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试试吧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黎兴贤站住脚，看向紧闭的卫生间：“里面有人吗？”

        黎念连忙退后几步挡住视线，她双手放在身后，指头紧紧攥住，解释道：“没……没人，那是我提前放在卫生间的手机，本来准备去洗个澡的，外面太热了。”

        黎兴贤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这个卫生间喷洒好像有点坏掉了，你还是去你跟妈妈的那个卫生间去洗吧。”

        黎念连忙摇头，找了个蹩脚的说辞：“那边晾着衣服，不太方便，爸你快去找文件吧，我先去洗澡了。”

        他们家为了方便，分男女建了两个卫生间，靠里的那间比较大，洗衣机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里面，洗护用品也是满满当当，是她和陶淼经常用的。

        而另一间相比较来说，就看起来简陋点，起因是黎兴贤觉得男人不需要那么多讲究，简单能解决日常生活就好，所以卫生间里除了马桶，洗手池跟镜子就是头顶的花洒，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五六个人左右。

        黎兴贤看着自家女儿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又忍不住提醒：“可能得放会儿水才能洗，记得哈。”

        黎念背脊一僵：“我……我知道了。”

        黎兴贤这次没再多说，钻进了卧室里。黎念一脸生无可恋状的走向卫生间门口，试着拿手推了推，居然没有反锁。

        她回过头瞥了卧室门口一眼，然后迅速进入卫生间，关门反锁行动一气呵成。

        真是太惊险了，要是被黎兴贤发现自己平白无故带回来个男人，肯定会扒了黎念身上一层皮。

        因为有前车之鉴——

        没错，又是黎言。

        那时候黎念刚上高中，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了黎言跟哥们儿一起吃饭，家里没人顺便就叫黎念一起去，路上兄妹互怼没想那么多，就被碰巧遇到的亲戚看到了。

        由于黎言之前一直在部队，也不经常见人，当时皮肤并不是现在的冷白，反而是小麦色，寸头戴着帽子，再加上天色较暗，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亲戚离得很远看不清，就随手拍了张照片，跟黎兴贤打报告说：黎念刚上高中就跟混混在一起，估计十有八九早恋了。

        黎念吃完饭回到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黎兴贤说教了一顿，差点就要出去把亲戚所谓的混混给揍一顿。

        黎念解释过后，他还是不太相信，直到黎言回到家对比了一番照片，他才放下心。

        虽然后来黎兴贤为自己的冲动道了歉，但之后的日子里一直警惕黎念身边的异性，生怕她高中早恋，影响学习。

        苏俞舟身体靠在墙边衣服，他搭在衣领处的手顿了顿，小声说：“抱歉，刚刚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

        黎念这才回神，偏过头背向他，点开手机音乐，把音量调高：“没事，我爸突然回来，他取完东西马上就走了，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她迟疑的问：“你换好衣服了吗？”

        苏俞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纽扣只解了一半：“还没有。”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处理了个紧急通知，所以耽误了时间。

        黎念深吸一口气，她说：“我刚跟我爸说要洗澡，所以需要打开花洒放水，不然就暴露了。”

        苏俞舟回头看了一眼，手指触碰着按钮：“是墙边这个吗？”

        黎念故作镇定看向他的手：“对，就是那个，我们站在最边上应该淋不到。”

        花洒打开的那一刻，水落在地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快整个地面就铺了层水做的薄膜，小水花密密麻麻紧凑的盛开又枯萎。

        细细的，朦朦胧胧。

        镜子前已经出现了少量雾气，攀附着让人看不清身影。

        空间又狭小拥挤，有点难捱。

        黎念紧张的靠在墙角，她不敢抬头，无措的盯着脚尖：“对不起，本来打算带你回来换件干净衣服的，没想到却被困在了卫生间里。”

        苏俞舟笑：“没事的，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花洒那边突然增大了强度，水不受控制的从绵绵细雨转变成倾盆大雨。

        人可以淋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黎念一脸呆滞，难道这就是爸爸说花洒坏掉的原因吗？她以为是流水不顺畅，可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啊！

        苏俞舟把手放在头顶，往按钮那边靠了靠，他拿手指往下按了两次，花洒没反应。

        他很快退回来，把自己的身体挡在黎念面前，手臂撑着墙面没有低头，静静望着天花板：“还真是坏掉了。”

        水滴不停打落在苏俞舟的背上，单薄的衬衫早已不堪一击，由本来的白色逐渐转变为透明的肤色，衬衫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似乎在贪婪的吸吮，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领口的扣子并没有扣上，打湿的衣服勾勒曲线，白日里藏在暗处的线条在此刻暴露无疑。

        碎发湿漉漉的，路过他脖颈跟下巴，滴落在她的手上，引得一个激灵。

        水声盖过了气息，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又像是小猫抓痒，难受得很。

        黎念抬头就可以碰到他的喉结，正对的是他湿哒哒的衣领，底下她没敢看。

        虽然苏俞舟极为有距离，让两个人尽量不触碰，但藕断丝连的水滴还是为他们打破了这个念想。

        心跳声在耳膜边叫嚣，如同他们头顶上坏掉的花洒，肆意妄为根本顾不得其他。

        黎念别过头，脸色微红，直到耳边传来门关闭的声音，她才如释重负。

        “我先出去看看。”黎念不自觉发着颤音，绕过苏俞舟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黎兴贤取完文件已经走了。

        苏俞舟偏过头眼睫低垂，喉结轻滚，背对着黎念提醒：“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黎念衣服湿得不算严重，但领口前无一例外全部遭了殃，衣料黏着皮肤，身材暴露无遗，她后知后觉捂着前面，飞快跑进了自己房间。

        等黎念换好出来的时候，花洒已经停了下来，她递给苏俞舟一条白毛巾：“擦……擦吧。”

        苏俞舟顺手接过道谢，他稍稍低头，轻轻擦拭着碎发上即将掉落的水珠，鼻梁顺滑而下的被他用手指轻易抹掉，其余全部到了喉结处，乖觉跑入略显空荡的领口。

        他身上还没有完全干，仿佛裹了层淡淡的光影，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黎念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双手撑着边缘：“你的衣服今天可能干不了了，你一会儿要回去了吗？。”

        苏俞舟抬头，毛巾遮住了他半张脸：“我订了酒店，要住一晚。”

        “那衣服明天还你。”

        说来惭愧，衣服是苏俞舟自己洗的，她只是提供了个空间而已。

        他嗯了一声，缓缓低下头，将整个人藏在了碎发的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黎念：“那个……”

        苏俞舟：“那个……”

        不约而同的出声，让他们彼此都尴尬的笑了笑，苏俞舟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说吧。”

        黎念抿嘴，将身体往沙发里挪了挪：“刚刚谢谢你……”

        “我觉得……”她飞快瞥了一眼苏俞舟，又很快红着脸低下头：“或许可以试试。”

        之前她还胡思乱想黎兴贤的那番话，可现在黎念突然觉得那些说辞，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黎念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心里就是觉得应该跟眼前人试一次，不是因为苏俞舟对自己好，也不是因为外表，更不是因为其他外界因素。

        什么是喜欢。

        她思考过很多次，也像大多数人一样查过资料，结果都无疾而终。其实早在高中阶段，手里的书就曾经告诉她答案。

        如果没记错，是在《骆驼祥子》第二十章中老舍所说——

        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

        可惜黎念当时沉浸在主人公悲惨遭遇里，并没有太多关注其它细节，大概率是直接略过了。

        现在想想，那就是最好的回答。

        苏俞舟停住了手头的动作，神情微微一愣，下意识拍拍自己的脸，有点不确定：“试试？”

        “嗯……我答应你之前说的。”

        苏俞舟舔舔唇，不自在的坐起身：“我先出去一下，你等我。”

        说完动作他迅速的换好鞋子，走出门离开了。

        黎念也不知道苏俞舟要去哪里，她跟着走出去，车还在里面没人，四周也没有他的身影。

        是自己吓到他了吗？还是表述得不清楚。

        风吹过她的衣角，秀发轻拂，没有目的地无法导航。

        黎念掏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号码，过了十秒钟，在街的对面隐约响起他的手机铃声，离她越来越近。

        苏俞舟小跑过来，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怀里拿着花，用手小心护着花瓣，快步穿过斑马线直奔而来。

        她问：“你刚刚是去买花了吗？”

        苏俞舟停下脚步，气息还有点不稳，把花放在身前，他摸了摸鼻尖：“虽然看起来有点俗气，但感觉表白不能没有花，没有花的表白不算表白。”

        黎念心里紧张，看向苏俞舟脸还是一如往常的发烫，这次她并没有躲避对方炙热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

        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来回碰撞，反复纠缠不清，最终归于平静落入垂下的眼睫。

        苏俞舟整理着思绪，捧着花的手有些发抖，喉结滚了滚，然后下定决心：“黎念，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这份表白意外得正式，黎念以为会像之前那样出其不意，这样也好，清清楚楚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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