女御剑而来。

        “昭然姐！”百里乌青眼前一亮，楚昭然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傅慎言几人跟前。

        “别忘了我们此行是来干什么的，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在这里耽误时间。”楚昭然嘴里说着这话，眼神全然没往洛涟漪他们看去。

        “师姐，这人看着有几分像是……”

        “什么像不像的，我们水云门的人会给不知道是什么的野鸡门派做家仆吗？”

        哦，这糟糕的台词，楚昭然忍着心中的腹诽，没办法，这个剧情必须得走。

        余光中，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突然垂下头去。

        楚昭然心头一缩，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好了，赶快和我过去吧，二师伯他们也到了。”

        傅慎言听见自己老爹到了，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上洛家这几人。

        师姐说得对，若真是江枫，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会卑躬屈膝去给洛家这样的姐弟做家仆。

        百里青乌屁颠屁颠跟在楚昭然和傅慎言的身后走了，留下面色不忿地洛氏兄妹。

        “呸，什么玩意儿。”洛松生气地说，从来只有他看不起别人的，还没有谁敢这么说他，有朝一日，他一定让楚昭然这个小娘皮跪在他的□□求饶。

        “洛公子慎言。”许子臣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全然没有之前的和煦，转身也走了。

        洛涟漪当下心里更不是滋味，许大哥的眼中从那个楚昭然出现以后就再也没有别人，即便楚昭然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他一眼。

        “咱们也走吧，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洛松狠狠地剜了阿默一眼，好似全都是他的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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