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男友（二）

第2章

        看到公号被封的一瞬间，颜匪大脑短暂性空白，竟然忘了自己写过什么。好在，人还算冷静。

        她兼职运营两个公号，一个是吃喝玩乐的旅游攻略，一个写风水玄学民俗秘闻。前者通常不会涉及重大敏感问题，自然不会被封；那么被封的一定是……第二个。

        她叹了口气，退出微信，登录微博。

        被封的公号是个大号，在微博上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相关词条已经出现在热搜榜，位置虽然靠后，热度却在攀升，几个蹭热点的营销号接连跳脚指点江山。

        【21世纪封建迷信还这么嚣张？作为华夏族人，恶意揣测三皇五帝，不仅是侮辱先圣，更是侮辱全中国人！】

        【如果神话人物真的是异能者，我们就不能叫炎黄子孙，要改叫超人子孙了吧？呵呵……智商下限迷之秀一脸……】

        【制杖写什么鸟玩意都有人信，药丸！】

        再往下划，颜匪看到有人在封号前截取了全文，九张图里多处标红。标红的地方是整篇文章的核心，她认为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讲了一个有关黑帝颛顼的故事。

        故事的灵感来源于《周书·吕刑》开端，讲到：远古时期，蚩尤一派到处作乱，破坏秩序，许多人为自保不折手段；久而久之，被欺压的人受不了了，就向天神告状；这件事后来被黑帝颛顼知道了，颛顼一面派人惩治作乱者，另一面禁止人与天神沟通，从此神民再也不能往来。

        颜匪的作为异能者后代，清楚异能者的实力。她有一个大胆猜想，远古时期的天神会不会就是异能者？

        异能者虽然神通广大，但因为生育困难，数量屈指可数。他们被颛顼设计控制住，圈禁起来，成为颛顼铲除异己的资本。

        大概因为话题新颖，不到半个小时，阅读量10万加。只是太敏感了，危及了少数人的利益，致使被举报。

        毕竟不是所有异能者都愿被人知道身份，他们藏在普通大众里，可以不受异样眼光，过平淡充实的生活。一旦隐藏多年的秘密揭开，没准会引起轩然大波。

        颜匪从冰箱拿了瓶水，郁闷地干掉半瓶：“我特么脑子被鸡踩了吧，怎么给自己挖了个坑？”

        话音没落，迎头飞来一把扫帚，颜母破口大骂：“你特么骂谁？你娘我还没死呢！”

        “……”颜匪把扫帚拿到一边，心道，你不是连自己都骂？

        这时一阵热闹的手机铃声冷不防冒出来，颜匪下意识就要把手机丢出去。再一看，是老妈的。

        不过老妈给挂断了，还有意无意偷看过来。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

        颜匪装作没看见，淡定地问：“妈，你怎么突然来找我，急急忙忙，出什么事了？”

        “能出啥事？想你了呗。”颜母皮笑肉不笑地哼哼，“怎么，你要赶我走啊。”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白眼狼。”

        “谅你也不敢。”颜母从包里拿出了睡衣，朝卫生间走去，“让你洗个澡磨叽半天，我先洗了。”

        颜匪笑弯了眼：“去吧去吧。”

        话说完，眼中的笑意立刻淡了。

        以前颜匪多次留她夜宿，都被拒绝，今晚情况特殊她才同意。可奇怪的是，她怎么知道颜匪要留她，居然主动带了睡衣来。

        何况老妈一心虚就会“责怪”别人，不管对方做错与否，她会先把责任推掉。刚才那句“怎么，你要赶我走啊”，已经把自己暴露了。

        颜匪站到卫生间门外，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妈，下个月就到爸的忌日了，我打算组织海豚给爸唱歌。你觉得呢？”

        颜母对镜卸妆：“你爸听不到海豚的超声波。”

        颜匪是混血，母亲有异能，父亲却是普通人。她道：“也是啊，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准你畅所欲言。”

        “把你能的！给你爸的礼物自己想去，我要洗澡了！”颜母极其不耐烦地关了门。

        老妈的脾气是不太好，但很少这个样子。

        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卫生间传出哗哗水声，还有依稀可闻的说话声。估计老妈一时心急，忘了设禁制，只开了水龙头遮挡声音，然而效果却不是很好。

        颜匪打开电视作掩护，然后悄悄走到卫生间外偷听。

        “180万？能不能再多借一点？”

        “找老秦，他一定会帮你的……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好姐妹，你就帮帮我吧！”

        “我不能讲，能说我早就开口了……”

        “我，我，好！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我……”

        “我欠了高利贷！”

        就在这时，骤然“砰”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

        颜匪呼吸急促，牙齿都在打颤：“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我每月给你的钱不够花么？”

        颜匪每月赚的钱跟颜母对半分，效益好的时候能给七、八千，不好也能给四千多。颜母没什么特殊爱好，平时也就打打麻将跳跳舞，顶多把钱花在高级化妆品上。但买化妆品不是吃饭，没必要天天消费。颜匪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颜母连忙结束通话：“我、我这边有事，明天再打给你。”

        颜匪气急了，脸色煞白，把颜母也吓了一跳。颜母挂断电话后，好久都不敢正眼瞧颜匪。

        “我以为，”颜匪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道，“我以为爸走了这么多年，你那临时安装的富太太感觉早该消散了。怎么，没看清现实，还以为自己是慈禧太后？”

        颜母欲言又止：“匪匪，我……”

        颜匪应声：“嗯，你说，我在听。为什么借高利贷？借了多少、要还多少？”

        “说！”

        颜母被喝得一抖：“要、要……连本带利要还五百万……”

        五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的一瞬间，颜匪有些晃神，她突然对数字没了概念。五百万是几位数来着？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爸爸炒股突然发了，几百万只是爸爸给她的零花钱。

        现在却觉得，是一笔天文数字。

        颜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无意识退了几步，后腰撞上鞋架，衣服一带，勾下来两只。她迷茫地盯着地上的鞋子，大脑宕机，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颜母泪眼朦胧地走过来，想握她的手：“匪匪，妈欠的债，妈自己去还。对方是高阶异能者，你打不过的。”

        颜匪没让她碰，快速躲开了。

        颜母尴尬，顾不上自己满脸的卸妆油，强笑道：“乖，今晚别睡了，收拾行李，连夜走吧。”

        颜匪没看她，低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明年是不是得给你和爸一起扫墓啊。”

        颜母被刺得心痛，眼睫一颤，眼泪就落了下来。

        颜匪记事起没哭过，听说眼泪能让人心软，她一直没机会体验。现在体验到了，感觉不出心软没软，只觉得无比烦躁。

        不多时，沉闷的震动声打破寂静，颜匪看都没看，接起电话：“我是颜匪。”

        没等她往下说，对方劈头盖脸骂道：“哟！没死啊！打了几通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进太平间了呢！”

        来电的是“秘闻”公号负责人，颜匪今天捅了娄子，对方必然会追责。

        颜匪深呼吸：“出了一些紧急状况，没能及时回复，给贵司带来了麻烦。抱歉。”

        “抱歉？”对方冷笑着逼问，“道歉能弥补公司损失吗？道歉能把公号的粉丝追回来吗？你一个人的错，连累多少人！”

        利益至上的关系就这样，好时攀亲带故，不好时翻脸不认人。

        “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可谢谢你了！担不起！”

        颜母在一旁掉泪，对方以为颜匪哭了。

        “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因为你，我被老板骂得狗血喷头，工作差点丢了！早知道就不找你做运营了，真是瞎了眼！亏我给你争取那么多奖金，扔给狗都不该给你！”

        颜匪听不下去了，冷喝：“说反了吧！”

        “我接手的时候，这个号只有几千粉，现在做到近百万粉是我的努力。另外，奖金不是你为我争取的，而是最初约定谈好的比例分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账号被封，你们把号全权交给我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了。”

        对方被噎得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颜匪发泄完，缓了缓，冷静道：“合作进行不下去，到此为止吧。这个月已做的工作，不必支付酬劳……抱歉，我目前能偿还的，只有这么多。”

        一通话几乎耗尽颜匪所有的力气。半晌，她粗鲁地给颜母抹了一下泪，走进卫生间把睡衣拿了出来，又塞回包里。

        “你走吧，钱我来帮你还，等还完钱你再回来。”

        颜母道：“我来还！你哪有那么多钱。”

        “我是没有，那你拿什么还？爸在的时候，靠爸养着，爸不在了，靠我养着。你去应聘家政，业务水平不够，人家都不一定收你。”颜匪给她提上包，“走吧，去国外，找个人少的海岛先待着，避避风头。”

        话音刚落，电压不足似的，所有的灯突然忽明忽暗，闪个不停。

        颜匪心一沉，几乎同时，颜母拽着她往外走：“快跑！放高利贷的来了！”

        然而没等她们走到门口，那盆奄奄一息的绿萝再次疯狂抽伸，不消片刻，就把整间房笼罩住了。

        那个蒙面的买凶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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