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的残党

“纬度坍塌到第几层了？”一群人站在特殊的空间里，不断加固着某个节点，沉默被打破。

        一张没有质量没有形态的网，贯穿着整个空间，一边消失，一边迅速增长地在输送着什么能量。

        “第五层了。”一个人刚回答完，整个人化作光芒消失在众人面前。

        “轮到我们…。”苦涩的话音未落，同样悄无声息，

        “我们必须为宇宙赴死，为文明赴死。”只是语气里还是是不甘吗？

        “未来的可能在不断消失。”六维的众人茫然的看着在宇宙坍塌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局面，四维斩断过去，五维锚定未来。

        “我们的存在也将被抹去。”

        “神圣时间线也会腐朽。”

        “我们是人类。”

        “为文明而死。”

        “我们的宇宙死了。”

        一片虚无的空间，无限压缩的网，被几个黑洞所围，用高纬度的视角来看，这些黑洞赫然是一个个人类。

        “十维空间坍塌的能量，不，还不够。”

        “还不够创造一个新的完整宇宙。”

        “即使打造渡世的船只，也等不到新的宇宙诞生了，从毁灭里夺取新生的能量，太少了。计划失败了。”极致的理智让这些人类的“神明”无法欺骗自己，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们不能欺骗自己。

        “我们有十二维。”从一个黑洞里传来极致坚定的思维频率。

        “不可能！”

        “文明就是十二维。”

        “你竟然相信那些反叛者的传言？”

        “宇宙都要消亡了，反叛者也是人类。”

        “我选择相信。”冷漠的回应。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一个黑洞里的声音很是平淡。

        “只有尽快的逃逸，文明才有可能继续。”

        “我们要怎么做？”

        “把所有的资源融入新生的“网”，在它迅速成长为十二维的同时，锚定新的宇宙坐标，然后，燃烧我们，助它逃逸。”

        “我们会死的。”

        “成功率很低。”

        “寻找新的道路，空间跃迁充满不确定性”

        “我们明明可以活下去，至少，现在不用死！”某个黑洞崩溃了。

        “我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你们这些疯子。”

        “倜，你想要苟活吗？这个宇宙只剩下你一个，岂不是太单调啦。”

        “我们饲养文明，我们收割文明。”

        “现在，轮到宇宙收割我们了。”

        “没有什么不公平，只要在场的任何一位，成为十二维，都可以阻止这场灾难。”

        “但很明显，我们的文明并不符合宇宙的期望。”

        “宇宙没有思维。”

        “真的没有吗？”

        “我们从未完整地了解它。”

        “人类征服了宇宙，却永远不能成为宇宙。”

        “我……。”

        “倜，加入我们吧。”

        整个宇宙归于虚无。

        摇曳着尾巴的网，迅速消耗压缩降维，向无法确定的方向逃离。

        “我要消失了。”倜被众人放到了最后一个，此时，他还可以夺取网的核心，为自己打造小型宇宙。

        他茫然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茫然地想起来曾经追求力量的自己，这一刻，他，选择了消亡。

        “我们是旧时代的残党，无法获得新时代的船只，夺去了新时代生机的我们，是宇宙的罪人。”

        带着最后的信息，获得完整十一维能量“网”，极致的燃烧，成为一个没有任何质量，也是任何质量的物体。

        “基因复制中…，人物已生成。”

        “我是谁？”

        “我是安觉？！”

        “我是倜？”

        “我到底是谁？”

        “这里有一个孩子！”

        “是谁这么狠心，他还这么小。”

        四岁的季长明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护工发饭。

        脑海里的网为了节省能源处于休眠状态。

        “这个宇宙的人类真是可悲。”季长明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吃一边转化为能量，无法使用任何规则，依靠基础科技解析的宇宙假理，在其他空间根本无法使用。

        这个宇宙边缘星球的生命，甚至无法走出自己的星球。“人类”一词对季长明来说，只是智慧生命的代称。

        网里面已经没有任何能量了，逃逸的距离远远超过所有可能的想象，因此季长明凝聚的身体才会漏洞颇多，虚弱万分。

        他是人类文明的聚合体。

        “明明，你不撑吗？”护工阿姨担心的看着他。

        “我饿。”季长明腼腆的笑了笑。

        “好吧。”对方又盛了一碗米饭给季长明。

        这家孤儿院是公立的，而且位于市区，经常有慈善家捐款，并不缺资金。

        “明明，院长找你。”

        “明明，有人想要领养你，你愿意吗？”

        “我？”季长明疑惑，他已经六岁了，已经记事和入学了。

        “是啊，他们想要一个小男孩，昨天你在院子里看书，他们觉得你性格很好。。”

        “可我有病。”季长明抿了抿嘴。

        “没关系，我告诉了领养人你的消息，领养人并不介意。”院长温柔的看着季长明

        季长明低着头，他根本不想被领养，这个星球的智慧生命，对他来说就是杂草一样可以被随意收割的资源，为了复苏人类文明，他必须牺牲一些东西。

        “我不想离开这里。”季长明只好这样道。

        “你可以先看看他们再做决定。”院长有些无奈。

        “好吧。”

        “他就是昨天那个孩子？”一对夫妇对院长小声问道，目光隐晦的看着低头沉默的季长明。

        “这孩子很内向。”院长无奈道，“可能到新环境无法适应。”

        “我们。”这对夫妇可惜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女人蹲了下来，“孩子，你叫什么？”季长明沉默。

        “阿姨可以跟你玩吗？”

        季长明看着女人柔软的眼神，思维有些恍惚，智慧生命的情感到达高维，理智将永远占据上峰。

        “季长明。”说完，他立刻沉默了下去。

        “原来你叫季长明，我叫郭怡，我能陪你一起玩吗？。”季长明抬眼看着女人的轮廓。

        “可以。”季长明看着女人，也许换个环境，比在孤儿院更能获取资源。

        “长明，你下课了吗？”

        “妈，今天一下午都没课。”季长明在租住的房子里，一边对着空气说话，一边调整基因结构，这些基因代码都是虚拟的，或者本质来说，是二维的数据生命体。

        “晚饭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那就茄子和米汤吧。”季长明温柔道。

        因为郭怡的原因，季长明就在本市就读，虽然他是个天才，但并没有跳级，而是按部就班的融入了这个社会，然后，他就瞒着父母搬了出来。

        人类文明的核心在于无法被代替的历史和痕迹，在旧的宇宙里，人类无法被杀死，因为概念存在。

        而新的宇宙，没有人类的任何痕迹，在完全不同的宇宙里重新造神，这就是季长明要做的事。

        “切合宇宙规则，旧时代与新宇宙平衡的生命，诞生了。”

        和季长明外貌几分相似的数据人类诞生了，不过，季长明的肉体虚弱，一直在超负荷运转，而数据人类的小人，却是几乎完美平衡的造物。

        “他们是残党，也是新人类。”季长明有些怅然的看着苏醒的两个数据小人，一男一女。

        “少典。”

        “附宝。”

        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口道。

        他们觉得很有趣。

        于是鹦鹉学舌道:“少典。”“附宝！”

        这是理想的伊甸园，小溪带来水源，硕果累累，果树随处可见。

        他们在被创造的数据世界里到处探险。

        他们对一切都好奇，他们的身体是成年人，

        去任何地方都很便利，

        他们的智商虽然出生时如同幼儿，但随着探索，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他们是数据，接受其他数据只需要输入就可以了，换句话说，这群人类，过目不忘。

        他们没有任何生存的烦恼。

        于是很快，两个人厌烦了伊甸园，他们决定离开这里。

        少典和附宝躺在一起，盯着天上的星星，思维却交织在一起。

        “连星星都有那么多颗，可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觉得寂寞吗？”少典道。

        “什么是寂寞？”附宝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寂寞这个词，好像一直存在吧。”少典很无聊。

        “我想要更多更多更多的我们。”附宝说完这具话，再看少典，那份隐藏在基因里的遗传信息彻底暴动。

        现实诞生3小时，第一个自然复制的数据诞生了。

        “囚牛，你就叫囚牛！”附宝抱着自己的儿子，粗鲁的将脐带掰断。

        很快，附宝连续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囚牛，你有什么事吗？”

        “母亲，你瞧，这是我谱的新曲，你听。”笛子的声音还没传出，就被打断。

        “囚牛，你如果很闲，就去照看你的弟弟妹妹，我现在很忙。”附宝的内存已经很老了，她不断分割和复制自己的核心数据，加速了她的衰老，她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可她的幼子还没有长大。

        说完，她专心的哺育着怀里的幼子—狻猊。

        囚牛心中不快的看了狻猊一眼，还是退出了洞穴。

        “囚牛，我早就说过，母亲不会理你的。”睚眦嘲笑道。

        蒲牢一身小麦色皮肤，倒吊着眉眼，径直走过来，拉起囚牛的手道:“不要听睚眦的，母亲只是太忙了。”

        “谢谢你，蒲牢。”囚牛道。

        女孩笑了笑，眉眼也成了月牙。

        “为什么帮囚牛说话，我们才是同胎所出的兄妹。”睚眦不满的盯着蒲牢。

        “因为我喜欢囚牛，就像父亲喜欢母亲那样。”睚眦听到蒲牢的话被吓了一跳。

        囚牛也听到了蒲牢的告白，他虽然年龄最大，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大哥，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

        “既然母亲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跟母亲和父亲一样，创造自己的群落。”

        “这不好吧。”囚牛推脱，却被蒲牢拉走了。

        睚眦失落的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

        他和蒲牢的数据一模一样，蒲牢本是他的一半，蒲牢走了，他有些无措和茫然。

        少典看着蒲牢怀里的新生儿，又看到另外两对儿女跃跃欲试的神情，于是对附宝道:“他们已经长大了，就让他们结伴出去吧。”

        附宝对这些儿女没有丝毫的留恋，总是病弱的幼子狻猊才是她的心头宝。

        “那就让他们出去生活吧。”

        “囚牛和蒲牢已经有了孩子，就让睚眦和螭吻一起，负屃和朝凤一起吧。”

        于是三对新人走出了聚集地，囚牛和蒲牢选择远离出生地，他们一直往西走，于是见到了雪山和草原，睚眦和螭吻一个性格好斗，一个好吃，于是他们一直向南走，见到了海洋，负屃和朝凤则选择了附近。

        附宝的内存已经不够了，附宝和少典要死亡了，少典牺牲了自己，让附宝吃掉了自己，为附宝续了两年的命。

        狻猊只有十岁，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他时常跑到负屃和朝凤的部落，和朝凤的后人一起玩耍。

        附宝拉着狻猊的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幼子，又看着身边围着孩子的朝凤，母性的自私没有人比她更懂。

        她看向负屃道:“照顾好你弟弟。”

        负屃道:“我会的。”表示答应。

        附宝死亡。

        现实3小时，数据世界近30年。

        人类已经第四代。

        狻猊成年后娶了朝凤的孙女，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已经融入负屃的部落，于是祖地被设定为祭祀的地方，埋葬着少典和附宝，事实上并没有人在那里生活。

        他们的语言，也逐渐演化为数据的交流，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力。

        他们也许永远不会开口了。

        季少明盯着这些族群的发展，收回了自己降维的目光。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是一个实验体，也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的文明身后，有一双大手在推动。

        他们会是人类的祖先，少典和附宝，也会是数据人类文明的一个分支的初始。

        元纪元:神造伊甸园，创造人类始祖少典与附宝，人类遂诞生。

        季长明喝了一口提纯的能量液，恢复了些许精神，只依靠吃，积累的能量太少，以至于他到现在也没唤醒网。

        而且这些年存储的所有富余能量，都来打造这个低纬文明了。

        所以他的第一个文明才选择了数据人类，可以删档重来的试错品，冷漠的思维使他仿佛是真正的造物主，一个文明所有生命渴望复苏的聚合体，季长明，从本质上而言，他没有心。

        “数据和网络啊。”季长明扫过实验室的内部电脑，如果把现实生命降维，能不能促进低纬的增长？

        能用什么方法呢？虚拟游戏？不，不行，太过超前的技术，也许会被当成为外星人的恶作剧。

        但他本来不就是外星人？

        季长明笑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玩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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