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御龙笛

　　清音手持骨笛欺身而上。

　　铃铛声在空中摇的急促而猛烈。

　　兰那近身搏斗是弱项，手中亦没有可称手的武器。而最擅长的蛊术在这一刻间却显得无比鸡肋起来。

　　身后的清音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不远不近的吊在她后面，如同戏弄老鼠的猫。

　　那双眼眸中还升起了一片嘲讽之意。

　　而手中握着的龙笛，在刚才以人血开刃饲养以后，上面的黑色怨气附在骨笛上面疯狂叫嚣咆哮，有如实体。

　　兰那在奔逃过程中回头瞟了一眼清音手中的白色龙笛。左手放在口中做哨子状，右手则偷偷的在藏袖中掐起一个法决。

　　在她刚要吹响口中哨子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飞了过来，猛的撞上了她的腰间。

　　然后巨大的惯力将她掐法决的手也同时打断，哨音戛然而止，腥甜的血涌上喉咙。身体也如破败的风筝飞了出去。

　　落在远处的地方，在泥土中滑出一条醒目的痕迹。

　　太低估了！

　　……太低估龙笛了，兰那躺在地面想着。

　　仅仅在刚才那短短的一触间，便感觉到仿若是由无数尸山堆积而成，上面传来的怨气袭上了她的身体。

　　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

　　这个认知让兰那打心底不由自主的心神恐惧，想要跪地臣服。

　　清音单手握着龙笛落在她前面不远处，看着半爬在地上的兰那，逐步走近。

　　兰那用力的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

　　半仰着头看向逆光行来的清音，那张可爱的圆脸上此时也染了血迹，看上去狼狈异常。

　　她却仍然眯着眼睛笑，声音里隐隐带着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你不是想知道凤家为什么搅合进来了吗？”

　　清音低垂着眼睛。

　　原本眸中翻涌的血色，因浴血而已经平息下来。她面无表情看着匍匐在地的兰那，如同一位怜悯众生的神：“为什么？”

　　兰那又笑了笑，费力的抬起手对她勾了勾食指：“你走过来，我就告诉你。”

　　清音没有动，她审视着趴在地上的兰那。

　　兰那却兀自笑了起来，她震动这自己的胸腔，一口血涌了上来。

　　半眯着眼睛，笑容看上去却单纯又天真，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御龙笛在你手上，你都还怕我这个废物吗？小可爱…还是你连你姐姐都不想管了呢？”

　　清音看着兰那因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的五官，还在故作平静的眯着眼睛笑。

　　然后慢慢往那边靠近。

　　兰那看着由清音远及近的走了过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看着清音额头上那时隐时暗的红印，她身体忍不住再往前挪动了一下，仰起头：“你蹲下来，附耳过来。”

　　话音刚落，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尖。

　　眼前出现一张清音放大的惨白还带着伤痕的侧脸。

　　清音半蹲下来靠近兰那。

　　  “说吧。为什么？”

　　  兰那没说话，她近乎痴迷的盯着清音惨白皮肤下那青色的血管。

　　然后一瞬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突然扑起来，一口咬上了清音脖间的动脉处。

　　快的像一只早已潜伏准备好的野兽，只等着给到致命一击。

　　血瞬间就流下来了，染红了兰那的半张脸颊。

　　清音粗暴的反手掐住兰那下巴，迫使兰那仰头看着她。

　　“你给我下了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兰那咬上脖子的那一瞬间，就顺着那伤口，流入她跳动的血液中。

　　兰那却痴痴的笑着，笑容里带着一点疯狂。

　　“说啊？”清音面对着兰那，手掐上了兰那的脖间。“是什么东西？”

　　“咳咳…”兰那咳出一口血，才艰难的开口：“当然是噬灵蛊啊…我精心饲养的小宝贝呢…怎么样？灵力流失的滋味好受吗？”

　　游入体内的虫子似乎听见兰那的话。

　　顺着血液在清音的体内疯狂四处乱转着，身体原本就被禁锢的灵气，在它的吞噬下快速的流逝着。

　　清音跌坐在地上，眸中的血色又一次翻涌起来。

　　她想要调动起全身灵气去剿灭身体内的那只蛊虫。

　　她掐着兰那的手指开始发白，也逐渐在收紧。似乎还能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兰那却不怕疼一样，脸憋得通红，眼睛却弯弯。她亲昵的伏在清音耳边说道：“这下你没退路了…哈哈哈，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的魔气了吧？”

　　她看着清音开始扭曲的侧脸，脸上的笑意越扩越大：“别克制了…阿音…入魔吧…咳咳，入魔了就谁都没办法欺负你了。”

　　低语源源不断的传到源耳中，如同情人间呢喃：“阿音，噬灵蛊可是我毕生的骄傲呢…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咳…咳咳…”

　　说着，兰那又咳出一口血沫。

　　“看来…这下，你只能入魔了。哈哈哈…哈哈…”

　　她看了一眼清音额间如火般的红印，口中一边说话一边喷涌出鲜血，脸色也渐渐由通红转为青紫。

　　“或者…阿音，就陪着我一起死吧……那我就不会…害…怕了…”

　　她费力的挣扎着向上抬起手，一手抓住清音的衣襟，一手想要去触碰一下清音的脸颊。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含糊不清的话音还没从嗓子里挤完，便戛然而止。

　　随着喉间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与窒息的感觉，所有空气都被掠夺干净。

　　她的身体一阵挣扎抽搐，瞳孔猛的睁大，一只手停在清音的衣襟里面，另一只手尚未触及到清音的脸便无力垂下。

　　瞳孔里最后的画面就定格停留在，清音不耐烦的甩开掐住她的手。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有画面依次在上面一闪而过，画面似乎是回到了她年幼的那段时光里。

　　她不知从何而来，永恒的记忆就是一只在沿街乞讨，与狗抢食。

　　受尽了别人的唾弃白眼和毒打。

　　有一年东痍下了一场漫天遍野的大雪，同时起了大饥荒。

　　她为了一个馒头被打的浑身是伤躺在路边冰天雪地里。

　　她那时以为寒冷与疼痛便是人生的终点。

　　也许会解脱了吧…

　　小兰那安静的闭上眼睛…

　　这样解脱了也好吧。不用再饱受饥饿的折磨，不用再为了一点食物而和野狗抢食，不会再被别人排斥厌恶，尝尽人情冷暖。

　　也不会再这样衣不蔽体的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生太难了啊…

　　她躺在冰雪里想。

　　手中一直紧紧攥着那个用身体护住早已变得冷硬，还没来得及吃下去的馒头。白雪茫茫一片，两片的落下，落在了她脏兮兮的身上。

　　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开出一层晶莹的冰花。

　　突然。

　　一件自天空飘落大氅落在了她的身上，挡住了那往她身上袭来的无尽寒风。原本早已被冻得麻木的身体也微微回温。

　　她费力的想睁开眼睛，想要再看一眼给了她这一点温暖的世界。

　　然后光芒霎时熄灭，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位身着白裙的中年妇女站在黑暗里微笑的看着她，眸光慈祥温软。

　　“姑姑…兰那好想您啊。你快点来接兰那回家啊…”

　　“……”

　　“姑姑，我看见希望啦。”

　　  …………

　　  兰那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凉，等到那最后的都温度消失了后，她的瞳孔也扩大涣散，盯着这个无望的世间。

　　体内豢养的蛊虫在她彻底身死的一瞬间，都争先恐后的爬出来蚕食掉她的身体。

　　有些蛊虫甚至想攻击坐在一旁的清音，还没等它们跃上清音的身体，便直接被龙笛所散发出狂暴的气息震碎。

　　清音没有时间去注意身边的兰那。

　　她体内的噬灵蛊因吞噬掉灵力而愈发强大，在体内疯狂游窜起来，却不敢接近胸口最中心的位置。

　　清音眼眸中翻涌的血气甚至开始混乱起来。

　　她又将胸口原本粘合在一起的伤口撕裂了一些。

　　顺着伤口把御龙笛插回了心脏的位置，滴滴答答的血液仿佛不要钱似的流了出来。

　　清音就地盘腿坐下，疯狂催动体内御龙笛的气息，不分敌我的开始在自己里面大肆破坏起来。

　　无尽的疼痛从体内源源不断的传来了出来，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目光也越来越狂暴。

　　“我当然不会死的，所以就你死吧！”

　　在她锁定那只蛊虫后。龙笛所有的气息都疯狂包围过去。

　　“噗…”

　　一口黑色带着虫子尸体的血液又喷涌而出，落在身上破碎狼狈血红色的衣衫上面。

　　蛊虫一死，刚才所有透支的力量都被反噬过来，原本就破碎残败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就在彻骨的疼痛中清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

　　空气中一阵波动，如水波荡出一圈一圈水纹。

　　一个带着一张黑色诡异面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具红黑交替仿佛一张诡异夸张的人脸。他浑身也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里里面。

　　他从那圈水波中走出来后，随意的招了招手，水纹便消散了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

　　他步履缓慢的来到清音身旁。

　　先是静静凝视了一会儿清音。

　　然后又随意看了看周围被龙笛绞杀死掉的尸体。这些尸体的脖子上伤口处仍然覆着残留的黑气在蠕动着。

　　他抬手一片白光便出现在掌间…然后顺手将那些黑气抹去。

　　才来到清音的身边缓缓蹲了下来。

　　清音发际处露出来的那圈红线早已经全部变黑了，上面蠕动着的黑气已把所有的金色的经文都吞噬掉。

　　黑袍人看着那圈黑线，低沉的叹了口气。

　　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喂进清音的嘴巴。

　　出口的声音却粗粝沙哑：“没想到会这么契合…只是可惜了…可惜还不够啊…”

　　他抬起手拍了拍清音的头，似在安慰她：“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又静待一会儿。

　　才站起来，再次招了招手，那空间的波纹如今来时再次抖动起来。然后负手走出了这片空间。

　　在他离开以后。

　　原本陷入昏迷的清音。

　　紧闭的眼角处却滑落出一滴血红色泪滴，又缓缓滚入肮脏的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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