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圣诞节

朦胧的，微弱的月光。

        穿过枝头树梢，倾斜打在西装外套，他站在黎念面前，碎发微垂着，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神色。

        路灯昏暗，映过苏俞舟的侧脸，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彼此呼吸声莫名也被夜色放大了好几倍。

        扑通，扑通。

        手指抵着的是心跳。

        黎念仰起头，却不敢看他。

        “我那天真是这么做的？”

        苏俞舟点头，语调低沉：“还有更过分的，你想知道吗？”

        “不……不要了吧。”黎念战战兢兢缩回手，连忙转移话题，“现在天已经黑了，我要回宿舍了。”

        苏俞舟轻笑，拎起放在地上的袋子，用手稍微拍了拍：“行，送你回去。”

        黎念走在前面，手捂在胸口，尽管衣服穿得很厚，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强烈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不受控制的蹦出来。

        果然，酒后乱性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她没有更严重的行为，但这种操作已经深深影响到了黎念的大脑，并且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碰一次酒。

        醉酒后果不堪设想，远远超出她可控制的范围。

        他们在宿舍楼前站住脚，黎念不敢回头：“我先回去了。”

        苏俞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不真诚，都不看着我说。”

        了解真相以后，她已经很羞愧了好吗，能正常沟通都不错了，面对面说话还是有点难为情。

        黎念平缓了一会儿情绪，她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说：“我这不是不真诚，我是怕那个……我看见你就舍不得回去了。”

        没听见苏俞舟搭话，她独自说服自己：“嗯，对，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害羞，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

        苏俞舟失笑：“真的？”

        黎念满脸诚恳，虽然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还是语气坚定的说：“你相信我，比真金还真。”

        “那你回去吧。”

        这下轮到黎念不自信了，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么个剧情，苏俞舟一般会再逗留个七八分钟，今天怎么轻易就放她走了？

        黎念悄悄偏头，试探道：“真……真的？”

        下一瞬，黎念的肩膀被人握住，轻而易举的整个人转身，然后她猝不及防的埋入充满薄荷清香怀里，苏俞舟稍稍低头，贴在她的耳畔，话音很淡，很轻。

        “假的。”

        黎念脑子迟钝了几秒，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先放开我，我有……有点痒。”

        他不经意间碎发蹭在黎念的脖子跟脸上，她身子一边往后仰着，一边躲着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实在是有点站不住脚了。

        苏俞舟直起身，递给她手里的袋子：“好了，心里确实有点舍不得，那就留在下次见吧。”

        可下次，又会是哪天呢。

        希望不会等太久。

        这天，黎念照常从图书馆打卡结束，出门时刚好碰到了贝湉湉，她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下巴抵在书上，拉拢着脑袋，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湉湉，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

        贝湉湉迟钝的扭过头，她眼下的黑眼圈又重了好几个度：“昨天晚上没睡着，所以今天看起来可能有气无力的。”

        黎念拿过她手里的几本书，分担重量：“是失眠了吗？”

        柯小雨手里东西一轻，她直了直身子，回答：“也不算是失眠，晚上就爱胡思乱想，容易睡不着。”

        没等黎念回话，她继续说道：“我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见我男朋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黎念这才意识到，原来的贝湉湉每个周末都会不远万里，去见一次她的男朋友，他俩学校离得不是很近，坐火车过去也得四五个小时，为了省钱贝湉湉每次坐的还是硬座。

        去了那边，情侣间最多相处几个小时，就要准备回学校了。

        可谓是非常辛苦。

        “我记得你上周好像窝在宿舍里，没去。”

        贝湉湉点头，叹了口气：“我男朋友那边有事，他提前告诉我，没让我去。我这周本来打算早点去的，但他好像还是很忙，只能等下周了。”

        “那你下周打扮得美美的，去见他。”黎念安慰道，“熬夜对皮肤不好，上妆效果会变差的，所以早点休息，为了见他不要熬夜啦。”

        贝湉湉伸起手，静静摩挲着她的脸，指尖一颤：“好像是长了个痘，快快快回宿舍，拿我的护肤品拯救一下。”

        回到宿舍后，黎念整理着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柯小雨手里拿着零食，躺在床上的身子往出挪了挪：“湉湉这是怎么了，一回宿舍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熬夜长痘了，在努力补救。”黎念抬头，“你跟初恋学弟怎么样了？”

        初恋学弟。

        听到这四个字，柯小雨差点没噎住，她猛地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我们好得很，他还在追我，我决定圣诞节那天答应。”

        “怎么还选上日子了？”

        “你不懂。”柯小雨故作神秘的摇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我算过卦的，天机不可泄露。”

        这时紧闭的卫生间拉开了条缝，贝湉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柯大仙，那你帮我算算，我脸上的痘什么时候好？能在跟我男朋友见面之前好了吗？”

        “我觉得我们卫生间隔音有必要加强了，贝湉湉你怎么还想让我泄露天机呢？”柯小雨干咳几声，装模作样的动着手指：“我猜，哦不是，我算到了你会好的，就放心吧见你男朋友绝对没问题。”

        她话刚说完，卫生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贝湉湉接通电话，短短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挂掉后容光焕发，仿佛被掉包了一个人。

        黎念疑惑：“怎么了，这么开心？”

        贝湉湉捂着嘴，肉眼可见的快乐，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我……我男朋友马上就到我们宿舍楼下了。”

        柯小雨直接一个转身下了床，跟黎念一起直奔阳台：“我去，这么迅速，让我们也见见你男朋友啊！连个照片都没有，这次总得见次真人吧？”

        贝湉湉脸一红：“他长得普通，没有苏学长好看，但他就是对我好。”

        被点名的黎念微微一愣：“对你好就可以，脸不重要。”不重，但也得要。

        柯小雨扭过头，审视着黎念：“算起日子来，你跟你家那位也很久不见了吧，你难道不着急吗？”

        “不……着急。”黎念解释，“他工作忙，最近出差在外地，而且我也挺忙的，平时聊聊天就好了。”

        好像是有点想吧。

        柯小雨拍了拍她的肩，恨铁不成钢：“光聊天是不够的，情侣之间得见面啊，彼此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懂吗？”

        贝湉湉坐在化妆镜前一边补妆一边说道：“对啊，我一周不见，我都心痒痒，你这也挺久了，不见面内心毫无波澜吗？”

        黎念攥紧衣袖，毫无波澜吗？假的。

        苏俞舟在外出差，中途回来几次，再后来提出见面被她自己拦住了，因为这一见面他又要回去，来回奔波身体总是扛不住。

        而且他没日没夜工作，也不能为了自己再加负担。

        “圣诞节那天，我请假去看他好了。”这次不要苏俞舟过来，自己过去。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期待圣诞节。

        满怀期待的日子里，他们聊天也从没间断。

        黎念因为想要给他惊喜，没有告诉苏俞舟自己的计划，日常生活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其余时间都在等待。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苏俞舟这段时间来回跑，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晏琇云，晏琇云最近的状况一直很不好，她也瞒着没告诉丈夫，只有儿子还陪在她身边。

        苏俞舟自然也知道她的用意，一个人来回跑，医院照顾完就回去处理案件，当然有的时候直接在医院处理。

        浑浑噩噩的，经常忘记吃饭。

        每天只睡短短几个小时，根本不足以保证睡眠质量。

        他同时也瞒着晏琇云，告诉她自己最近很清闲，不用担心，但大部分时间晏琇云都在昏睡状态，根本听不到。

        但他这个借口，晏琇云是不会信的。

        自从很久之前家里公司破产，苏俞舟体验过一段没钱的日子，靠借钱给晏琇云看病治疗，困了就睡走廊，饿了就吃最便宜的。

        他当时本来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家里出了突发状况，苏俞舟不得已选择了靠近家里，靠近医院的桐安大学。

        好在桐安大学当时为了招揽苏俞舟，直接学费全免，开了出来很多优惠条件，那是他们家当时最好的选择。

        入学后，他拼了命的拿奖学金，在外兼职工作，到后来成立了律所，公司破产重新步入正轨，晏琇云的病慢慢好转，苏俞舟也没改掉这个工作狂的习惯。

        因为穷怕了，怕没有钱救命。

        苏俞舟像往常一样，在医院里照顾完晏琇云，跟医生了解过情况后，大概五六天就能出院了。

        不过还是得多注意，这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很重，他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单手撑着墙壁，掏出手机回复着黎念的消息。

        “圣诞节好像快到了。”苏俞舟低声喃喃，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直达眼底。

        刚好那个时候，他也回了桐安，他们俩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终于不用隔着屏幕说我想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

        苏俞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滑过，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影一滞，随后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消息框最后文字还没有发出，屏幕裂痕阻截了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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