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伴娘

宿舍里，缓缓响起纸张翻转的动静，最后停留于咔嚓一声结束。

        订书钉在白纸上，泛着淡淡的光，几个黑字跳跃浮动，被按住了一角，只能看到‘报告’二字。

        这是黎念最近需要交的报告，经过昨天一晚跟今早才做完，本来不用这么着急，但要参加表姐的婚礼，她只能加速完成。

        手机上跟师父道过早后，看着上一条消息的时间是在凌晨，看来最近师父真的很忙啊。

        想到这，黎念下意识揉揉眼睛，懒懒打了个哈欠。

        好困。

        上铺的柯小雨敷着面膜，仰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姿势，看向黎念：“刚刚群里通知，之前公开课的题，再交一份总结可以拿学分。”

        眼见着面膜就要掉下来，柯小雨顿了顿，有些着急：“快五月截止啊。”

        五月，作业？

        自己好像拍过黑板上的题，不过当时研究了半天，太难放弃了。

        没想到，还会有学分。

        如果不是柯小雨今天提醒，自己恐怕早就忘记了。

        “谢谢小雨姐姐提醒，我会加油的。”黎念将手机放入包里，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司空见惯的场景。

        她呆了几秒，回过身：“那我先走了。”

        刚刚黎言已经给她打过电话，马上就到学校门口了。

        “路上小心，等你回来哦。”

        走出宿舍楼，楼前都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正难舍难分说着甜言蜜语。

        黎念脚步不由得加快，她并不想当电灯泡，待久了多少有点尴尬。

        手机震动了几声，黎念指尖上滑接通电话。

        “我到了，你人呢？”一道懒散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哥，我……刚出宿舍楼。”

        “要不，我开车进去接你？”黎言眼皮下垂，手掌搭在方向盘缓缓摩挲，神色有些不耐。

        “别啊，让人误会就不好了，我马上就出去。”

        黎言听到这话，莫名被气笑，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顺手放起了音乐，双手放在脑后，眼睛半眯注视着校门口。

        多亏了热心市民陶女士，也就是自己的亲妈，早上五点半就开始打电话催，学校相亲二选一。

        不然自己也不会来这么早。

        刚要合眼，校门口走出一个人，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男人身上穿了件浅色外套，没扣纽扣，衣角落在两侧，一只手拿着文件夹，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不紧不慢走到对面的白车旁，拉开车门，似乎接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黎言回了回神，目光移向校门口，接通后他没说话。

        抬手，轻按了几下喇叭。

        黎念看到黎言的车后，迅速挂掉了电话，几乎是小跑到车前，奇怪的是，她站在门前迟迟没有上车。

        “愣着干嘛？上车。”

        黎念默默指了指车门，弱弱回答道：“哥，你好像没开车门。”

        黎言哦了声：“坐副驾驶，前面给你买了点零食。”

        看着黎言眼睛下方有些许乌青，黎念顿了顿没有说话，乖乖系上了安全带。

        哥哥，昨夜恐怕也没睡好吧。

        在他们走后几分钟，对面轿车里的人收到了一条消息：【师父，家里有点事，可能晚些才上游戏。】

        苏俞舟抬眼看向黎言刚刚停车的地方，思索片刻，打字发送道：【路上注意安全。】

        他瞥了一眼副驾驶放着的文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的眉头也随之松展开来。

        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等你的时候，学校门口看到一个人，感觉好像哪里见过。”黎言目光盯着前方，手臂慢慢转动方向盘，啧了一声。

        坐在副驾驶的黎念，刚吃完整个薯片，晃了晃零食袋，说道：“哥……好像没有这边的同学吧。”

        “不是同学，但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好吧，哥最近没工作吗？”说起工作，她愣了愣：“最近爸爸那个官司打完，没事了吧？”

        “休假，官司被律师解决掉了，没什么后顾之忧，安心吧。”黎言搭在方向盘的指尖，隐约动了动，不知道低喃了一句什么，象征性的笑了。

        回到家，跟室友报过平安后，黎念看着满桌子的菜，还有来回忙碌的妈妈，放下了手机。

        “妈妈，我来就好了。”

        “在学校肯定没有家里吃得好，一会儿多吃点啊。”陶淼说完话，顺手把黎念按在了座位上，冲着隔壁房间喊道：“黎言别打游戏，出来帮忙！”

        “知道了。”说完，黎言踩着拖鞋出现在了房门口，吊儿郎当吃了口桌子上的西瓜，叹了口气：“早知道不回来了，谁受得了这气。”

        他伸手把黎念头发弄乱，呵了一声：“下辈子，你做我哥，我做你妹，咱两互不相欠。”

        家里的双标，可是有目共睹的，黎言吃饭坐狗那一桌。

        满屋子里都是黎言拖鞋发出的吧嗒声。

        “对了，念念你表姐，她缺个伴娘，妈妈帮你小小报名了一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陶淼坐在桌子对面，征求黎念的意见。

        伴娘，好像自己还没当过。

        不过还是很感兴趣的，尤其是对伴娘服，还有喜糖。

        “妈妈，伴娘需要干什么吗，我挺愿意的。”黎念问道。

        “乡巴佬，你当伴娘能行吗？”黎言正巧喝了一杯水，半倚在门前，环着手臂看母女二人交谈。

        “哥，我不行的话，你去当伴娘好了。”

        “人家不要我，真可惜。”黎言耸了耸肩，又是一顿小学生斗嘴行为。

        “妈，妹妹的伴娘服别太短了。”说完这话，黎言轻哼了一声，走入房间。

        吃完饭后，黎念有点小激动，裙子早就放在了房间里，是白色长裙，很素雅日常也能穿。

        她跟柯小雨分享完这一喜悦后，迅速洗漱完毕，进入了被窝，毕竟明天可是要早起的。

        闭眼的那一刻，她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噌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摸索到枕边的手机，解锁屏幕。

        啊啊啊，今天晚上好像约定了要结婚的。

        黎念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柔和，她睫羽垂得很低，全神贯注编辑着信息。

        【那个……是今天结婚吗？】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觉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很快她就得到回复:【是明天晚上。】

        果然这几天黎念时间线过得有点错乱了。

        黎念鬼使神差拉开窗帘，望向满天银河，虚虚假假，真真实实，她分不清楚。

        如果师父的话，会是天上的哪一颗呢。

        自己无从知晓，或许只有平行时空被打破，才能窥探到其中的秘密。

        是好是坏，还未可知。

        认识这么长时间，说到底某些地方已经变质，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是量变呢。

        第二天黎念起得很早，妆发过后，就急匆匆去了表姐家。

        到场，先跟表姐叙旧了一番，等其他伴娘来了，客套几句，百般无聊的站在窗户边，剥开糖纸，观察着往来的人群。

        没办法，在场的其他人，她是一个不熟。

        之后忙了好一阵儿，黎念才找了个空隙，坐在椅子上歇了歇，低头一看，脚踝处被磨红了不少。

        高跟鞋，真要命。

        正好，陶淼刚跟亲戚交谈完，看到了自己歇脚的女儿，笑着走过来，眼神里都是赞赏：“妈妈的女儿今天真漂亮，累不累啊？”

        “不累，表姐的喜糖真甜。”黎念下意识缩了缩脚，回答道。

        “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样。”陶淼伸手帮眼前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回过头，冲不远的黎兴贤说道：“老公，帮我跟女儿拍张合照。”

        黎兴贤点头，快步走过来，点开手机相机，就要拍照。

        陶淼连忙打断道：“记得开美颜，找好角度。”

        黎兴贤听了这话，忍不住挠挠头，捣鼓了半天，拍好几张，让陶淼挑选。

        果不其然，最后被删的只剩下了一张。

        拍照技术悲夸奖后，黎兴贤越看越喜欢，于是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就是把照片发朋友圈。

        律所某个角落，办公桌前是一摞摞文件，跟档案袋，苏俞舟接完最后一通电话，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口，目光集中在聊天框内，回了徒弟消息之后，等了等没回应。

        返回，点开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最近的客户，本来习惯性想往下滑，可偏偏上面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苏俞舟缓缓放下手中咖啡杯，摘下金丝框眼镜，手指触碰，点开照片。

        很显然，是别人的婚礼。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半披着长发，耳边简单编织，用丝带轻轻挽起，几朵小花点缀，一袭白裙，双手乖巧放在腰前，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像是浪漫的桔梗，少女心事暗藏其中，温柔而又热烈的沉溺。

        无尽的坠落，甘之如饴，饮下满怀的永恒。

        陷落吧，神明会庇佑你。

        苏俞舟嘴角不自觉上扬，长按保存。

        编辑剪裁，设置壁纸。

        没有一点犹豫。

        不曾见面的日子里，连上天都在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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